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升春又来①。
今日冬至,闻人瑾宸早早就叫人送了冬酒,与江闻昔约好晚上一起吃酒。
江闻昔一早就起来,这是自己在外的第一个节气,所有事情都要自己张罗。
冬至,与岁首并重。
多年未参加祭祖活动的闻人瑾宸天还未亮就被诏进宫准备一会出发到郊外参加祭天大典。
金冠将闻人瑾宸的青丝束起,绣着宝相花纹的衣裳将高大健壮的身躯牢牢包裹,腰上的系着的玉帛带下挂着一块白玉双鱼佩。
一直躲着闻人瑾宸的闻人诩在经过装病受伤等等各种诡计后,依旧被他母妃压来参加祭祀。
一路上闻人诩闪闪躲躲就怕撞上闻人瑾宸,总是远远坠在后面,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祭祀一结束想偷跑的闻人诩连队伍都没脱离,就被闻人瑾宸捏着脖子给拎回来了。
闻人瑾宸贴着闻人诩的耳朵,勾唇轻声道:“六弟跑什么?二哥还会吃了你不成?”
闻人诩欲哭无泪,谄笑:“怎么会,我这不是课业还未完成,怕被先生责骂才提前回去。”
闻人瑾宸意味深长拨弄了一下闻人诩头上的金冠:“可我记得,今日冬至,按道理先生并不会布置课业。难道.......”
闻人诩立即求饶:“我错了哥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只是想去踏雪寻梅而已。”
闻人瑾宸松开拎着闻人诩的手,扬眉:“巧了,我正好也要去。”
闻人诩顿时欣喜:“走啊,那我们一起去。”
闻人瑾宸拦下就要走的闻人诩:“但是一会父皇找我怎么办?”
闻人诩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接着就听见闻人瑾宸道:“不如就麻烦六弟帮我转告一下父皇可好?”
闻人诩呆住了,他?拦住父皇?开什么玩笑。
不等闻人诩答应,闻人瑾宸已经利落扬长而去了。
回过神的闻人诩抱头蹲下,面如死灰。
完啦!都完啦!二哥会不会被骂他不知道,他是肯定会被骂死的。
闻人诩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走。
外面雪花纷纷洒洒,怕冷的江闻昔早早就躲在家里烧起了炉子,炉子上还热着茶,烤着板栗。
外面邻里的门响了又响,是他们亲朋走访的声音。
江闻昔初来乍到,在这里并无熟识之人,所以也并无来访之人。
冬至啊,江闻昔思绪不禁飘远,之前在山上的时候,冬至是怎么过的?好似不会像现在如此冷清。
“阿昔姐姐在想什么呢?”
耳边突然乍起熟悉的声音,不用回头江闻昔就知道来人是谁,是一早打招呼说要晚点赴约的闻人瑾宸,他又学那个小孩说话。
江闻昔羞恼回头,并且送上拳头:“你要是不能好好说话就不要进来了!”
闻人瑾宸闪身,没让江闻昔打中,举起手中的食盒示意:“你要是打翻了咱俩今晚可要折腾了!”
江闻昔这才看见那方形雕花盒子,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冬至要吃祛寒娇耳汤,这样天气再寒冷耳朵都不会被冻伤了。
江闻昔犯懒,虽然和闻人瑾宸相约要喝冬酒,但也不抱期待今天闻人瑾宸能来,所以她并还没有准备。
恰巧闻人瑾宸的食盒里不多不少转了两碗,一人分一碗,坐在窗前,静赏雪景。
燃烧的碳火让炉子的茶壶呼呼冒着热气。
江闻昔拿起已经烤的暖乎乎的黄果,慢条斯理地把果皮剥下来。
掰下来的橙黄的果肉被江闻昔放进嘴里。
酸涩的汁水在口中炸开,江闻昔被刺激得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
见闻人瑾宸正优雅贵气的抬手喝茶,江闻昔眼珠子一转,咽下酸涩的黄果,笑嘻嘻道:“这黄果经过我的精挑细选可甜了,你要不要尝尝?”
闻人瑾宸抬眼,眼前的神色非常真诚,但还是十分心痛地婉拒了:“我不好果子。”
江闻昔不死心,拿着黄果的手就这么举着:“试一下嘛!”
闻人瑾宸眼神戏谑打量了一下不依不饶的眼前人,有那么一瞬间江闻昔有些心虚,好似自己的心思被看透了般。
心里心虚但面上依旧一本正经的江闻昔叫闻人瑾宸没有动作,打算把举着半天的手收回来。
就在她收回来的一瞬间,一只比她更大的手握住了她往回收的手腕,嘴上说着不爱吃果子的男人轻轻低头,衔走了她手中橙黄的果肉。
温热粗糙的手心温度格外高,即便隔着几层衣物,江闻昔还是感受到了握着她手腕的手的燥热和跳动的脉搏。
同样酸涩的汁水在闻人瑾宸口中蔓延,酸涩的果子不会因为换了一个人品尝就变得甜美。
见闻人瑾宸吃了果肉同样被酸涩刺激而皱起了眉头,江闻昔犹如儿童的恶作剧得逞了一般,笑得十分得意。
见江闻昔笑得如此开心,闻人瑾宸眼底也满是欢愉,口中酸涩的果子不知为何好像变得有些甘甜起来了。
两人在雪天里围炉煮茶,言笑晏晏好不快活。
同样在雪天准备了盛大宴席的还有宫里。
半道就遣散大半大臣回家过节的闻人璋带着一群皇子和少数几位重臣往含元殿走去,哪里面早已准备好冬食。
闻人璋端坐高台,底下的看的清清楚楚,所以闻人瑾宸空荡荡的位置就十分明显。
“老二呢?”
闻人璋询问。
大殿里的皇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搭话。
“二哥或许是有什么事情,一会就来了。”
因为闻人瑾宸的几张书信就被派去查案的三皇子,一面都没和闻人瑾宸见上的闻人谦在为闻人瑾宸打掩护。
好在闻人璋好似就是随口一问,后面也没在过问。
酒过三巡,闻人璋眯起带着醉意的双眼,撑着脑袋看着底下或稳重或稚嫩的皇子们,递了个眼神给下面的方荣。
方荣领命,从袖子里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圣旨。
“三皇子,闻人谦上前听旨!”
刚回来还没得及休息酒碰上祭天大典,现下又因为坐的太久神经有些懈怠的闻人谦猝不及防听到自己的名字一时间没能回过神来,但身体的肌肉记忆让他没有犯错,跨步上前,下跪。
“儿臣谦听旨。”
方荣宣读:“敕,皇三子闻人谦俊秀笃学,颖才具备......今封皇三子,闻人谦为贤王.....”
闻人谦脑子突然一下就蒙了,后面方荣再说什么已经听不清楚了,幽魂般领了圣旨谢了恩,在一种兄弟各种目光下回到位置上。
这还没算结束,接着方荣一一拿出圣旨宣读,在座的各位不管大小加冠与否都封王加爵了。
四皇子闻人诚受封齐王,五皇子闻人询受封秦王,六皇子闻人诩受封梁王,最小的老七闻人睎都封了一个蜀王。
本来封王是一件好事,但被闻人璋这样一次连封,被搞得有点像大白菜的感觉。
一时间新鲜出炉的各位王爷心里都有些五味杂陈,高兴是高兴,但感觉又有点莫名的不值钱的感觉。
年节受封,王府一时间也没建好,所以几位王爷该住宫里的还是暂住宫里。
当皇帝冬至封王的消息传到闻人瑾宸的耳里时,他正和江闻昔扫院子里的雪堆雪人。
听完消息也是挥退来报信的人。
江闻昔捧起一捧雪拍在已经滚好的雪球上,道:“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处理,你有空再来。”
闻人瑾宸走过来顺手把手里的雪球压上已经堆好的大雪球上,安抚江闻昔:“没事,就是个八卦,不算有事。”
八卦?这江闻昔就好奇了,乐呵呵地凑过去:“什么什么?想听!”
闻人瑾宸坐地起价:“明早一碗餺饦。”
江闻昔大气一挥手,应下了,双眼亮晶晶像做贼一样凑过来:“快说!”
闻人瑾宸顺势压低声音:“有个老头被他家夫人压着戒酒,还藏私房钱,现下他夫人全部知道了,一会回去他就要跪板子了。”
江闻昔听完,先是鄙夷了一下骗自己妻子的老头,然后又谴责闻人瑾宸这个奸商,这个八卦根本不值得一碗餺饦。
闻人瑾宸对于江闻昔想赖账的行为感到非常不耻,于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发动嘲讽。
两人跟两个孩提吵架的模样被另一个人尽收眼底。
紫宸宫里。
“老二呢?”
闻人璋写着大字问下面跪着的劲衣男子。
劲衣男子风吾回道:“在一间小院里。”
派人去跟踪自己儿子的闻人璋写字的手没停:“做什么?”
风吾想起自己看见的场面,一时不知如何描述,干脆就实话实说:“堆雪人。”
闻人璋写字的手一顿,莫名有些在意:“堆雪人?自己?”
“有一女子相伴。”
闻人璋写完手上这折子,搁下笔,抬头:“女子?他就没发现你?”
"王爷臣不知,但女子一定发现了臣的存在。"
“那就是武功在你之上了。”
“并未交手,无法定夺。”
闻人璋负手立在窗前,外面宫门道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只是不消一会,新下的雪又铺满了薄薄一层,只是这雪下得再快也不够堆一个雪人啊!
“又一年了。”
闻人璋叹息。
风吾不敢说话,闻人璋站了一会,忽然朗声道:“你我也许久未同饮了,陈辽去取酒来,今日休沐,阖该痛饮。”
这边给皇子们封了王的闻人璋打算痛饮一番,可被封了王的皇子们今晚如何都将是不眠之夜。
三皇子贤王母妃德妃的长春宫里。
一位梳着云髻簪着鎏金鸾雀纹银簪子②的美妇正一脸愁容,岁月没有留下太多痕迹的脸上此时正眉头紧锁。
“你父皇是什么意思?”
坐在下首的已经是贤王的闻人谦也满是疑惑:“这次父皇完全没有预兆,我也看不清楚。”
德妃轻叹,别说她儿子看不清了,她这个陪了几十年的人也看不清。
“听你说,今日老二没来?”
说起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的二哥,闻人谦又是一阵头痛:“对,一直没来,但父皇也没有怪罪他。”
德妃点点头,又嘱咐道:“你明天带点东西过去,他也好久没回来了。”
闻人谦明白,就算今天他母妃不提,他也是要走一趟成王府的。
①出自唐代诗人杜甫的?小至?
②唐代文物,现藏于陕西历史博物馆
服了,角标居然用不了,一发出去都是问号[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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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