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赋 第71章 071 嫁妹妹

是夜，阿芙沐浴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舒适地躺在床榻上打滚。

屋室里只留了两盏烛火，灯光晦暗、火苗摇曳。

香蝉照拂好了阿芙，正退出去，准备回到自己的寝居，转头望见步履刻意放慢、轻声的曹丕。

香蝉一脸的不悦，但碍于身份，还是不得不装作恭顺地开口：“公……”

她“公”字音还没落，曹丕抬手叫她噤声。然后对她推了推手，催促她继续下去。

香蝉有几分不情愿，但只要曹丕稍瞪她，她便立马诚惶诚恐地福身请辞。

香蝉退出去、走远。曹丕进了屋室内，顺手关上了门扉。

听到门扉“吱呀”声响，阿芙以为整间屋室就她一个人，连曹雀那个磨人的小魔王都被乳母带走去哄睡了。

她乐得自在，轻轻地哼着歌谣。

曹丕悄无声息地走到她床边，趁着她不察，不等她反应，一把掀开被衾，躺了进去。

阿芙被吓了一跳，险些从床榻上弹坐起来。

直到曹丕拉着她，把她抱进怀里，郑声说着：“阿宓，是我。”

阿芙才稍稍平定心神，而后推开他，坐到床榻贴着墙的那边，举着双手要与曹丕保持距离，怒瞋着曹丕说道：“谁让你来的，不是让你今夜睡在书房吗？”

曹丕不以为然，反责备阿芙道：“就你刚才那样的警觉程度，得亏摸进房中的是我，若是其他刺客或者登徒子，你可怎么办？”

阿芙气鼓鼓地回答：“我就和他们拼命。再说……”阿芙又恢复平和，欣然地继续道，“若是其他人，香蝉根本不会放他们进来。这院落周围也有府兵，我睡前也会去锁门的。”

曹丕趁她说话说得专心致志，没再太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又趁机猛地拉她，将她拽回怀中，紧紧地抱着。

阿芙推他，没有好气，“我还在恼怒呢，你赶紧放开我，滚出去。”

曹丕按着她的后脑勺，让她埋首在自己胸膛上，不容置疑地回答：“你生气可以，赶我走不行。阿宓，我是你的夫婿，本就该日日夜夜睡在你身旁。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纵容你、听你的，唯这件事不行。”

“曹中郎将真是好大的官威。”阿芙讽刺道。

这下换是曹丕没有好颜色，将阿芙翻来过，推倒在榻上，自己翻身压上去。曹丕禁锢着阿芙的双手，不让她挣扎，垂面靠近她，与她贴耳说道：“就算你再生我的气，因为我今日不告知你而带回了昭容，可是我们也算扯平了，你还不听我的阻拦，单独与子建走了。”

“你们说了什么？”曹丕衔着阿芙的嘴角，认真询问。

阿芙还在挣扎，但实在一点用处没有。她先也没回答曹丕的问题，只是郑重地告诉曹丕，“我不喜欢你拿我当作假设，什么再怎么怎么样，也不会让别人怎么怎么我。我是一个活生生、有感情、有自己想法的人，不是器物。不是你想要，我就得跟着你。也不是你不想要，就可以把我送给谁。”

明白过来阿芙更生气的是这个，曹丕当即松开按着阿芙的手，坐起来，规矩地作揖、施礼，向阿芙赔罪，“此话是我意气用事、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了。甄夫人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同小曹丕我一般见识。”

阿芙见他赔罪，气也就消了一半。但她还是装作不悦的样子，又在要求，“若是你唤我阿姊的话，我就考虑原谅你。”

曹丕迟疑了片刻，继而坚定地开口，唤：“阿姊。”

阿芙没想到他这次会如此听话、果断，当即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曹丕也在看她，原本凌厉的凤目里带着浅淡和煦的笑意。

阿芙忍俊不禁。

曹丕又要去抱她，坐着把她抱在怀里，扯开她肩上的遮挡，细细亲吻。曹丕再次询问：“所以，你同子建单独离开是去说了什么？”

“说我最初想嫁的是他啊。”阿芙故意气曹丕。

曹丕恶狠狠，但力道也不算太重地在阿芙肩上咬了一口。阿芙吃痛，推开曹丕，装作一副委屈的模样，眨巴着水汪汪的杏眸。

曹丕不忍再看下去，更因此无法责备她，之后偏开头，愤愤地说着：“子建这臭小子长大了，越发得不懂事、离经叛道。他真是什么事情都敢肖想，连你都敢……”

曹丕话没说完，被阿芙打断，“你可别胡乱猜测，子建从没与我多言什么。只是我今日告诉他，虽然最开始我想嫁的不是你，但是我现在很喜欢你。我永远也只会是他的嫂嫂。”

“阿芙乖巧。”曹丕顿时被哄好，反抬起手来装作亲呢、宠爱地摸了摸阿芙的发顶。

阿芙拍开他的手，而后顺势躺在他腿上。

阿芙声音闷闷的，询问：“曹子桓，到了现今，你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继承父亲的丞相之位，于这汉室只手遮天，还是其他？”

曹丕听阿芙这样认真地问，也就认真地答。抚着阿芙的削肩，轻声说着：“从前或许只是想要父亲的丞相之位，可是听了几次你与我说，你日后想做我的皇后，我便想要得更多了。”

“阿芙，朝廷的诏书已经拟好了，不久就会宣告州郡。陛下要封父亲为魏公、加九锡、建魏国，定国都于邺。魏国一国的国主，虽无陛下之名，却已极近陛下之实。想来，只要长此以往下去，父亲终有一日会登上那个高位。到时，我便是皇长子，乃至皇太子。”曹丕一字一顿地说着。

可是，阿芙知道，这件事并不是由曹操完成的。阿芙提醒曹丕，“但父亲越渐年迈，你确定他真的还想折腾这汉室天下，致使权利更迭吗？”即便没有皇位，曹操依旧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子。

曹丕沉吟着，继而更加确切地说道：“纵然父亲不会这样做，待父亲百年之后传位于我，我一定会这样做。”

“我会封阿宓你为皇后，叡儿为皇太子。”

“可是，我听说做皇后很累。”阿芙枕在曹丕的腿上翻了个身，完全平躺着，正视曹丕，感慨地又道，“要替你管理内宫、约束后宫佳丽三千，还不能偷懒、好妒……我怕我做不来。”

曹丕莞尔，“我都有你了，哪来的后宫佳丽三千？你只要像从前那样，还照顾好你自己，最多再照顾个叡儿、雀儿便好。”

“那谏官、御史们还不得口诛笔伐，扒我一层皮？”对于那些人来说，自古就没有这后宫只有一个皇后的先例。

曹丕更笑，“我就和他们说，我有你一个就便够了。其他的时间都要留来专心处理政务，不能因美色误国。再者，你也有叡儿、雀儿，皇子、公主了，为了不步我自己和子建的后尘，我并不想多生其他孩子。他们若是愿意，自己倒是可以多生几个。”

阿芙惊讶，啧啧称奇，反问：“未来的曹子桓还能为我做到如此地步呢？”

曹丕颔首。

阿芙更感叹：“曹子桓，要是以后你做陛下、我做皇后太累了，你就早点把皇位传给叡儿。让叡儿一个人忙碌、折腾去，我们寻个深山老林，过没有人打扰的隐居日子。可好？”

“好，阿宓说得都好。”曹丕答应着。

这一夜，夫妇俩依旧相拥而眠。

这一年曹操被封了魏公。

曹操总觉得近年来年轻的天子过于听话、顺从，不知是不是在憋着什么坏。从前天子闷声不响，才刚弱冠，就干出了发布衣带诏这样的大事。没道理越长大，能做的事情越少。

曹操开始派人秘密彻查宫禁，并且假意以感激陛下恩赏之名，决定送女儿入宫，表面伺候陛下，实则监视。

就是这女儿选谁，让曹操一时为难。

曹丕犹记得去岁环媗环夫人挑拨他与曹植的事情，向父亲曹操推荐了环媗所生的妹妹曹宪。

在曹丕看来，既然年轻的天子迟早会被拉下那个至尊之位。那么这门亲事，算不得一个好归宿。

但他嘴上还刻意说着：“能侍奉天子，乃是君恩。若宪妹妹贵为皇妃也会致使我们整个曹氏面上有光。况且，陪伴、监督陛下这种事，自是要寻一位父亲看重的女儿，才好叫陛下重视、常常宠幸。妹妹也会更听话。”

“那不如选阿节。”反对曹丕的是曹植，推出妹妹曹节的也是曹植。曹植说道，“父亲，阿节才是家中如今名正言顺的嫡女，进宫侍奉陛下自是不能随便搪塞。再加之阿节是我看着、教导长大的，她读书、识礼，远比宪妹妹更胜。况且，自冲弟死后，环夫人身边只有一个宪妹妹，又怎么好将宪妹妹从环夫人身边夺走？”

曹丕不可思议，厉声正色，提醒曹植，“曹子建，你别忘了阿节才是你亲妹妹！”

“正因为阿节是我亲妹妹，我才知晓她更合适。”曹植与曹丕的想法不同。他不以为年轻的天子一定会被拉下来，若是他能继承曹操之位，一定会潜心辅佐陛下、匡正汉室。这样妹妹曹节就可以做一辈子的皇妃，有他这个兄长倚仗，更不怕被陛下欺负、蔑视。

况且，曹节心中自有大义，她是能助自己匡扶汉室之人。

“那照你这么说，难道宪妹妹就一辈子跟在环夫人身边，不嫁人了吗？”曹丕不可能送自己的妹妹入虎口。

曹操听他们兄弟二人争论得烦，所幸谁也不选，谁也不弃地说道：“那就把节儿与宪儿都送进宫去，瞧瞧她们谁更懂事。为父会为她们铺好路，若是真有能力，她们说不定能登上后位。”

“父亲……”曹丕想要阻拦。

曹操提醒他，“丕儿，节儿她也该成亲、嫁人了。况且，你一力举荐环夫人之女，难道为父不知你心中所想吗？你要不愿被外人诟病心胸狭隘、排挤弟妹，今日节儿这婚事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