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又逢君 第21章 未能灵犀知心意4

从第二日起，高云便接连去拜见了后宫的几位主位娘娘。甚至连位份不高亦不得宠但替皇帝生下了小阿哥小格格的宫人，她也去拜访了。唯独一个人给她吃了闭门羹，那就是侧宫静妃。

对于这件事，高云亦不太放在心上，这个同样出自蒙古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堂姑姑入宫后的事迹，她早已有所耳闻。

当侍女珍哥忿忿不平时，她一边拾掇着净瓶里的鲜花，一边闲闲道：“一个连自己头顶上的凤冠都被人摘下来的女人，想必心里也很苦吧，所以才关起门来不想见人。”

高云自入宫以来，一切都做得滴水不漏，很得太后欢心。太后也从心里认可了这个侄孙女可堪重任，更加坚定了她要把高云送进位育宫的决心。

慈宁宫里，太后和皇帝母子二人就册立新皇后一事进行着又一次角力。

太后道：“高云自入宫以来，进退有度，行止有礼有节，与后宫诸人广结善缘，她是位育宫最合适的女主人。”

“额娘既然心意已决，那还来问儿子做什么？直接宣旨册封博尔济吉特氏为皇后就是了。”

太后道：“这终究是你的事。”

“既然额娘也知道，那为何一再苦苦相逼？”皇帝道，“即便她博尔济吉特.高云一切都表现得无可挑剔，她也不是儿子心中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妻子。”

太后疾言厉色道：“你要娶的不是一个妻子，而是大清国的皇后。你以为科尔沁部以列朝外戚，荷国恩独厚，列内扎萨克二十四部之首，仅仅因为是我的娘家吗？一旦你长生在北边还有西边的江山出现了动乱，科尔沁的儿郎们就是你手中撒出去最勇猛忠心的鹰犬。”

见皇帝亦是动容，太后又和缓了语气，道：“长生呀，不过是一个皇后的位子，它对你没有那么重要，可它对科尔沁却很重要。如果你不把这个后冠给他们，他们就不会老老实实做你长生肩膀上的那只鹰，弄不好还会反过来啄瞎了你的眼睛。你如果喜欢皇后，就和她恩恩爱爱地过日子。你如果不喜欢皇后，那就和她相敬如宾地把面儿上的功夫做足了就成了。私下里，你喜欢哪个女人就把她纳入你的后宫，想怎么宠着都行。你还记得先帝的宸妃吧，额娘的亲姐姐，你的亲姨娘。先帝那么宠爱她，可清宁宫里住着的是谁呢？是母后皇太后，你的亲姨奶奶，这才是帝王之爱呀。”

皇帝沉默不语，太后说的这些道理他不是不明白，只是心里总有那么点儿不甘心。可即便太后的侄孙女不去坐那个位子，也会有别的女人去坐那个位子。他想，自己依旧不会满意。至于他心底里偷偷藏着的那个姑娘，那个像雪白明月一样的姑娘，却是无论如何也见不得光的。

“如贞也该嫁人了。”

皇帝忽然听到这么一句，一愣之下，便是大惊，“什么？”

太后道：“长生，额娘知道，你怜惜你妹妹。如果你真的怜惜她，就不该再把她留在身边了。当年她阿玛还在的时候就为她订过一门亲事，这你也知道，就是高云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听老家来的人说，这个像石头一样固执倔强的年轻人还是承认当初那桩婚事的，这也算是如贞的造化了。就是这个年轻人亲自把高云送到了京城来，如今就住在蒙古王府里，还没有返回科尔沁，听说就是在等如贞。”

皇帝心中不悦，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驳，只能避而不答，道：“额娘今日的话，儿子记在心里了，还容儿子回去再慎重考量一番。”

见皇帝不似前几次那般坚决，有所松动，太后大喜，亦顾不上如贞一事，只道：“好。立后一事不可再拖延了，长生，你要早做决断。”

“儿子明白。儿子告退了。”

皇帝出了慈宁宫，才问李忠强，“慧妃兄长率队送亲的事情，有没有人在格格面前嚼舌根？”

若不是皇帝提起，李忠强都要忘记这么个人了，所幸胤熙二年那场骨肉大团圆他亦在场，皇帝和静妃、如贞和慧妃兄长双双定亲的事情，他也是见证了的。

李忠强忙道：“自打上次皇上您吩咐过后，朱颜阁里就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皇帝思虑了一会，才道：“去朱颜阁。”

一连数月不曾来朱颜阁了，但阁子里的景致摆设较从前并无不同，花圃里有时新的芍药花，还是皇帝特意嘱咐李忠强从盛京移植过来的。

如贞正站在花圃前赏花，乍一看见皇帝，颇有些意外。又记起那日在观象台皇帝灼灼的目光，亦不免尴尬，终究是王侯之女，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镇静道：“皇上清减了许多。”

皇帝道：“只有你我二人在，不必讲这些虚礼，像小时候那样叫我就好了。”

如贞轻轻点头。

皇帝坐下，沉默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说：“我又要娶妻了。”

如贞微怔之后，道：“长生哥上一次娶妻的时候，如贞不在，这一次可要向长生哥讨一杯喜酒喝。”

皇帝看着花圃里一丛一丛开得正盛的芍药花发怔，忽地说道：“我的心意，你从来就不懂。”

猛一听到皇帝这句话，如贞似懂非懂，却不敢往深里想，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早已吓得惨白。

皇帝失望道：“我娶妻，你就这么高兴？”

如贞如鲠在喉，到底强笑道：“你娶妻，我自然是高兴的，比我自己成亲还要高兴上许多。”

皇帝忽然喃喃自语道：“你成亲……你成亲……额娘说得对，你是该嫁人了。”皇帝也没有和如贞打声招呼，只一个人失魂落魄地朝外走去。

李忠强一直站在远处候着，听不清两人的谈话，只见皇帝疯疯癫癫，如贞亦是丢了魂儿似的，直吓得李忠强魂飞魄散。

次日，慧妃不日将被册立为后的消息便在宫里不胫而走，皇帝后宫里的女人莫不殷勤地去拜见这位未来的中宫皇后，只除却一人——废后静妃。这位在慧妃入宫之初就让她吃了一个闭门羹的女人，再一次落了她的面子，一股暗流在新后慧妃和废后静妃之间涌动。

景仁宫里，格格佟氏一边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一边同心腹女官说：“这静妃呀，打从入宫起就是个骄纵跋扈的主，连皇上也不放在眼里；咱们这位慧妃呢，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就让她们姑侄俩去斗个昏天黑地吧，最好把这池子里的水都给搅浑了才好咧。咱们景仁宫从今日起关上门儿，就等着我肚子里这个小龙子出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