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故 第19章 第19章

船坊在水中缓缓移动，偶一旁行过别的船坊。

一时间，往来皆是外观模样大致相同的船。

但是与一旁的船坊有所不同的是，旁的船坊上几乎都能隐约听到丝丝乐声，而霍韫知租下来的这艘船上面却没有那些东西。

只一位船夫和霍韫知、许令仪三人，就只能听得见风声、鸟鸣以及碧水被碰撞的声音。

霍韫知并未叫人安排这些，一是他不知许令仪是否喜欢这些，二是想着今日是第一次约她出来，就想着能安安静静的赏个景，探个春。

若是今日之后，许令仪对旁的有兴趣，那下次的约见安排上便是。

许令仪上了船坊后，并未直接走入坊内，而是站在船头，向远处望去，霍韫知自然是站在她的另一侧。

入眼可见的便是碧波荡漾的湖水与往来的游人。

这很新奇。

上船后，霍韫知与许令仪的手便分开了，两人都有点心照不宣的意思，同时将手撤回。

霍韫知将伸出去的那只手背在了身后，握了握，像是想要留住些什么，但却又像是有些不自在一样。

不自在手上似乎还留着女子手指细腻的触感，与自己那使惯了剑，上面长了些茧子的手不一样。

许令仪将手收回去，就忙与另一只手交握在一起放在身前，借着宽大衣袖的掩饰，有些微颤的手指并未没被发觉。

二人就这样各自有点心思，但又一同站在船头赏景。

许令仪看着眼前的一切都觉得新鲜，霍韫知像是看出来了似的，还不等许令仪说什么，就开口为她介绍到。

“望春湖自从洛朝开朝便存在，据记载是始祖皇帝为其后能在春日时节也能观赏到江南家乡的景色所命人建造的，以便能偶解其后的思乡之情。”

见许令仪来了兴趣，霍韫知便继续开口：“所以，这望春湖原本是皇家地界，但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当然也是因为这湖原本就离皇宫有一段距离，后来渐渐的皇室便下旨将其开放，任何人都能来到这地方赏景，随时随地、无论何人。”

许令仪听到这里，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就是听到说皇室后来将这里开放之后，允许一般人家都能上赏到这样的景色儿单纯感到高兴而已。

霍韫知见许令仪对他讲的这些事情很感兴趣，于是努力收刮起记忆中和望春湖有关的事迹，什么时间有什么不一样的景色、什么节日又有什么不一样的表演之类的。

正介于少年与青年人之间的声音带着点刻意压低的温柔，顺着这满湖的春意传进身旁女子的耳朵中。

低低沉沉、温温柔柔。

她在听、他在说。

无人打扰。

不知道是该说时间都的快，还是说时间走得慢。

茶杯中的原本都是海冒着热气的，现在却已经凉透了。但霍韫知却觉得自己明明还没说多少。

船行至湖中间，一阵风吹来，夹带着湖水、挟裹着丝丝凉意。

霍韫知提议二人进入船舱内。

许令仪点头答应，在外面站的也够久了，船舱内是要暖和一点。

霍韫知先她一步走在前面，走到船舱前为她掀起帘幕。

许令仪冲霍韫知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感谢。

二人都进舱内，一切东西早在之前就被摆放好。

原本已经凉透的茶杯霍韫知倒在了一旁，转手从正温着水的小炉子上提起热水，为许令仪添上新的茶水。

冒着热气的茶杯被填满，袅袅茶烟顺着往上不断蔓延，又像是之前那般，在两人中间像是隔了一层朦胧的薄雾似的。

此刻的两人都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一时之间，气氛静谧。

霍韫知将茶重新填满后，像是为了打破这样的安静，霍韫知先开了口。

霍韫知：“许小姐，这茶是洛城有名的望春茶，这个时节来喝正好，你快尝尝看。”言语之间，全是一种迫不及待想将收藏的珍宝分享，希望也得到认可的期盼。

“这也是……我最喜欢的茶……”霍韫知说到这里的时候，又带着了一丝不好意思的情绪。

不好意思与期盼两种情绪在霍韫知身上交错显现。

许令仪看着眼前的霍韫知，于是对他点了点头，伸手端起茶水尝了一口。

霍韫知见到许令仪的动作，高兴的情绪更是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扩散开来。

望春茶之所以能在这洛城占据一席之地，也还是有道理的，和其他的茶确实是有些不一样，比许令仪以前喝的茶香味都要更加浓郁一点，能闻到的香味也更加诱人一些。

许令仪对着霍韫知点了点头，也带着一丝笑意的说道：“好喝，我……也觉得不错。”

“喜欢”二字在许令仪的舌尖转圜许久，但最终还是没被说出来，这望春茶确实是很合许令仪的心意，即使是第一次尝到，但这也并不妨碍许令仪喜欢上了。

但是，许令仪思量许久，也只是先浅浅说了一句“不错。”

霍韫知见他喜欢的、推荐的东西许令仪也并不排斥，甚至还隐隐带点喜欢的意思，心中的情绪像是快要炸开来了一样。

即使许令仪并没有明确的表示出来对望春茶的喜爱，但是从许令仪时不时端起茶杯的动作，以及眼神中明显的满意，想也知道许令仪的意思。

接着，他就开始对许令仪介绍着桌上一道道精心准备的瓜果点心，放眼望去，基本上全都是望春湖附近之一时节特有的。

霍韫知每介绍一道，许令仪就跟着尝一道。

好在霍韫知还想着之后会带许令仪去其他不同的地方，这次就只是浅浅的准备了少许，每一份的书里那个也并不多。

许令仪尝完后，霍韫知将她明显喜欢吃的几道调整放在许令仪面前，然后将其他的都放在自己这边，三五几下就将其他的解决掉。

许令仪见他吃的快，也学着之前霍韫知添茶的一般，为他添上。

霍韫知解决完，对许令仪道了声谢，随后将那杯茶一饮而尽。

许令仪双手捧着茶杯，十指交搭在一起放在杯子前面，手心贴近杯壁。在心中思索许久，最后开始开口：“在江北域也有像这样的……”

许令仪想了许久，一路上都是霍韫知在主动的给她介绍和讲解，她能感觉到霍韫知想努力让她适应喝熟悉这个对她来说还暂时比较陌生的地方。

以及霍韫知今日将她约出来的意思，其实也是再明显不过，这场已经被注定的姻缘，并不是两人能决定的，不能改变，就只能学着去接受。

许令仪心想，霍韫知或许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并不相熟的人，被绑定在了一起，总不能只是一个人的尝试。

这寥寥几面，基本上都是霍韫知在朝着她走来。

许令仪也想试着往前向着霍韫知走去。

这样的事情，总是相互的。

霍韫知给她介绍了洛城，她也想让霍韫知了解江北域。

船舱内只是安静了一瞬，接着又再次响起低语。

像之前一样，一人在安静的听着一人在讲，只不过是角色互换了一下而已，这次是霍韫知在安静地听着，许令仪在温言地给他说着什么。

他在听、她在说。

说起江北域的时候，许令仪以肉眼可见的要活泼一点，就像是江北域那片原本被冰雪凝结住的湖面，突然遇上了回暖的天气，碎冰将其铺满，随着底下的湖水不断荡漾。

多了些生机与活泼。

霍韫知笑着看向许令仪说的兴起，感知到许令仪的情绪，也能带动着他的情绪。

他们从洛城谈到江北域、从江北域又谈回洛城。

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般，又像是各自都在努力寻找话题，你一言，我一语的，总能搭得上话，总能让气氛维持的刚刚好，也总能调动彼此的好奇心。

时间在指缝间流逝，外面的声响在不断变化。

游船已经走完了一圈又一圈，等再一次停靠在岸边时，岸边的行人也都收拾准备往回走。

天色告诉霍韫知，该送许令仪回去了。

与来时一样，霍韫知先一步，走在前面将手伸给许令仪，让她轻轻搭着，以免被晃悠的站不稳。

离家的距离一点点的变近，许令仪也不像最开始那样拘谨。

太阳有了想要落下去的念头，一点一点的慢慢向西滑，余晖映在他们身后，身影渐渐地被拉的很长、很长。

许府抬眼便可见到，许令仪的两个侍女早早的就候在了府门外面等着。

霍韫知一手握着剑，另一只手像是有些紧张似的，在衣袖中握紧后又松开，如此往复，脑子里面转的飞快，有无数个念头，但就是嘴巴上面不给力，好几次想将现在讲的话题岔开，但又放弃。

眼见着就快要走到许府外了，气氛蓦的安静了下来。

二人都没再说什么，又像是都在等着对方开口一般。

许令仪：“今日……”

霍韫知：“今日……”

霍韫知：“你先……”

许令仪：“你先……”

又是一阵安静。

许府近在眼前。

最终还是霍韫知先开了口。

毛头小子一般，霍韫知不知道该怎么用令人舒心的言语来表达，几次措辞在舌尖绕了又绕，也没满意，最后还是准备按照心意说。

心中怎么想就怎么说：“许小姐，今日……今日我们一起赏了望春湖的景色，下次……下次我还想带你去别的地方去看看，不知，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说话间霍韫知暗自在心底捏了一把汗，他也不知道今日这样的安排许令仪到底喜不喜欢，就算之前两人在船坊上相谈甚欢，但他还是不确定许令仪最真实的想法。

“我也不会说什么虚情假意的话，我就是想说…就是想说，我觉得今日和你一起出游，在船坊上和你说话，让我觉得很舒服，给我一种宁静，我…咳，我觉得就这样和你相处、和你聊天让我很开心，不知道，你之后还是否愿意……”霍韫知看许令仪还没有回答他，脑子一热，一股脑儿的就把心里的话、最真实的感受全都说了出来。

说出来的那一刻，他觉得整个人仿佛是站在了云尖上，有点轻飘飘的，但又有那样一个点供他支撑、站立。

霍韫知说完这话，二人也站在了许府门口，一旁的侍女见二人正在谈话，也是极有眼力见儿的没有上前来打扰。

霍韫知心中忐忑，他在等一个回答。

在霍韫知心中一上一下的时候，一道轻柔的声音从他一旁传来，是许令仪的声音。

许令仪见霍韫知整个人都紧绷着身体，她想：他又在紧张了。

“今日多谢霍公子。”

“望春湖的景色，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若之后…之后还有机会，我想去看看洛城其他景色。”许令仪能说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有点为难了，一抹绯色自她脸颊缓缓晕开。

霍韫知得到许令仪的这番回答，无需说的太明白。

许令仪这样回答，他就能懂。

但还是想忍不住：“那下次……”

“嗯。”

许令仪说完，便冲着霍韫知福了一礼，霍韫知回了一礼。

许令仪提着裙摆便向府门口走去。

霍韫知站在门外、台阶下并没有立刻就转身离开而是一直看着许令仪的背影，看着她踏上台阶、看着她走进去。

也…

也看着许令仪走了一段路后微微侧身回过头来看到了他还没有走。

一直到许令仪的身影再也看不到，霍韫知收回思绪，也大步向前走了。

他想：她答应了，真好。

要回去好好挑挑地方了。

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的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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