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皇室而言,狩猎不仅是惊险刺激的娱乐,更是彰显赫赫武力的军事训练和政治表演。王公贵族不是人人都有勇气冒着生命危险上战场挣军功,每年的春猎秋猎便是他们展现自己雄伟英姿的大好机会。
春猎之期很快到来,晨光熹微,朝暾初露,禁军护卫着以燕帝为首的春猎队伍浩浩荡荡地向着京城以北四百里外的皇家围场进发,两日后的傍晚才抵达目的地。
侍从们在一望无垠的草场上连绵扎下一大片的帐篷,居中那顶最大的明黄色帐篷便是燕帝住的皇帐,虽是临时搭建,但内里摆设铺陈也极为精美奢华,皇帐周围还有上百名禁军分班守卫,戒备之森严怕是连只老鼠都进不来。
其他王公贵族和重臣们的帐篷自然更小一圈,按着地位高低犹如众星捧月一般层层围在皇帐四周。
大家赶路都累了,用过晚膳后便早早地进了自己的帐篷休息。
南景铄行军打仗比这辛苦得多,丝毫不觉得累,坐在篝火前擦拭着自己的弓箭,他要亲手猎几只狐狸回去,给云影做披肩。
过了一会儿,宋宇不知从何处出现,低声回禀道:“王爷,一切已安排妥当。”
南景铄无甚反应地“嗯”了一声,便让他下去休息了。
宋宇前脚刚走,图兰后脚就来了,大喇喇地席地坐在他身边,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拨弄着火堆,状似无意地问:“不知宁王殿下的好戏何时开演?”
南景铄言简意赅道:“明日。”
“这么快?”图兰有些惊讶,“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吗?”
“不劳费心,公主等着看戏便可。”
见南景铄胸有成竹的模样,图兰还想细问,他已起身,扔下一句“本王乏了,公主请自便。”便径直进了自己的帐篷,徒留她一人在原地。
图兰恨恨地将手中的树枝扔进火堆,火势瞬间旺了起来,正如她的心情,她好心想要助他一臂之力,他还不领情,真是不识好歹!
***
休整一晚后,春猎于翌日正式开始。
男子们都换上了猎装,准备一展身手,燕帝也不例外,不过他也就是拉几下弓装装样子,猎物都是早已准备好的。
随着一声号角长鸣,参与围猎的王公贵族们瞬间策马奔腾,马蹄声如春雷滚滚,向着围场深处疾驰而去,一时之间,围场中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燕帝一马当先,在御前侍卫的重重保护下进了密林,其他人也紧随其后,在密林中分头寻找着自己的猎物。
林子里,猎物受惊四窜。一头梅花鹿在林间狂奔,身姿矫健优美,皮毛在斑驳的树影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宪王眼睛一亮,弯弓搭箭瞄准这头鹿,小鹿察觉到了危险,拼了命地跑,宪王一箭射了个空,有些恼怒地扬起马鞭加速追了上去,然而边骑马边射箭对他来说并非易事,射出的箭更有失准头,他用光了一个箭囊,连那头鹿的皮都没擦破。
“该死!”
宪王愤怒地咒骂了一声,让手下给他换上新的箭囊准备和这头鹿死磕到底,就听身后传来“咻”的一声,一支利箭破空飞来,精准地射中了梅花鹿的后腿,方才动作还迅捷灵敏的小鹿登时倒在地上抽搐,再也无力逃窜。
宪王回头,就看到距离他还有几个身位的南景铄握着长弓,那一箭显然是他射出来的,不由面色不善地问:“你为何抢我的猎物?”
南景铄策马来到他身边,淡声解释:“大哥误会了,我是在帮你。”
宪王射了那么多箭都没射中,南景铄离得那么远却能一箭命中,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尤其是看到他的随从手里满满当当都是他猎来的成果,脸色更是难看,“谁要你多管闲事,就算没有你,本王迟早也能射中!”
“那是自然,是我画蛇添足了,那我便不打扰大哥的雅兴了。”
说完,南景铄便调转马头离开了,他耳力极好,还能听见宪王责问手下的声音随风而来——“不是让你们去打点殿帅,让他给本王准备一些中了药好猎捕的猛兽,这都开场快一个时辰了,老四狐狸兔子老鹰猎了一大堆,本王连一根毛都没猎到,再这样下去本王还怎么赢?!”
宋宇也听见了,当即拜服道:“王爷真是料事如神,宪王为了赢过您果然去拉拢了禁军都指挥使吴重山。”
南景铄冷哼一声,“禁军承担着戍守皇城、保卫皇室安全的重任,向来只听命于天子,宪王胆敢将手伸到禁军统领身上,便是自掘坟墓。”
激怒宪王只是开端,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
燕帝这几十年来养尊处优,体力已大不如前,他骑在马背上沿着密林兜了一个时辰,就有些腰酸背痛,反正他贵为天子,不需要和谁争高低,带着两只野鸡便准备回皇帐休息,变故却在此时陡然发生——
数支利箭从周围的树林中激射而出,气势凌厉地朝燕帝飞去,被当成活靶子的燕帝大惊失色,高喊着:“有刺客,护驾!”
御前侍卫们训练有素,反应灵敏地挥剑挡下了那些利箭,很快又有新一轮的箭雨射来,还有十几名蒙着面的黑衣刺客如鬼魅般从隐蔽处杀出,燕帝的御马受惊,长嘶不已,局面陷入混乱。
侍卫们一边要同刺客近身搏斗,一边要替燕帝挡住不知从何而来的暗箭,一心两用下难免有些左支右绌,赶紧放出鸣镝,引密林外的禁军前来救驾。
在救兵赶到前,南景铄先闻声而至,见状立马投入战斗。
一支冷箭朝着燕帝的咽喉射来,南景铄大喊了一声“父皇小心!”然后便毫不犹豫地飞身替燕帝挡下了这致命一箭,箭头深深刺入他的左胸膛,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衫。
“景铄!”
燕帝对这个儿子一向亲情淡薄,见他舍命相护也不免有些动容。
南景铄强忍着剧痛护卫在燕帝身前,一直到吴重山亲自率领着救兵赶来才面色惨白地晕死过去。
吴重山做梦也没想到会有刺客突破禁军铁桶般的防卫,潜入围场行刺,听到消息的当下便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跪倒在地请罪:“微臣救驾来迟,请陛下降罪!”
燕帝冷冷地睨他一眼,“你的罪责朕自会追究,先把这群刺客拿下,要活口。”
“是!”
吴重山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大手一挥,禁军们便将刺客团团围住。
刺客们见大批禁军赶到,自知大势已去,不等禁军将他们拿下,便已纷纷倒地不起。
禁军们上前查看,一把扯下刺客们蒙面的黑巾,发现他们都七窍流血,似是中毒之兆,遂回禀道:“启禀陛下和殿帅,刺客们口中藏有剧毒,皆已服毒自尽。”
“好个服毒自尽,竟敢派死士前来行刺朕。”燕帝冷笑一声,面色阴沉至极,“吴重山,限你五日内查清刺客底细,否则便以同罪论处!”
“谨遵圣命。”
原本守卫不严、救驾来迟只是失职,罪不至死,与行刺陛下的刺客同罪却是谋逆,是要诛九族的,吴重山浑身颤抖如筛糠,直觉自己要大祸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