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岛 第5章 第 5 章

人对人的好感也是来得非常莫名其妙。

在人群中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就是觉得他与其他人不同。

情绪会被牵动，在江旸的认知里，这个人就已经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但是江旸又是一个非常善于自己搞自己的人。

他可以说服自己觉得是一见钟情，也可以下一秒就自我洗脑，人一生可以好感很多人，他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自我介绍环节结束后，李瑛开始讲一些注意事项，以及班级干部的分配。

江旸悄悄摸出蓝牙耳机，戴上一侧，用手臂挡着刷短视频。

这些东西一般都和江旸没太大干系。他一向没有什么集体荣誉感，也不觉得自己能融入哪里，这样也很好，只要没有感情，他可以随时离开这个地方。

李瑛讲话风趣幽默，比起他初中的班主任好上太多，特别是怼人的技术，只言片语便能体会其深厚的功底。

许是觉得班主任挺好说话，发书的时候，班上异常吵闹。

李瑛一边强调安静一边核对书本数量，还得时不时怼吵闹的同学，这边刚消停，另一边又嚎起劲，喧闹声此起彼伏，不得消停。

“新发下去的书请同学们包好封皮，班委以及班干部，我会做出一张表来......”

班上还是叽叽喳喳，各聊各的。

猫逼急了都会上树，李瑛终于忍无可忍，气得飚起方言：“诶，诶诶！哇了不要哇似！tiang不懂恁哇系啵？！好哇似钵系隆嫩好欺负够！”

【翻译：说了不要讲话！听不懂人话是吗？！好说话不是让你好欺负的！”

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江旸手机一缩，下意识缩到抽屉里，也有几个不怕死的手机还拿在手里敲字，顾晓湉就是其中之一。不过看样子，李瑛目前并不想管手机，刚刚那一下恐惧震慑，班上安静了不少，同学之间又开始慢悠悠的传书。

江旸戳了一下顾晓恬，轻声问：“诶，咱们几点可以走？”

顾晓恬长嘶一声，一脸看白痴的样子看着他：“.......大哥你疯了？”

“啊？”江旸发懵。

“我们下午还要听讲座，你就急着回家啊？”

“啊，哦。”他猛眨了几下眼，愣愣地轻轻点头。

顾晓湉觉得他状态不对，又问：“你怎么了？”

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别是被家里逼出病了吧？

顾晓湉想起江旸去外地上学那会儿，跟他打视频，那时候就看着颓废，整个人都很丧。

现在人好歹是比中考那时看着精神些，也只是看起来。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孤身一人去外地求学，心理压力一定很大。

顾晓湉没有那么排斥学习，虽然母亲管得严，但好在他还有个开明的父亲。

一句真理，没几个人上学的时候是正常的，没病都得被逼出病。

“啊，没，没事。”江旸搪塞他，又借机转话题：哦对，倒是你，张嘴小心点，给老师发现了等下找个男老师揪着你舌头就给你宝贝的钉取了。”

顾晓湉满不在乎：“放心啦，谁他妈闲着没事盯着人舌头看。”

他嘴上这么说着，手里举着手机，眼睛却悄咪咪瞄了一眼江旸的手臂，又快速收回，江旸正好抬手打哈欠，他便眼珠子使劲往旁边转，努力想看清皮肤上的肌理。

没有划痕。顾晓湉松了一口气。

时间流逝的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该干饭的时间，新生还没有办理饭卡，暂时是分发餐券解决就餐问题，老师一走，学生就涌动起来。

江旸把红票子揣在兜里，走出教室。

太阳高挂，阳光灼目又刺眼，晒得人一如既往的心烦。

对面教学楼上铁质护栏亮了光，恰好晃到江旸的眼睛，他下意识侧头，视线就与刚走出来的谢炚撞个正着。

该打招呼吗？好像也不是很熟。

于是，江旸机械式把头缓慢扭到顾晓湉那边，尴尬地眨巴眨巴眼，接着假装无事发生，继续往前走。

尚安在前脚踏上门槛，后脚刚走没多远的李瑛就指着他，边往这边走边喊：“这位同学，不要踩门槛耶！”

他朝李瑛打个哈哈，敷衍几句，往前走两步，就见谢炚杵在那一动不动。

“走吧。”他以为谢炚是在等他。

“尚崽，你刚认识一个人会跟人打招呼吗?"“以示礼貌？会。”尚安在有些摸不着头脑，谢炚这话问得莫名其妙。

“不打招呼呢？”

“懒得理，没好感。”

“那我估计被讨厌了。”

尚安在：？

从教学楼到食堂的这一段路的距离，密密麻麻全是人。学生的打扮都很时髦前卫，还有些女生化了精致的全妆，有的三两成群，有的形单影只，人群吵闹非凡，也异常拥挤，几欲要把人挤到探究楼的楼梯上前行。

莫名的，江旸生出一种自己在参加动物大迁徙的错觉。

走到食堂边，他往里面看了一眼，接着掉头就走。

得，吃空气吧，排队都要排到明年。

他拉着顾晓湉就往食堂旁边的小卖部奔。

他们的初中没有小卖部，同学都是各种偷渡零食进学校，更有甚者扒在铁栏边上喊商店老板帮忙送货过来，学生报菜名，老板就提着个红色塑料袋穿过马路来收钱。

但他几乎没有购买零食的可能，因为他的每一笔钱的支出去向都必须告诉赵忱莺。

以至于他久违看见琳琅满目的零食饮料，脑子里最先蹦出来的是四个字，我能吃吗。

江旸曾经体会过小卖部的快乐，但也只有寥寥几次。

幼儿园时，他真的太馋小区后门那个小商店里的零食了，于是偷偷拿了母亲的钱，跑到小商店买了很多零食，尝到了甜头。他多次实施计划后，赵忱莺发现他不爱吃饭了，有猫腻，蹲在小区单元楼的电梯口把他当场抓包。她怒气冲冲，立刻把江旸拖到小商店，在门口大喊，看清这个孩子的脸，以后不准再卖零食给他。

很有效。自此之后他再也不敢去商店。

过了几年后，他搬家了，有次路过那个地方，他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想法，鬼使神差再次去了那家小商店，特意多看了几眼守店的老板。

老板依然是那个老板，也确实不认识他了。

小学时，他满心欢喜的用零花钱买了一份章鱼小丸子，那钱本来是买学具的，因为打折，恰好剩下五块。他闻着满街的香味，买了一份丸子。赵忱莺禁止他碰这些带毒的东西，所以他从未吃过，正当他准备转身时，一只手突然从他背后伸出，那碗热腾腾的章鱼丸子被无情丢进了大型的绿色垃圾桶，江旸依依不舍，看着散落在恶臭的垃圾堆里的丸子。阿姨生气的拽着他说，他妈妈说过了，这种东西吃不得。

六年级时，他偷偷买了一瓶可乐，藏在房间的角落里，被江博章发现了。父亲一改平日嬉皮笑脸的态度，面色凝重，十分严肃。

江旸忘不掉那眼神。

厌恶。恶心。不对，是凶狠，狠戾到令人发怵的眼神。

他就用那样的眼神瞪着江旸，说，我不是说过了吗，这种东西吃不得。

那样子就像是里面掺了白粉末一样。

直到他去了外地读书，跟别人出去时，吃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同学听说他没有吃过这些东西，惊讶的表情中带着一丝讽意，说，你难道连这都没吃过吗？他在心里回答，确实没吃过。

那些被他的父母视若砒霜的东西。

但好像这些东西也没有像父母说的那样吃了就会死，他目前还活得好好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江旸也逐渐摸索到了一种 “规律” 。

赵忱莺会跟他大发雷霆争吵的东西只有四个，学习，作息，饮食，爱好。

想到这些，江旸就一股无名火燃上心头，他为什么就一定要吃饭。

这一下子就刷了四十多，学校规定一天五十限额。

食物，对他来讲，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记忆，江旸也没有强烈的厌食症，反而偶尔会很贪图食欲上的享乐。

间歇性的暴饮暴食，会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

顾晓湉吃的很少，买了一份面包一瓶豆奶，思来想去又再凑了一包薯片，转头见江旸拿了一堆零食，微微有些感叹。但是他知道，江旸这是报复性补偿心理在作祟。

江旸领着袋子，走在回班的路上，像个进货的。

一大袋零食满满当当，咚的一声砸在桌上，班里没什么人，都还在食堂吃饭。

江旸拧开橙汁瓶盖，猛灌了几口解渴，脑内又不合时宜想起一些事。

“你在喝什么东西？！”

杯子掉落，富有光泽的珍珠洒了一地，奶褐色液体里掺杂着大小各异的冰块。

他微动舌头，把橙汁咽了下去。

甜腻了。

好奇怪啊，明明他喝的不是奶茶，却总是想起那段糟糕的记忆。

中午老师来检查午休，淡淡扫了几眼，点了一个看着乖巧的学生临时管纪律，顾晓湉在后排咯吱咯吱啃着薯片，宋窈琳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本小说，江旸偷瞟，是本BL。没过一会儿也困意上涌，跟后排几个网瘾少年一同趴到桌子上。

午休结束后，学校在体艺馆的礼堂安排了生涯规划的讲座。

新生班级按照区域划分，固定下来的位置就不会轻易变动，基本上要坐两年。十四班的区域靠近后门，李瑛察觉几个不安分的男生在秘密谋划，特意强调不准提前离席。

顾晓湉和江旸坐在一起，夏之之和宋窈琳坐在他们前面，后续进来的人按排就座，后排一个个轮过去，好巧不巧，谢炚恰好坐在江旸的身后。

江旸揉着睡到发麻的手臂，吐槽礼堂的吵闹。

顾晓湉静静盯着他的痣。

他一直觉得江旸长的有些女相，都说儿子像妈妈，江母也确实曾貌美过，只叹岁月不留情，又生子操碎了心。

江旸的母亲生他生的早，中间就间隔了一岁，但他多读了一年学前班，又跟顾晓湉同级。

江母严厉，小时候两人家里也有往来，顾晓湉其实挺怕去他家，因为会被一同管教，所以他经常说服江母让江旸去他家里玩，毕竟他成绩好。

他这兄弟是得到了一身好料，除了成绩差，要才华有才华，要颜值有颜值。

江旸的脸是偏圆润的，还有些许婴儿肥，笑起来看着可爱，但时常神情冷漠，又让人倍生距离感。他一双眼睛生的好看，自然也就颜值不低，不仅好看，漂亮，眼里还有情，只存在于他眼眸中的秋池星光，令不少男女生都明送秋波。

可现在江旸的眼只是一汪潭水，无风无波，只有他记得那双眼睛曾经多么真挚明亮。

他也无从得知自己的兄弟，具体经历了什么，把眼里的星光都磨暗淡了。

顾晓湉没谈过恋爱，但也好感过人，他以前问江旸喜欢谁，他说自己天然弯，再多女孩子扑上来他都无动于衷像木头，但奈和就是没碰到合他眼缘的男生。

想到这，顾晓湉忽然想起自己之前遇到过的一个老师。

那老师挺奇葩，网课上一半，忽然问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有没有喜欢的人，他答不上来，也不太记得清完整的话，就记着那老师说话沉稳，很有调子。

又依稀记得，她好像说，你们这个年纪不要这么早就确定自己的性取向，性取向这个东西很难说清，这种东西需要很久的时间去思考去确定，要沉淀，要经历，要等到自己阅历足够丰富时，才会幡然醒悟。

这番话顾晓湉是听进心里去了，所以至今他其实还以为自己可能是个双，喜欢女孩，也不排除以后可能会喜欢男孩。

顾晓湉脑子想了很多，这些东西他不方便问，既然江旸现在不告诉他，或许某一天有合适的机会，就自然会袒露了。

江旸侧头看看走廊过道，没有老师站岗，又瞧了瞧四周，确认有很多同学都在打游戏，遂安心摸出手机喊顾晓湉和他一起打游戏。

后排，谢炚忽然冷不丁转头，用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问尚安在：“你觉得他像猫吗？”尚安在冷漠且无语：“我觉得你像神经病。”

哪有人一上来就说别人像猫的。

“那你觉得，我能不能跟他交个朋友？”尚安在这时忍得有些无奈的发笑：“交就交啊，又不是找对象。”

“我主动跟他打招呼？”谢炚悄声问道。

“我只知道如果你一开口就说别人像猫，会被归类为脑子不正常。”“那我，怎么去接近他？”“游戏吧。”尚安在身体往前一倾，从椅子中间的漏缝往前瞄，又凑到谢炚耳边，用气声阴阳怪气：“他刚打开第五人格，去吧大神，你可以尽情在他面前秀啦。”

下章差不多就开始打第五了应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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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