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又逢君 第18章 未能灵犀知心意1

胤熙十一年，紫禁城迎来了博尔济吉特氏被废之后的第一个新年。各宫主位以及宫人们无不忙碌地准备着贺新年，宫中张灯结彩，火树银花不夜天，紫禁城上空因废后一事而密布的阴霾一扫而光。

慈宁宫，太后和皇帝母子二人就重新册立皇后一事再度起了争执。

“额娘，儿子才从一个火坑里跳出来，难道您又要生生地把儿子推进另一个火坑吗？”

太后冷笑道：“谁叫你是咱们大清国的皇帝呢。你自己也说过，你是万民之父，你的皇后就是万民之母！咱们大清国好比一个大家庭，好像是一头蒜，你是这个蒜柱，而皇后就是蒜衣，子民就是蒜瓣。没有蒜柱，这头蒜就会散掉；光有蒜柱而无蒜衣，这头蒜迟早会坏掉。不要让先帝传下来的江山社稷砸在了你手里，你爱新觉罗.长生担不起这个罪责！”

“难道儿子就要接受一个素不相识被配给的女人吗？”皇帝悲愤质问到。

“哼。”太后一声冷笑道：“这不是有个现成的皇后么？你表妹阿茹娜。她打小和你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四个字亦担得起，总比那起子素未蒙面，直到成婚当晚才见第一面的女人强吧。”

“额娘明知道儿子视阿茹娜为胞妹，并无男女之情，又何必苦苦相逼呢？”皇帝打从心里怜惜这个自小体弱多病，性情柔顺怯弱的小表妹，不忍耽误她的青春韶华，更不忍伤害于她。

“骄纵乖张的你不喜欢，温柔乖巧的你也不要。长生，你告诉额娘，你到底要一个什么样的天仙给你当皇后才满意？你告诉额娘，额娘去给你找来，咱大清国要是没有，还可以去旁边的罗刹国、朝鲜和日本给你找。”

皇帝神情为之一黯，“额娘既然这么说了，儿子听您的便是了。只有一条，儿子决不立阿茹娜为后！”

“好。”太后道，“废了一个陶格斯，弃了一个阿茹娜，咱们大清国还有的是数之不尽的好女子。”

阿茹娜坐在床边，正往丝帕上绣芍药花，只见侍女翠欢慌慌张张地走进来。

阿茹娜问道：“嘱咐过你多少回了，行事要庄重，太后最不喜欢女孩子咋咋呼呼的。”

“格格……”翠欢、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你便说吧，这儿又没有旁人。”

翠欢这才道：“奴才听太后身边的锦儿说，皇上刚才……”

阿茹娜抬起头来，“皇上他怎么呢？”

“皇上说了，无论如何也不会册立您为新皇后的。”翠欢眼里已隐约有了泪花，急道：“格格，咱们以后可怎么办呀？”

阿茹娜倒吸了一口凉气，神色依旧如常，道：“皇上一向视我如胞妹，若是娶了我，他自然别扭。这方丝帕是我送给如贞的新年礼物，你先出去，让我清清静静地把剩下的芍药花先绣完。”

翠欢不敢再多言，默默退了出去。听到翠欢远去的脚步声，阿茹娜这才伸出那只藏在绷子下微微颤抖的手。都说十指连心，一颗红豆大的血珠子从她指甲盖的缝隙里沁出来。她轻轻允吸着食指，终是忍不住把丝帕抛到一边，埋头在锦被间嘤嘤哭泣起来。

她进宫已有十年，也默默注视了那个人整整十年，却只换来他的固辞而不肯受也。

去年夏天的时候，北京城的蒙古王府里就住进了一位从科尔沁远道而来的格格——博尔济吉特.高云，科尔沁左翼中旗札萨克、多罗达尔罕巴图鲁郡王乌日珠占的孙女，多罗贝勒阿拉坦的女儿，单郡王妃的胞妹，阿茹娜的亲侄女，太后的亲侄孙女。

后宫虽与前朝隔绝，但后宫主位们耳目众多，又多与前朝互通有无，这位科尔沁小格格的马车一驶进北京城的时候，后宫的人就从那呼呼的西北风里闻着了科尔沁的马粪味儿。

高云因为身份未定，不便入宫，举目四望，偌大一个北京城，除了自己个儿住着的蒙古王府之外，就数早自己一年入京的胞姐单郡王妃所在的和亲王府可以去串门子了。

济度下了早朝，因为没有其他事，照例早早地便回了王府。刚一走进王妃的小院儿，便见一个通身上下都是红色的少女正站在秋千架上荡秋千，高高地荡起，落下，又高高地荡起，活像雪地里一只即将腾空而去的火凤凰。血红雪白，那少女还发出“咯咯咯”的笑声，清脆而爽利，直看得济度心惊肉跳。

他心中正纳罕，这美艳无双又俏皮活泼的小姑娘是谁，王妃已掀开厚重的布帘站在廊下，高声道：“高云还不快下来，王爷回来了。”

“知道了，姐姐！”高云正荡到最高处，双手抓着绳索，在空中回过头来朝王妃俏皮地一笑。说话间，高云一个翻身，从架子上一跃而下，身轻如燕地落到了雪地上。

济度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踏踏实实地落回了腔子里。

高云拍拍手上的雪水，又系了系自己狐裘披风的领子，这才大大方方地走到济度面前停下来，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济度。

济度忽然觉得这个小姨子有点意思，便好整以暇地让高云瞧个仔细清楚。

似乎对济度印象还不错，高云道：“你就是我姐夫——单郡王济度咯？”

王妃道：“高云，不得无礼！”王妃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高云的手背，又对济度说：“爷莫怪，高云她年纪小不懂事。”

高云却道：“姐姐，姐夫才没有这么小气呢！不然他怎么能当郡王，进议政呢？”

“本王若是怪罪你无礼，岂不是不配当这个郡王，也不配进议政咯？”济度道：“早就听你姐姐说起你，闻名不如见面，果真是达尔罕王府里机智美艳的小郡主。”

高云道：“你也很不错啊，英俊威武、豪气干云的单郡王。”

“哈哈哈！”济度忽然大笑道：“王妃，我看呀，高云不该是我的小姨子，该是我的亲妹子。”

“谁要当你的亲妹子？”高云抢白到。

“高云，愈发无礼了。”王妃愠怒道。

“无碍，无碍。”济度却毫不在意，笑道：“咱们高云人虽小志向却大，不稀罕当本王的亲妹子，要当本王的从弟媳。”

高云俏脸一红，转身朝屋内跑去。

济度笑道：“难得这个丫头也有脸红害羞的时候。”

王妃却是眉心微蹙，道：“高云这口无遮拦的性子，若真进了宫，我只怕她要吃亏呢。”

济度却道：“王妃，我看是你多虑了。高云这丫头人小鬼大，比你想的聪明多了，该在什么样的人面前说什么样的话，她只怕比你我都深谙其道呀。”

高云人还未入宫，机智美艳的名声却早已传遍了后宫，也不知道这名声最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只是一提起这位科尔沁格格，人们便不由自主地想到这四个字。一时间，后宫诸人都说，这新皇后要么是慈宁宫里太后养在身边的那位格格，要么就是住在蒙古王府里的那位格格，且看这亲姑侄二人到底谁可以入主中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