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思白当然不喜欢何欢。
这种排斥几乎是本能性的。
她最讨厌她姐将目光放在除了她以外的人身上。
可她姐掌管着整个岑家,她的生活里有处理不完的事。后来岑思白小小的愿望就缩减成,那么至少在有她在的场合,她希望自己能成为岑红目光的焦点。
她几乎快要做到了。
直到何欢出现。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够这么轻而易举地夺走她姐的目光。
“你去把何欢叫出来。”岑思白站在普通重点班的门口,对颜如玉说。
“阿白,你叫她干嘛呀?”颜如玉对岑思白笑得讨好,岑思白作为海市大鳄岑家的小女儿,在学校中也享有特殊地位。在学校里有一批人巴结她,颜如玉就是其中之一。
“让你叫,你就叫。”岑思白不耐烦道:“哪那么多废话。”
颜如玉依言过来找何欢的时候,何欢正在和季予意讲话,她看了眼窗外。
虽然仅一面之缘,且岑思白还帮了自己,但何欢并没多喜欢岑思白。她直觉觉得岑思白和周俊是一种人。
“怎么了?”何欢问。
“下个月我生日,有时间就来。”岑思白将请柬递到她手上,盯着她看,着重强调了这句话的后面几个字:“不来也可以!”
面对何欢,她总有一股莫名的危机感。虽然姐姐叫她发请柬,但何欢最好还是不来。
但她心里又有一点隐隐的期待。
她虽然很黏岑红,但真正和岑红相处的时间却很少。从小到大,虽然每年的生日礼物都很合她心意,但她的生日会岑红根本也没亲自出席过几次。
如果这次何欢去了……有她姐邀请的人,是不是说明岑红也一定会到场了?
岑思白心里打鼓。
这请柬递的人烫手,接的人也烫手。
经上次一聚,何欢清楚明白,自己家虽然小有富裕,但本质上并不属于海市的上流社会中的一员,两者之间说是有天壤之别也不为过。
不平等,怎么相处?
可现如今人家主动抛橄榄枝,昨天又帮了自己,现在立马拒绝未免显得太不识好歹。
何况听昨天那个意思,季家和周家还有得合作。这份请柬如果拿回家,那季家父母肯定是搭上南瓜马车也要去的,但如果不拿回家,倘若季家父母从别处得知此事,那更是麻烦。
何欢犹豫了下,还是接了。
岑思白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她心里跟拧麻花似的,其实她自己也知道无论何欢怎么做,自己都不会满意。
归根究底,这事儿的症结不在何欢身上。
岑思白一甩头,准备走。
“等等,”何欢叫住她:“除了我和小意,你还邀请了其他同学吗?”
“当然了。”
何欢思考了一会儿,踌躇道:“可不可以,先别向外说我和小意的关系?”
岑思白用一种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她。
“我从外地回来,小意……还没有完全接受我。我们说好了暂时先不公开我们的关系,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去,但如果去的话,能不能麻烦你不要在学校里说……”
何欢向来能言善辩,此时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请求。
好在大小姐冷哼了下,说:“那是你们的事,我才没有那么多闲心!”
何欢松了口气:“谢谢。”
岑思白没理她,径直走了。她心里冷笑一声。呵,不暴露?怎么可能!整个国际部、重点班里前10%,还有几个普通重点班里和她家有交往的学生都在受邀之列!
何欢怕是低估了海市二代们在海云高中里的汇聚程度!
都不用她开口,自然就会有数不清的人知道她想保守的秘密。
何欢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中上层的交往,不打探对方的背景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因为这些交往中天然就掺杂着竞争、合作、资源置换。
那是入场券。
但此刻,她还不知道季予意怎么想的,只有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何欢回到班里,颜如玉马上凑上来八卦地问:“她跟你说什么啊!”
何欢不动声色地将请柬放进桌肚里:“下个月岑思白生日,她想请我去。”
季予意眉毛微微一抬。
“哇!”颜如玉惊呼道:“那可是岑家诶!!”
? “小公主的生日会超难得的!听说他家会包下整间四季酒店的宴会厅诶!”
“四季酒店你们知道吧,就是一间酒店有三家米其林餐厅的那家,豪华到夸张的!”
颜如玉一脸向往地叽叽喳喳:
“而且听说那天会去很多人!我听她们班同学说,好像是去年吧,还请了当年的顶流去唱歌诶!”
何欢心里一沉。
她淡淡道:“上课铃响了,你该回座位了。”
等人走了,季予意才小声问她:“岑思白真邀请我们去她的生日会?”
何欢点头。
她进来时候动作飞快地拆开信封看了一眼,请贴上写着她们一家四个的名字,明显岑家对她们家的状况门清。而且这张请帖拿回去季父季母是百分之百会同意的,而且会巴不得全家打包飞过去。
怎么才能让季予意接受公开身份这件事呢?
虽然现在关系有所缓和,可季予意到现在为止,连在爸妈面前都没有叫过她姐姐呢。
“为什么啊……”
季予意还在不解,何欢却先转了话题:“你刚刚看的征文活动蛮棒的呀,你作文写得这么好,试试呗。”
海云高中每个班级的外墙都做了文化展板,季予意的作文几乎期期都张贴出去展览。只是海云高中是以理科见长,大家不太关注这一点罢了。
刚才她们俩聊的也是这个话题。
“马上就要期中考了,爸妈估计不会同意。”
“你别管爸妈,你自己想参加吗?”
“我……”季予意挺犹豫,学校里的作文跟这种面向社会的征文毕竟不一样,一个班级的小打小闹又怎么放得上台面?
她支吾了半天,最后说:“我看老师吧,如果老师让我去我就去。”
在将杂志放进桌肚前,季予意最后又留恋地看了一眼杂志末尾的征文广告:
[绿芽杂志:面向全社会征文,可以是自由投稿,也可以是学校推荐,欢迎投稿。]
.
季予意再次比何欢晚回家十五分钟,这已经成了她们默认的方式,季叔先接何欢回家,再到公交站去将季予意接回来。
但这一天,家里氛围大为不同。
一开门,季母那张晚娘脸便拉得老长。
“怎么这么晚到家?”
“老季没去接你?”
“半路干什么去了?”
季予意心里一咯噔。她就知道昨天那事没完。
昨天打完球后,季家父母要去赴饭局,叫司机来把她们俩先接回了家,又接着去B城出了趟差。季父现在还留在B城处理公司事宜,因而季母今天才抽出空来跟她们算账。
“不关姐姐的事。”她率先说:“是周家那小子要难为我,姐姐才替我出头。”
何欢的双眼微微睁大了。
这还是季予意第一次叫她姐姐。却可惜是在这种情形下。
呵。季母冷嘲了下,随即嘴角一沉。“你跟我过来。”
“妈!”季予意眼中浮现哀求的神色,她知道接下来她会面对的是什么。
“妈,真不关小意的事。不光我们,那一整车的人都讨厌他。”
季母不置一词,厉声道:“过来!”
季母的声音并不大,但却犹如鬼魅附躯,季予意听了如筛糠般浑身细细一抖,不情愿地放了书包,踢着拖鞋拖拖拉拉地跟在季母身后。
“不是你,”季母脚步一停,反看着何欢道:“是你。”
季予意这下是真慌了。
季予意在外边使劲地拍书房门,厚重的顶天立地双开门都被拍的一颤一颤的。
门内,季母和何欢隔着一道长长的书桌,一坐一站。
“妈……小意她。”
季母取下金丝眼镜,揉了揉眉心。她平常并不戴眼镜,只有看书看文件的时候才会戴。此刻被拍门声扰得头疼。
自己这个女儿一贯默不作声,不仅怕自己,碰上了什么事情更是都闷在心里。难得居然看见她能为了别人做到如此地步。
“她倒难得担心你。”季母说。
“我们是姐妹,应该的。”
呵。季母隔着门高声道:“吴姨,带小小姐去休息。”
“好了,现在我们来谈谈你。知道我叫你来干啥吗?”
二十分钟后,何欢从季母书房里出来,心情复杂。
谁知道一出门,就跟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何欢惊呼出声。
“你怎么样,她有没有打你?”季予意一把拉住她,上上下下地检查着何欢,恨不得自己能变成一台精度超高的扫描仪,能检索出何欢身上每一个有可能受损的零部件。
脸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头发也没有乱,身上呢?手心呢?爸妈有没有打她?她在何欢身边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她想掀开何欢的衣服看看,又怕碰着她伤了哪里!
在何欢被季家父母带进书房里的这半小时内,她简直度日如年!
她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忍那一时之气,为什么不干干脆脆地帮周俊去捡球,不就捡个球吗?要是真有蛇,还会有人在这里打高尔夫球吗?周围还会有居民吗?
如果她当时直接去了,或许根本就不会有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嘘,嘘,”何欢看制不住她,想出一招,她假意被碰到痛处:“哎哟,你撞到我受伤的地方了。”
“哪里受伤?哪里受伤?”季予意慌了,她应该没碰到她呀,怎么就弄疼她了呢?一想到自己粗手粗脚反而弄疼了她,说不定还造成了二次伤害,自己怎么这么笨呀!
季予意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坏了,玩砸了。
何欢的嘴巴在内心张成了个“o”字型。
“那个,其实妈没打我……”何欢摸摸鼻子。
“我不信。”
“啊呀我逗你的!”何欢在她面前转了个圈:“我好着呢,妈才没打我,那是逗你玩的,啊!”
“真的?”
“真的!”
“对不起!”季予意终于好像卸掉全身力气,像老鼠抱住黄油一样侥幸,一把抱住她,痛哭失声。
“傻瓜,跟你有什么关系?”何欢摸了下她的头发:“干嘛道歉?”
肩头慢慢被泪水浸湿,水痕一点一点蔓延开,何欢乱七八糟地帮她擦着眼泪,温柔地叹息道:“怎么这么会哭?哭得我心都痛了。”
季予意将头埋进她的肩窝里,不愿意她看见自己这幅狼狈样。
这是她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哭的形象全无。
何欢在心里叹了口气,摸着她的头发说:
“小意,这件事跟你根本没有关系,是周家人比较烂。也不要怪我们不够强大,总有人比你强大,虽然世界弱肉强食,但我们没必要为别人的烂内耗自己,你说对吗?”
她总这么有道理。
但此刻季予意只关心:“爸妈真没打你?”
好,刚才的话白说了。何欢举起三根手指:“真的,我发誓!”
季予意红着眼睛,抽抽搭搭道:“我不信,除非你让我检查一下。”
今天带小猫咪去绝育,发出来的时候应该做完了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