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司空府主院,步入一片几乎没有光照的漆黑林径。
香蝉在前面提着灯,阿芙在后面慢慢悠悠地走着。
香蝉雀跃地说道:“虽然丕公子对夫人不及袁熙公子上心、疼爱,但是主母与其他几位公子、女郎倒是比袁氏的几位族亲都好相处。”
“香蝉也很喜欢伺候主母与几位公子、女郎的侍婢们。”
香蝉回头,望着阿芙喜笑颜开。
阿芙忍俊不禁,心想,也是。反正自己没怎么与先夫袁熙以及袁熙的一家相处过。但只要想到袁熙的母亲刘氏曾想利用自己,阿芙觉得还不如目前看起来对自己不错的卞姝。
阿芙轻快地走了几步,突然身后一个沉重的力道,将阿芙从林径的末端直接拉至旁边的廊庑之下。
阿芙张口想叫,但是那拉着自己的人,已伸出宽大的手掌捂住自己的唇齿。
阿芙的背脊被轻摔在廊庑的壁墙上,因为震荡,鼻腔与口腔发出联动的闷哼,惊动了走在前面的香蝉。
香蝉定睛瞧见一个颀长的身影,却看不清那身影的容貌,顿时厉声道:“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对我家夫人不敬。这可是司空府,你若是再不放开我家夫人,我便大叫了。”
“来人啊——”
香蝉刚发出声响,那挺拔颀长的身影便沉声道:“是我。”
香蝉努力辨认了一下声音,又大着胆子提着灯靠近那个身影,企图望得更清明些。
阿芙还没想起来这个嗓音的主人是谁,香蝉已是毕恭毕敬地施礼唤道:“婢子见过丕公子。”
这人哪里是别人,可是阿芙名副其实的夫君曹丕,曹子桓。
阿芙正暗自无奈自己快活得太久,都没认出曹丕的嗓音。曹丕便是继而对着香蝉冷声说道:“我与夫人单独有几句话说,你先退下。”
香蝉犹豫踟蹰,担心地看向隐藏在晦暗之中连身影都不太分明的阿芙,一时没动。
曹丕更不耐烦地斥责:“让你退下,没听见吗?”
这一声怒斥吓得香蝉浑身一颤,随后赶忙转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去到稍远但也不算很远的林径之中。
香蝉目不转睛地盯着廊庑下。
廊庑下,阿芙被捂住了唇齿,说不了话,就静静地抬眸打量面前拦截自己的人。
因为没有清晰的光照,面前之人的容貌虽不清楚,但轮廓格外分明。穿着利落的劲装,勾勒出略宽的双肩以及纤长的腰线。
手臂线条匀称,五指骨节清晰。
阿芙眨了眨眼,面前的少年郎缓缓移开捂住阿芙的手,将阿芙桎梏在己身与墙壁、手肘之间。
阿芙大口地喘了会气,而后波澜不惊地小声询问:“公子回来了,怎么不告知甄宓一声?甄宓好提前准备,亲自出门相迎。”
她明明像是认真说的,因为漂亮的瞳眸直勾勾地回望自己,显得有几分阴阳怪气。再加之,她先前被自己阻挡了畅快的呼吸,嗓音微喘。
曹丕想起了一些香艳的回忆。
窈窕的女子攀在自己身上,哑着嗓子泣声道:“轻一点……”
曹丕顿觉烦躁。他冷哼一声,用自己发出的响动掩盖掉阿芙轻柔、细微的喘声,说着:“我不在家,夫人倒是如鱼得水。”
“夫人自恃美貌,仗着这张还算俏丽的小脸,竟是做了不少事。”曹丕抬起一只手,欲抚上阿芙隐藏在光影之下的面颊。
阿芙堪堪地偏过头去,曹丕怒声接着道:“勾引别的男子,让别的男子为你倾倒,你是不是很沾沾自喜?”
“甄洛神,你还真是水性杨花、不守妇道。”
曹丕怒极的一声,随之用了蛮横的手劲,捏着阿芙偏过去的下巴,将她的脸掰正过来,直对着自己。
阿芙感受到骨头欲碎的疼痛,抬眸瞪向曹丕,冷声:“公子不能轻一点吗?很疼。莫说公子强加的这些罪名我不认,就算我认,公子就能对我处于私刑吗?”
阿芙抬起自己的手去拉开曹丕的手。
阿芙越使劲,曹丕就捏得越紧。
捏到阿芙没有耐心,恼怒地低吼一声:“曹子桓,你给我松开。”
她更推了曹丕一下。
曹丕似乎没有预料到她突如其来的爆发,手上的力道一松,身体没有准备,硬生生地被她推动了。
躲藏在自己高大身影之下娇小的女子随即难受地揉弄着她精致小巧的下巴,眼睛里满布不悦和嫌恶的情绪,嘴里还没有好气地碎碎念着。
“曹丕这人怕不是有病。”
曹丕面色更冷,复地抬手扯过她揉下巴的皓腕,不让她继续,逼她只完全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嘲讽道:“现下倒是会唤我曹子桓了?你不是敬称我为公子,或者在私下里痛称我的大名吗?”
“甄洛神,你还真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怎么,装作可怜兮兮、规矩守礼的样子,就能让我父亲更喜爱你吗?”
阿芙听到曹丕说这一句,顿时觉得不可置信地抬眸,瞋视过去,震惊道:“曹子桓你疯了吧,真是什么都敢联想。我与你父亲是舅媳,倘若有所苟且便是违背伦常。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自己的父亲?”
“你真是不可理喻。”
阿芙再次使力去推曹丕。
曹丕仔细地想了想,正是因为他了解自己的父亲,才会有此担心。虽然他也可以确定,父亲并不会真的垂涎自己的儿媳,但是阿芙的美貌落在任何一个男子眼中,都很难让人不为所动。
曹丕更生气了,直接将阿芙死死地抵在墙壁上,一动不能动。他再次捏着阿芙的下巴抬起,逼她与自己靠近到只有咫尺距离。
阿芙艰难的呼吸喷吐在曹丕的面上,曹丕因为盛怒的粗喘覆盖着阿芙娇嫩的小脸。
俩人一时都没有其他动作。
片刻后,曹丕望着她那因为情绪波动,充血导致更加红嫩、莹润的樱唇,刚稍稍垂头,阿芙便厉声阻止,“曹子桓,你想做什么?”
你该不会是想亲我吧?
阿芙难掩慌乱地偷偷想着,美眸微转,满是不确定和推拒。
曹丕怒极反笑,冷声:“你也配?就你这张朱唇贝齿怕是不知被多少人浅尝深吮过。我碰你,还嫌弃,脏。”
曹丕那个“脏”字说得格外郑重。
阿芙也被气笑了,扬着脸、撇着唇便是反讥道:“丕公子说得也没错。我在嫁给丕公子之前嫁过人,自是与先夫君之间什么都做过。丕公子如今看见我的每一寸每一点,我那先夫君都摸过、碰过。”
“不过,丕公子也有说得不对的地方。你说嫌弃我脏,不愿意碰我,新婚之夜还不是与我圆了房?若是丕公子真丧失了理智又怎么还能支楞得起来?既然忙忙碌碌了一夜,想必丕公子也很食髓知味吧?”
“不知羞耻!”曹丕的反应极大,甩开阿芙的下巴,险些将阿芙的脑袋撞在后面的墙壁上。
阿芙失笑,“光是言说这点男女本性使然之事便能让丕公子你跳脚。丕公子你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我勾引自己的舅氏呢?”
“丕公子可真有趣。”
“甄洛神你!”曹丕气得浑身发起抖来,手指着阿芙,险些让阿芙以为他要打自己。但他指了好半晌,随后只是奋力地甩下去。
曹丕挤着嗓音道:“好,你想勾引别人,好,为夫就让你一直没有勾引别人的力气……”曹丕说着,拉着阿芙就要往他们居住的院落走去。
阿芙不确定曹丕想做什么,但她鲁莽地猜想,曹丕怕不是又想轻薄自己,顿时挣扎的动作和力气更大。
奈何她根本比不过曹丕。
她自觉已经使上了所有的力气,而后只觉眼前一黑,双腿一软,整个人直直地往地上坠去。
她并没有坐到地上,而是被曹丕扶住,瘫在曹丕的怀里。曹丕好像没有那么生气了,皱着眉,冷声斥责:“甄洛神,你莫要在我面前装柔弱。”
阿芙努力地抓着曹丕的手,不让自己跌在地上,也没精力反驳他,只虚弱地说着:“我没装。曹子桓,我有点晕,你能不能先别拖我、拽我……”
她的嗓音渐渐变得虚弱、低微。
曹丕眉头拧得更紧了,随后长长地叹息一声,接着弯下腰来,一只手揽着阿芙的削肩,一只手托着阿芙的双膝,将阿芙打横抱了起来。
他的声音依旧冷淡,“你怎么样,要我帮你去找个大夫吗?”
阿芙不太有力气说话,就埋首躲在曹丕的怀中,即使极力也十分无力地说着:“我没什么,大概是有点贫血,你不要再吵我、闹我,送我回去,让我休息一会就行。”
阿芙猜测,自己这具纤弱的躯体突然头晕眼花一定是因为不够丰腴,营养不良,导致的贫血。
曹丕不解,“贫血是什么?”
阿芙实在没有耐心,没好气地低斥,“曹子桓,你能不能不要再烦我了,让我安静地躺会行吗?”
于是,曹丕抿唇、噤声。
而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香蝉眼中,只觉得瞠目结舌。怎么丕公子与她家夫人状若都快打起来,丕公子突然不蛮横了,反而极温柔地将她家夫人横抱在怀里。甚至为了不摇晃到她家夫人,曹丕的步子走得极稳、极缓慢。
香蝉打心底里觉得,曹丕公子还是喜爱自家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