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砚祈下了楼,坐在车里,却并不着急走。
他回想明栩替纪珈泽解释照片的神情,那么理智、周全。还有他后来试探心上来,突然对明栩说的那句话,和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局促。
再把明栩这两天和他说过的话串联起来。
很奇怪。
徐砚祈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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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徐父徐母不在家,明栩回徐家住了两天,陪徐均下棋,聊天。
徐均年纪大了,早就过上了清闲的日子,下下棋,钓钓鱼,再和老友碰碰酒,现在孙女又在身边,心情自然就更好了。
两人坐在后花园下棋。
“这几年丫头的棋艺倒是一点也没有退步。”
“爷爷小时候教的,不得牢牢记在心里。”
徐均笑笑,“爷爷就教你入了一个门,后来不都是你哥陪着你练。”
明栩执子落棋的手一顿,“是得谢谢哥。”
“你小时候啊,我常出门旅游,父母又不常回家,你多数时间由你哥带着。记得以前,你最粘着他。可这次回来,总觉得你们两人生分了不少。”徐均一边下棋,一边说道。
明栩回他话,“爷爷,兄妹之间年纪大了,总不能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的。”
徐均趁着明栩思考落子的时间,呷了一口茶,“我总是后悔,小时候怎么没早点把你带回来。若是趁你不记事的年纪就把你带了回来,你和阿祈,或许会更加亲近。”
九岁已经记了事。那些好坏经历,也已然磨刻了明栩的心性。
“现在也挺好。爷爷,能被带回徐家,已经是我最好的运气了。再说,我和哥关系也很好。我记得刚被接过来不久,因为被班上的同学欺负,哥他把人教训了一顿。后来他也被您打了一顿。”
徐均回想往事,朗朗笑出声,“这小子从小不犯什么错,那次竟然做了以大欺小的事,我和你爸妈都是大吃一惊。”
明栩也笑,“所以啊,哥对我的好,我都记着。”
“只要你们兄妹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放心吧爷爷。”
徐均又聊到她工作的事,“在外工作吃了什么苦,也别憋着。不想做了就回来。”
“嗯,我知道。”
“光嘴上说知道可不行啊。”
明栩弯起眉眼,“不啊,我还会和爷爷告状的。”
“是吗?”徐均说道,“那怎么你在外读书四年,从未听你和家里抱怨一声。”
明栩回答,“读书能遇到什么苦,没什么好抱怨的,吃得好穿得好,爷爷真是要把我宠坏了。”
其实初去国外,有太多不适应,气候、语言、课堂习惯,有时候也确实崩溃,不过慢慢熬一熬,也不算什么大事。
徐均摇头,“栩栩啊,别人都说我们家的孙女看上去柔弱安静不争不抢,其实我和你哥最清楚,你要强,又最能藏事。”
“其实有时候,人得学会把情绪外露,要示弱,得让别人知道你想要什么或者是害怕什么。别总是报喜不报忧,坏事都憋在心里,自己消化。”
徐均想到,前年程秋厘来家里做客看望他,聊天时意外说漏嘴明栩在国外发烧了一周,可分明前天打电话她才报了喜,说自己拿了商业模拟赛的金奖,发烧的事却只字未提。
那次也是因为程秋厘之前正好出国玩,去找明栩,才发现她发烧,估计明栩也嘱咐了程秋厘回来不要告诉家里人。
“知道了爷爷。您说得我像是个忍者一样。”明栩和徐均开玩笑。
其实徐均说的事她明白,程秋厘以前也说过她。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改不了,索性就这样算了,也都不是什么大事。她常听自己国外的朋友和家人打视频时抱怨饮食、抱怨老师、抱怨考试,她不太说这些。
三四岁想要母亲给自己买洋娃娃,被母亲训斥她不懂事,贪心。
住在大伯家,有次发烧了,被念叨带她去医院麻烦、还担心她会传染。
后来到了徐家,有了徐砚祈,他对自己太好,以至于自己在他那“恃宠而骄”,也有许多时候会向他撒娇、向他讨些想要的东西,让他陪自己去想去的地方,甚至后来对他渐渐生了不该有的情感。可她那句“我喜欢你”换来的,不过是他的一声“荒唐”。
奢求太多,好像没有太好的结果。更何况,现在有的一切,已经很好了,她十分知足。
“你这丫头,就会逗我这老头子开心。”
明栩又陪徐均下了几盘棋,到了傍晚吃了晚饭,再同他去散了散步。
徐均又和她嘱咐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事。
路灯下,明栩看着他佝偻着的背影,这才意识到徐均老了。心里有些后悔四年都没回来过一趟,多陪陪他。
徐均在她刚来徐家时就爱旅游,一出门就是好几个月,每次回来都会带好多给她和徐砚祈的礼物。现在他已经不太出远门了,人老了,走得多了就容易累。
夜里,明栩回到自己的卧室。
床单什么的都已经换了新的,桌面也擦得干干净净,想来是特地收拾过了。
她洗漱完,穿着白色睡裙躺在自己的床上。
还是熟悉的家。她看着天花板发呆放空,突然又想到了些什么,从床上坐起,去到自己的衣帽间。
最里面一层的柜子有一个灰色的盒子。
明栩把盒子拿了出来,坐在桌边,打开。
里面是她十九岁以前的东西,而这些东西……都和徐砚祈有关。
她拿出一个玻璃瓶,里面装满了用纸折的星星。
十八岁生日前,明栩在班里收到了一个男生的表白,那个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往明栩书包里塞了一瓶纸星星,明栩回来以后,在书房打开书包时才发现。
瓶子边上贴了纸条,上面写着:请你打开星星,你会看到我的真心。
明栩把里面的星星倒了出来,拆了一个,长长的纸条是男孩歪歪扭扭的字:明栩,你的出现惊艳了我的时光。——唐凡一
书房的门未关。她刚打算把纸条叠回去,徐砚祈就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一本书。
他自然注意到了桌上的这瓶星星。徐砚祈把手里的书放回书架,状似无意地拿起瓶子,问她,“这是什么?”
“啊。”明栩回答,“这……同学送的。”
“男生。”
“……嗯。”
“你喜欢的男生?”他把瓶子放手里转了转,又继续问。
“不是,是有个男生,和我表白,但是我拒绝了,不知道他放了这个在我的包里。我打算明天还给他的。”分明已经拒绝了,但明栩还是莫名觉得心虚。
徐砚祈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个我收走了。”
“啊?”
“明天我送你上学。哥哥帮你去还。”徐砚祈嘴角弯出一抹辨不清正邪的笑,伸手揉了揉明栩的头,叮嘱她,“你这个阶段是要好好学习的,不能早恋。”
“我没早恋。”
后来徐砚祈去学校,找了这个男生不知道私下说了什么,东西被退回去了,这个男生再也没来找过她。
十八岁生日,徐砚祈送了她十八件礼物,其中一件就是这个装满星星的玻璃瓶。
后来明栩问他为什么要送她这个,徐砚祈声音散漫随意,和她解释:“这不是上次我收走了那瓶,所以亲手还你一瓶,不然怕栩栩在背后说哥哥坏话。”
明栩看着手里的玻璃瓶,把瓶子打开。她把一颗蓝色的星星捏在手里,突然想拆开,想试着他叠过的痕迹叠一遍。
可明栩拆开的一瞬间,却是愣住,清亮的眼眸闪过疑惑。
里面有字?
当时她明明问过他里面有没有写些什么,徐砚祈是怎么回答的?
——“我又不是你那个同学,怎么可能这么闲?”
徐砚祈的字遒劲有力,笔锋也锐利,清隽凌然。
“栩栩,十八岁生日快乐。”
明栩眼眶有点发热,她又拆了一颗。
“栩栩,祝金榜题名。”
再拆,再拆。
“栩栩,顺遂喜乐。”
“栩栩,得你所爱,一生自在。”
“栩栩,哥哥永远会在你的身后。”
前几条拆开的纸条被整齐摆在桌面,手里拿着最后拆的这条,明栩的指腹摩挲着“哥哥”二字。心口涌着此起彼伏的复杂情绪,像是热浪,裹挟着她,让她无所适从。
她一边感动于徐砚祈当时为她准备礼物的的认真态度,一边后悔当时听信了他的话没有早点拆开星星……而所有情绪之下,藏得最深的却是愧疚和懊悔。
他把自己当作疼爱的妹妹,而自己却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甚至这份感情,时隔四年,仍未磨灭干净。
所以当年,他说荒唐的时候,是真的觉得荒唐吧。也是,她也觉得荒唐。
明栩顺着折痕将星星叠回去,有些失神。她是不是应该努力地……彻底地把那些不该有的感情抹杀掉。
什么时候才不用自欺欺人,能坦坦荡荡喊他一声哥哥。
明栩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轻捏着纸星星的角。而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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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