罗生门图 第11章 恋爱

他们终于和好了。

手牵手，影子挨着影子，一路往家里走。情侣之间的打闹，有时是一场火灾，有时是一簇温火，把感情炖得更香更醇，他感到，唐明珠向他敞开了一扇门，虽然只有一条窄窄的门缝，还无法容纳他完全通过，但至少能伸进一根手指头。

对于小偷来说，这就足够了，他自有本事钻进去，占地为王。

他觉得，从这天开始，他们才算真正地谈恋爱，是的，恋爱是要谈的，而在这之前，他们从不谈论自己，只是模仿其他情侣，重复着单调的约会动作，送礼物、看电影、吃饭，就连接吻，也不动人心魄，两人只是清汤寡水地恋爱着。

现在，他们要开始谈一场真正的恋爱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她不再抗拒自己的亲近，碰到他的手臂不再触电般地收回去，而是放任地让两片肌肤相碰，偶尔的短暂地摩擦，让两人心不在焉，浮想联翩。

老天爷，他真是恋爱了。

恋爱的滋味是那么好，让他莫名其妙地发笑，让他情不自禁地想干蠢事。而他也确实干了一件蠢事。一个月后是唐明珠的28岁生日，为了送她一对昂贵的珍珠耳环，他借了高利贷。这不是一位自诩精明的骗子该做的事，但他想对她好点。

恋爱还让他充满干劲，连踏进档案室的步子都洋溢着快乐，主编和总监被他的快乐感染，笑呵呵地揶揄他，都不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了，怎么谈个恋爱还这么蹦蹦跳跳，朝气蓬勃。

根本没人能理解他，恋爱中的唐明珠完全是另一个女人，比温柔更温柔，比美丽更美丽。只有他才能懂。

恋爱的滋味有时也坏，要吃饭，要看电影，要旅游，情侣要做的事有这么多，全都得花钱，而且还是双倍的钱。高利贷借了又借，而他的工作仍然无望。

昨晚唐明珠的话，让他明白一件事。

严城是故意将他安排进新闻部的，就为了跟他妹妹作对。

只要这对兄妹俩的关系一直恶劣，他就得一直待在档案室，永无出头之日。这两兄妹，一个是他的女友，一个是他的老板，这两个他不能得罪的人互看对方不顺眼，而他只能任由他们摆布。

他岑奕光可不能任人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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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茶水间里一如既往的热闹，一种静悄悄的热闹。

这里每天都有讨论不完的八卦，冲不完的咖啡，吐不完的苦水。员工们换了一茬茬，次次来都有新鲜的面孔，新鲜的话题。

岑奕光是这里的常驻嘉宾，他杯里的咖啡永远冒着热气。他不用特意地打听，公司大大小小的，能说的不能说的，台面上的台面下的事会以各种不同的声音，不请自来地飘进他的耳朵。

今天公司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行政部的Joye说，有两个部门要在下午开重要会议，并且不约而同地预约了公司十六楼的大会议室。不巧的是，这两通预约电话分别由两个实习生接听，两人都答应了，结果就是下午三点，两个部门在会议室门前撞上，才发现出了乌龙。

乍一听，这就是件小事。

可这两个部门分别是廖总的地产开发部和严总的技术开发部，一个是最赚钱的部门，一个是亏钱的部门，一个是公司股东，一个是老板儿子，更凑巧的是，没有空余的会议室了。另一个部门要么等别人开完，要么别开。

这会儿，两个部门的人正杵在会议室里，等着两个老总来。

就在众人说话间，一个人拿着水杯走进来，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

“哎，你们知道吗？”

他原以为大家会像以往那样凑上来，没想到大家脸色平淡，说早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

那两个实习生都被骂惨了，刚刚就躲在茶水间哭呢。

又一个人走进来，脸上挂着同样神秘的笑脸，还是那句经典的开场白，连语气都是一模一样，哎，你们知道吗？

早知道了。

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

好，看来这变成一件大事了。

原本，员工们就不满这位“狸猫太子”，这种不满极大部分源于剥离房地产业务事件。公司大部人都靠房地产养活，他一上位就砸大家的饭碗，谁能乐意。

谁都不乐意，但不能明摆着说，只能私下底戳戳他的脊梁骨，说说风凉话。

有人说，谁能挣钱谁就是老大，技术开发部那几个臭皮匠，能开发出个什么东西，还值得他们大张旗鼓地开一次会议。

果不其然，五分钟后，一群人灰溜溜地从茶水间门前走过。

Joye一眼认出这些是技术开发部的人，因为他们的穿戴没一件是名牌货。

这种事不是头一回，两个部门不仅开会碰一块，出门也碰一块，公司的商务车总是优先给廖总的人使用。

岑奕光默默地目送这群人渐行渐远，目光复杂。

他回到档案室，坐在椅子上，两腿交叉搁在桌面，双手搭在脑后，盯着天花板。

他在想一件事。

上回采访，主持人问严城是否有意向新领域拓展时，被严城三言两语地挡了过去，若是没有，他大可直说，何必遮遮掩掩，这反而不寻常。

那群技术开发部的人在开发什么呢，跟严城的“新领域”有什么关系，他们今天开会是要讨论什么？

这些疑团，无论是茶水间里的人还是茶水间外的人，都无从知晓。因为这群人真是太神秘了，整天窝在实验室里，沉默寡言，勤奋得像一只只工蚁。

他直觉这个项目非同寻常，很可能是一个付出与收入极不相称的项目，至少在现阶段，其前景并不被看好，甚至可能是无人尝试过的。否则，严城没有必要如此煞费苦心地瞒着所有人。

他虽对严城的为人抱有种种疑虑，却相信他在商业方面的敏锐嗅觉。

这种信任，毫无缘由却又异常坚定。不，或许并非毫无缘由，这份信任源自于严城那笃定的自信、精明的头脑，以及作为同行所特有的直觉。他是个骗子，而严城，则是个更加高明的骗子。

主编和总监的鼾声一声比一声高，他用一种俯视的目光审视他们。

有时候，他的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能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睡觉上，为什么他们还能睡得这么心安理得，更令人费解的是，为什么他们还能这样的自己无动于衷。

在茶水间时，当众人对从门前经过的技术开发部成员投以冷嘲热讽之时，他却难掩嫉妒，这支神秘的队伍正在开拓新世界，而他只能待在铺满灰尘的档案室里，对着两个打瞌睡的老头干瞪眼。

这是一种多么浪费的行为，浪费时间，浪费才华！

严城啊严城，全公司都不看好你，只有我一个人认定你会成功，可你却不信任我，将我撇到一边，就因为我是你妹妹的男朋友——好了，停下来，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抱怨上。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问题等着自己解决：那群技术开发部的人在开发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他的头脑的一片空白。

他从社会学来的东西在这儿没有多大用处，哪怕他以前混得有多风生水起，进了明珠科技，他连个实习生都不如，别人好歹还是名校毕业生，他，他是什么，只会端着咖啡整天傻乐。

他损起自己来毫不留情。

在一阵挫败、沮丧的情绪过后，他又振作起来，他知道哪些情绪是有利的，哪些情绪需要时刻避免，如果不可避免，那就在解决完问题后，再伤春悲秋吧。现在，他可没空！

他得行动。

他的第一个动作是站起来，接着呢，朝前迈出第一步，虽然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做，但他不能光坐着不动，坐久了就会抻着懒腰躺下，躺下就会在哈欠声里睡去，最后一天就过去了，这就是坐着不动的可怕之处。

其他聪明人都是怎么了解世界的？读书，看报？

他没正经上过几天学，一是他讨厌书，他简直不明白人为什么要看书，明明在生活里，知识无处不在，俯首可拾，一个老骗子教给他的远比书本要多。二是他觉得大多数老师都没自己聪明。

不过现在，他发现了阅读的好处，通过阅读，他能快速了解世界各地正在发生什么。他像个干瘪的海绵，跳进了信息的海洋，贪婪地汲取。

他还开始接近技术开发部的人，这是群真正的聪明人，他们不爱讲别人是非，甚至不爱讲话，但岑奕光知道，他们的话可多着呢，不过他们只在心里对自己讲。

对待他们，不能太热情，得先保持距离，从一句若有若无的寒暄开始，等他们熟悉了自己的存在，再慢慢靠近，有时还得表现得比他们更警惕、更拘谨、更不善言辞。

逢场作戏，正是他擅长的事。没过多久，他就多了几个来自技术开发部的朋友。

唐明珠却不乐意他交太多朋友，她不愿跟别人分享他休息的时间，约会时偶尔的分心是不能接受的。噘着嘴吃醋的唐明珠，斤斤计较的唐明珠实在是太惹人爱怜。他轻轻地将她拥进怀里，不管她说什么，他都甜滋滋地答应。

“好好好，我是你一个人的，谁都抢不走。”

前面以岑奕光的事业线和跟唐明珠的感情线为主，大约20章以后，才会铺开跟严城的感情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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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