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天边高悬着一弯弦月,透彻的光辉洒落至地面,仿佛是被罩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
万籁俱寂,只剩澄明堂内还是灯火通燃。
许礼道坐在书案前,皱着眉头看着手上的卷宗,看了许久后,缓缓的将手上的卷宗放下,叹了口气,刚想伸手喝一口茶,却发现茶壁外的触感和之前的有些不同,低头一看才发现,茶水早已凉透了。
也对,许礼道想起自己之前吩咐下去的,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也早早的劝妻子去休息了,说是还有公务,就不必等他了。
许礼道回过神来,深深的叹了口气,又想起今日和霍明瑞以及其他几个同僚相聚时说谈论到的事情。
官场的事情难,人情世故更难。
昨日在饭桌上听着他们的谈话,言语之间竟全都是对于经他们手中所办之事的敷衍态度以及对上位者的讨好、对下属使唤的心安理得。
许礼道能从他们的姿态中感觉到和他之前认知截然相反的一些东西。
在江北域时,许礼道就最不喜这套,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即使是有做出一些成绩,但始终不被重视,不能被调回的原因。
好在下宴后,霍明瑞同他谈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正经的向他致歉。
霍明瑞:“抱歉,许兄,原以为只是普通小聚,谁知……”
许礼道看眼前霍明瑞满是歉意的眼神,他想他也懂这种感觉,他觉得霍明瑞其实也和他一样,有些身不由己,于是他回道:“官场嘛,有些事情在所难免,更可况……”
说到这里,许礼道深深叹了口气才继续:“更可况我从踏入洛城的那一刻也做好了准备,所以无事,好在还有霍兄你,能与我说这些。”前半句办事感慨,后半句有着些许惺惺相惜。
霍明瑞听到这里,伸手在许礼道肩膀上拍了拍,笑着说道:“那是当然,这些年你在江北域也是在是委屈你了,好在现在你来了洛城,更何况现在我们更是成了儿女亲家了,往后的日子,还长。”
许礼道收回思绪。
郭子铭,郭子铭啊,这个案子直接到了他手上,就是摆明了上面的态度,这些日子他查看卷宗、又从霍明瑞那里打探到一些消息、再加上他走访调查得到的一些信息来看,这个案子从表面上来看,只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报复事件。
这说起来还与多年前的一桩旧案有关,说是因为多年前郭子铭判了一人当街斩首后,那人的后代隐姓埋名多年后,终于在前段时间找到机会进行报复,伺机将郭子铭杀害。
看似有道理的说法,但问题是此案的犯人在被捕认罪画押后在狱中就自尽了。
本来只是一个普通案子,但这犯人一自尽,问题就严重了,可以将他看成畏罪自尽、但也可以说是为了自后死无对证。
上面给下来的态度又有点暧昧不清,所以另一个少卿自然是不愿意接手,现在这个烫手山芋就只能到了自己手上。
关于这个案子到底要怎么结、什么时候结都还需要再细细思量一番。
许礼道端起书案上早已冷掉的茶,一饮而尽,凉茶顺着往下流,与外面透亮、冷清的月光仿佛融在了一起。
冷的彻底,一如许礼道现在的感受。
—
天气逐渐转暖,过往的侍女脚步也显得更加轻快。
许令仪带着只有在家人面前才会有的一丝活泼走进许夫人的院子,院子中许夫人正趁着日光在绣一方手绢。
手绢上竹子的轮廓被一点一点的填上颜色,惟妙惟肖,活像是真的一般。
许令仪早就见多了自家娘亲的绣活儿,他们家中无论是她还是父亲有许多东西上都带有娘亲的秀样,幼时她还不懂,只觉得娘亲这样一点点绣着很累,还曾稚声稚气的问过,娘亲当时的模样许令仪到现在都还记得。
当时的娘亲目光中盛满了温柔,如同细流般缓缓的流入许令仪的心底,直至现在。
她记得娘亲回答:“怎么会累呢?为你、为你爹做这些,娘亲从来都不觉得累,只觉得幸福,每每看见你和你爹身上带着娘亲手绣的东西,娘亲都觉得会有一种满足感。”
言语中没有一点勉强,满满的全是愉悦。
彼时的许令仪似懂非懂,只是听着娘亲的语气觉得不像自己所想的那回事,只能点了点头。
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她明白的事情也多了许多,她知道了爹一直在外面忙政务,为的就是能给她、给娘亲一个安稳、能遮风挡雨的家,一直挡在他们身前。
娘亲则是在府中打理着一切,为她、为爹能够个舒心、温暖的家。
许令仪知道了那是属于爹娘相互包容、相互帮助。
现在看到娘亲再为他们绣些什么东西,也不会再像小时候那般不懂事的跑上去问东问西,想到这里,许令仪低头笑了笑。
许夫人看见许令仪坐下后看着她笑了,停下手中的动作,冲着许令仪打趣道:“你啊,你就笑吧,这几日我看你脸上的笑容也是越来越多了起来,这洛城算是熟悉了吧?”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语气中全是毫不掩饰的揶揄。
原本还在想事情的许令仪,听到这里,脸颊立刻像是被染上了颜色似的,粉红遍布。
不由得开口冲着许夫人撒娇:“娘亲,您就知道取笑我。”一边说着,一边像是不好意思似的转过身去,背对着许夫人。
许夫人看着许令仪这一副娇俏的小女儿姿态,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顺着许令仪的话回道:“好,娘亲不打趣你了,你啊……你能喜欢就好。”
说到后面的时候,许夫人的语气中已然带着些感慨。
许令仪回过身,伸手将许夫人的手握住,神色认真地对她说:“娘亲,女儿知道您和爹爹疼我,也放心不下我、害怕女儿受委屈,但是女儿不委屈,清郡王不似其他那种高门公子,他给女儿的感觉就像是常人一般,他有耐心、有趣,会想方设法带女儿去见一下之前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说到这里,许令仪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不好意思的顿了顿,但是为了能让娘亲安心,也顾不上其他,接着开口:“他也愿意听我讲话、听我谈及江北域、在听我说到江北域中许多他不知道的事物的时候,很认真、很专注;我……我也觉得听他说一些新鲜事物的时候,会觉得好奇……”
再多的,许令仪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毕竟也还是个姑娘家:“总之,经过这么几次下来,女儿觉得如果是这样下去,或许也没什么不好,至少现在我与他的相处也算是融洽的。”
“所以……娘亲不必担心。”许令仪说的是真心话,是真的再安慰许夫人。
自从上次霍韫知约着许令仪去过望春湖后,他在后来天气好的日子里,又陆陆续续的带许令仪出去过几次,都没走太远,只是去了些霍韫知在洛城常去一些地方,比如霍韫知最喜欢的城西那家馄饨铺子、城南那家茶楼……
去的地方没有特定的类型,有些杂七杂八的,霍韫知给她解释,去的都是他常去的地方,他想先带她去看看他眼中的洛城。
所以,这几次下来,许令仪也算是对洛城有了一些初步的了解,但是目前也仅仅是限于城内。
她和霍韫知的关系也不想最开始那样生疏和陌生了,渐渐熟悉起来。
原本以为在最开始两人的谈话只不过是因为彼此之间都还不熟悉的一些客套性使然。
结果,在后来多几次的接触中才发现,原来并不是,至少经过近几次的接触来看,二人相处时的融洽应该是和他们本来的性格有关系,和其他关系不大。
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许夫人见许令仪的神情不似作假,也渐渐放下心来。
许令仪低头看了眼许夫人放在一旁的手绢,撒娇般笑着对许夫人说:“娘亲,你这竹子……”
—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
许令仪偶尔会和霍韫知在一起出去,霍韫知害怕她在这洛城感到孤单,在一次约她出去时,也约上了顾锦修与他的未婚妻温雅。
四人同行。
温雅的性子和她名字不大相同,和许令仪相比起来,温雅要更活泼一点。
二人相处算是融洽,一同出行的时候,往往都是温雅和许令仪走在前面,后面跟着霍韫知和顾锦修。
温雅和她说这一些女孩子的话,说着哪家的胭脂好看、谈着那里的衣裳首饰最新颖,偶尔还会带着些好奇与不好意思的说着她和顾锦修之间的一些事情。
许令仪渐渐了解到,温雅他们和她与霍韫知不同,温雅与顾锦修可以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二人之间的感情与他们比起来自然是有深厚一些。
许令仪初见时还被他们二人相处时的默契所惊讶,本以为他们的情况是像她和霍韫知一样,许令仪还在想是不是自己性格的缘故。
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们并不一样,自小一起长大,感情自是不一般。
而且,温雅和顾锦修再过不久将会完婚。
所以,即使温雅在和她谈论起顾锦修还带着些许害羞时,但和许令仪谈起霍韫知比起来算是大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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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