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要怎么检查。”
“脱了。”
一向落落大方的何欢竟然结巴起来,她瞳孔微微放大,下一秒,她被季予意拉进门里,季予意不由分说地掀起她的衣角。
“等等等等等等——”
这走向怎么不太对?
“我、我自己来。”
季予意退开两步,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这甘拜下风的地步的?
何欢背抵着门,心跳的莫名快。低声询问:“非检查不可?”
“我就看看,”季予意淡淡道:“都是女的,怕什么?”
“说、说的也是。”
但何欢心里还是怪怪的。
她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展示过自己的身体。
不管这个人是父母、兄弟,还是姐妹。
可季予意脸上残留着刚哭过的痕迹,睫毛还湿着,眼睛比任何时候都亮,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她,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何欢心里莫名就一软。
她抬手解开最上面两粒衬衫扣子,正准备将衣服掀起来的时候,突然顿住。
她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何欢咬唇。从臂弯里抬头:“不看不行么?”
季予意一向温顺,平时都是默默地、从不会拒绝人的。
此时拒绝起她来却意外地得心应手、斩钉截铁:“不行。”
甚至得寸进尺。
“不然我帮你?”
“不用了!”
何欢飞快地拉下衣摆,扇风一样忽扇一下,而后立马将肌肤盖住:“看完了!”
“没看清。”季予意面上还是淡淡的。
这次季予意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因为何欢一把将她推出门外。
“够了!”何欢咔哒一声给门上了锁,她感觉自己心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怎么回事?季予意是不是偷偷给她的心脏安了起搏器?
何欢警告她:“别得寸进尺!”
两人隔着门的心跳几乎同频。
突然,窗外闪过一道白光。轰一声——
打雷了。
雷声轰鸣。震的两人都一跳。
又突然,“咚咚”两声,门被叩响。
何欢吓了一跳。
“何欢,我还有一件事请求你。”
“干嘛?”何欢隔着门问。
季予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很轻,但却很清晰地传到何欢耳中。
“打雷了,我怕。”季予意轻声说:“今晚能不能跟你睡?”
这是什么请求?
何欢没说话。背靠着门。
此刻季予意在门外想什么呢?
她琢磨不透。
这简直不像季予意说出来的话。
她不是一向很讨厌自己的吗?
讨厌到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承认和自己的关系。
那为什么要关心自己呢?
为什么要哭呢?
为什么要帮自己检查身体呢?
何欢感觉自己房间的顶灯变成了行星,围着自己一圈一圈地转,将自己绕了个七荤八素。
门外,大概是很久没有得到回应。
又是“咚咚”两声,季予意喉头滚了滚,终于叫出那两个字:“姐姐。”
——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季予意无声地自嘲般地笑了下。
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个什么。
走廊的灯将身影投出一小片阴影。
季予意轻叹一口气。
果然还是不应该对人抱有期待的吧?
就连父母阿姨都这样,何况是一个半路冒出来的姐姐?
就在时间久到季予意以为何欢会拒绝自己的时候,门突然打开。
季予意瞳孔微缩。
何欢好像刚刚洗完澡,脸蛋还带着熏蒸过后的红晕。
她的嗓子也发紧。
“……进来吧。”
季予意用眼神问她:真的可以吗?
何欢哑然。
不是她的请求吗?
这幅不可置信又小心翼翼的表情怎么回事?
何欢无奈,放她进来:“以前打雷怎么办?”
在厨房睡。
厨房里面橱柜和冰箱的夹角,又明亮又黑暗,很安全。小时候,她在地板上睡了一晚,第二天靠着木板醒来时才清晨,然后她再迈着小小的步子回到自己房间。
反正这个家里谁也不会注意到她。
季予意在她床沿处坐下来,眼神定定地盯着某处,不知道是失焦还是聚焦。
“不怎么办。”
何欢:“你,睡衣没拿吧?”
季予意:“嗯。”
何欢犹豫道:“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季予意沉默地垂眼。
“等会会放我进来吧?”
何欢怔了一瞬。
反倒是季予意先轻轻笑了。
好像是笑自己说了什么傻话。
木质走廊很长。
季予意轻轻摆了摆手,脚步轻快。
何欢看着季予意消失在走廊尽头。
再开门,是抱着睡衣和枕头的季予意。好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妹妹,何欢鬼使神差地将手放在她发顶上,心想,就差一顶睡帽了。
“干嘛。”季予意闷闷道。
“不许笑我。”
何欢有很多问题想问她。例如,为什么吴姨不陪她?为什么不找季母?为什么选择她?但她此时一个也没有问。
她温柔地笑:“嗯,不笑。”
“去洗澡吧。”
浴室的玻璃门上氤氟出水汽。人影绰约。
何欢无由来地心跳过速逐渐恢复正常。
她笑自己太敏感。
就像季予意说的,都是女的,怕什么?
所以季予意出来时,就看见的是这么一副景象。
衬衫完全褪去了。露出黑色细肩带的胸衣,胸不大,但很挺拔。蝴蝶骨很突出,有一股瘦削的性感。
真奇怪,明明她们才十七岁,而且何欢长着一张如此清冷的脸,身上有一股冷杉一样的气质的人,竟然也能让人联想到性感。
季予意第一次发现,性感也可以不是波涛汹涌,而可以是薄雾清晨。
季予意不经意间又看了一眼。
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眼神,装作擦头发的样子。
“你在干什么?”季予意问。
“等你出来了接着去洗澡啊。”何欢很自然地笑。
这次她们的身份对调了个个儿,不自在的那个人反倒成季予意了。季予意想说,你不是洗过了吗?却突然结巴了一下。
“你、你可以去了。”
吹风的呼呼声和浴室的水声交叠。
何欢出来时,房间灯光已经调到昏暗。被窝隆起半边,床头灯亮着,季予意露出个脑袋,带着淡淡的香气。
女孩子的香气。
“你睡前都做些什么?”何欢边擦头发边问。
“看书。”
“那今天怎么不看?”
“看不进去。”
因为打雷么?
何欢轻笑了下,倾身过去将灯光调得更暗些:“睡吧。”
就这么一下,香气突然勾上她。
季予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你好香。”
你才是吧。
连带着被窝都香起来了。
何欢想解释:“洗发水……”
季予意却突然推开她:
“吹干了再上床,不然会得偏头痛的,你知道吧?”
何欢失笑。
人不大,操的心倒挺多的。
“知道了。”
她从床边退开:“那你先睡。”
“嗯。”
季予意往被子里缩了一缩,只露出一个脑门。
这怎么睡?
何欢哑然,将她从被子里挖出来,挖出一个红苹果一样的脸蛋,上面还有细细的绒毛。
“不憋么?”
苹果说:“要你管?”
这苹果还挺倔的。
何欢本来想跟她再理论一下,转瞬却起了坏心,直接将被子一把整个盖住季予意的脑袋:“憋死你好了!”
“唔、唔。”季予意隔着被子乱哼。
等她挣扎出来的时候,头发乱糟糟的。
惹得何欢扑哧笑开。
笑声回荡在房间里,清脆得季予意忘记了发她的脾气,荡得好像摇曳的芦苇花扫过她的脸颊,连带着季予意也笑起来。
两个女生的笑声交织在一起。
显得外面的雷声不像是野兽的嘶吼,反倒像是玩具火车的轰鸣,是微不足道的背景音。
季予意的恐惧一下被玩笑驱散了。
笑过之后,季予意意识到,这还是她第一次能在雷雨声中笑出声来。
何欢再吹完头发出来,季予意已经熟睡。
果然不是将人整个闷进被子的那种睡法,而是放松的,抱着半边被子。
何欢无声地笑了下,轻手轻脚地钻进被子。
一下一下地摸着季予意的头发,哄她睡觉。跟哄一只小猫一样,顺毛。
想起来今天季予意的奇怪表现,何欢心头浮上疑云。
难道爸妈经常打她么?不然她怎么会这么应激?
而且她好像很怕季父季母的样子。
手指无意识地玩着季予意的发丝。头发拨开,露出一段雪白的后颈,季予意或许自己都不知道,其实她的脖颈生的非常漂亮,不是优雅的高傲,而是一股不愿低头的倔强。
何欢坏心思骤起,伸手捏了捏她后颈的皮肉。
再往下的衣领,她看见了一道疤。
人怎么会在后背上有疤呢?
尤其是女孩子。
她挑起衣领,伸手准备往下探。还没待她看清楚那疤痕是圆是扁,季予意就在此时嘤咛一声,吓得何欢手指打了个颤。
她以为自己弄醒了季予意,手僵在原地。
谁知道季予意只是抓住了她的衣角,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整个人往她那边蜷缩了一下。
这一下好像一爪子挠在何欢心上,何欢的一颗心顿时酸软得不行。
原要探究的手也在虚空中停了一下,下一秒,仍旧收回去,重新抚摸起季予意的发丝来。
睡意如藤蔓般蔓延。
然后,她的下唇就被人舔了一下!
是的。
是舔!
何欢全身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说不清是愣、是痒,还是爽。
她被这片温软钉在原地。
动弹不得。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温软触上了她身体别的地方。盖章一样,一下一下,柔柔地贴向她的面颊、耳后、颈侧。
那人好像很熟悉她。她自下而上地按住她的后脑勺,让她贴近自己。
嘴唇不自觉分开。
有什么灵巧似蛇的东西就这么突破了进来。
软软的,凉凉的。
何欢的瞳孔倏地放大了。
怔愣一秒过后,何欢立即不甘示弱地回吻过去。
她们在浴室中接了一个异常湿润而绵长的吻。唇舌纠缠,在齿缝间磕磕绊绊,谁也不肯放过谁。
好像要决出胜负一样抵死缠绵。
可两片唇虽然打的火热,但这人的脸上却始终蒙着一层迷雾。
她能触到那脸颊上如剥壳蛋一般的嫩滑,但每当她试图看清对方的面容,对方就会更加退开一点,何欢便愈加沉迷。
何欢几乎追逐着要她去吻自己。
忽然,两人一同沉入水底,明明是沉往浴缸底下的,可沉下去之后,竟然变成一片汪洋大海了。
她感到自己变成一条人鱼,被潮水牵引着靠在沉沙上。
海底的礁石黏/腻/湿/滑。
那人将她拥得更紧了。
胸/脯贴着胸/脯,好像要将她融进骨血。
海底的水冰凉冰凉,深不见底。她们是互相,唯一的慰藉。
一阵温流涌过。
何欢耳际传来心跳声。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
何欢在她怀里睁开一只眼睛。
这时,一束阳光突破海面,勾勒出她的轮廓。
泡沫在微光里上浮。
那人伸手挡了一下。
鱼尾趁其不备,坏心眼地掀开那人面前的伪装。
何欢的瞳孔凝滞住了。
这张脸。竟然是季予意的。
睡意如潮汐般猛然退去。
她一下吓醒。
海水倒流,宽阔的大海忽然变成了闭塞的房间,那无尽的缠绵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何欢望着惨白的天花板发怔。
她猛然回头。
身边早已经空无一人了。
奶奶,你关注的作者更新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