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民秀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么说。
只是交了个男朋友,也要保密吗?
崔俊赫看出他的疑惑,扶了扶有些下滑的镜框,解释道:「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谈恋爱了,我哥一个人养我很辛苦,我还是国中生,不想让他担心,所以还是等考上大学再公开比较好。」
「这样啊,」韩民秀知道对方的理由后,点点头,道,「那我会帮你保密。」
「都说朋友才会有秘密,所以我们现在就当朋友吧。」崔俊赫见对方答应保密,伸出手,道,「韩民秀,我以后能直接叫你民秀吗?」
韩民秀忙抽出纸,擦擦手,握上去,小声问:「当然,那我也可以叫你俊赫吧?」
崔俊赫点头,笑道:「可以,民秀。」
崔俊赫的笑,就像窗外的阳光,明媚,温暖,毫无瑕疵。
烈阳慢慢失去暖色,冰雪覆盖路面。
他面前坐着的崔俊赫,慢慢变成崔峻秀的脸。
「俊赫也没跟我说过这些,看来我们之间的隔阂很多很多。」
崔峻秀眼神落寞,他从不知道俊赫喜欢吃炸鸡。
「峻秀哥,不能这么说。」韩民秀摇摇头,说,「俊赫心里,一直都很在意你。」
那日之后,他们成为了朋友。
两人成绩不相上下,也都是住宿生。
崔俊赫和班主任沟通后,顺利和韩民秀住在一间宿舍。
平时上课、下学、吃饭都会一起。
他们之间基本上没什么秘密可言。
今年八月末,两人提前两天到学校住宿。
寝室是双人间,只有他们。
那时还属于假期内,他们都有各自的兼职。
白天他不在宿舍。
晚上,韩民秀回来,寝室没人。
崔俊赫去兼职,还没回。
他看眼时间,才**点。
酒吧下班没那么早,就算是兼职也得挨到十一二点。
他早已习惯对方这样的作息,也就没当回事,自顾自躺在床上刷手机到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韩民秀被光亮唤醒。
他迷迷糊糊地睁眼,遮着光,眯着眼往门边看去。
崔俊赫回来了,头发凌乱,眼周、脸上被揍得发青,衣服凌乱不堪,手上还拿着碎掉的眼镜。
韩民秀欢迎的话还没说出口,看到崔俊赫这样,瞌睡的大脑瞬间清醒。
他忙坐起身,打湿毛巾,拧干,带出来,在对方脸上的伤口周围擦拭,尽量避开伤点。
崔俊赫被他手里的毛巾擦得直咧嘴,说:「嘶,臭小子,你在报复我吗?轻点。」
韩民秀第一次帮别人擦拭伤口,再小心也无法控制好手劲儿,只能抱歉后,再减轻力度。
他看着崔俊赫脸上左一块淤青,又一道紫的,不明白对方出去兼职,怎么还落得一身伤。
韩民秀擦得差不多后,把毛巾放在一旁,拿过对方坏掉的眼镜,问:「俊赫,这是怎么回事?」
崔俊赫盯着他的眼睛,轻声说:「也没什么,就是……被打了。」
韩民秀一听对方被打了,立马来劲,起身就说:「被打了?被谁打的?你说出来,我去揍他。」
「呀,你是想被学校记过吗?」崔俊赫拉住他,见他如此执着的样子,无奈地笑道,「我看见成俊哥和别人在一起了。」
「他出轨了?」
韩民秀听到对方所说答案大为震惊,瞪大双眼,坐下来。
他一早就觉得那个男人不靠谱,没想到竟然真得很不靠谱。
崔俊赫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那你们现在……」
「分了。」
崔俊赫说得很干脆。
他望着对方脸上的伤,说:「分了,那你……」
崔俊赫接过话,说:「我跟他吵起来了,他打了我。」
「哇,你是忍者神龟吗?这你都能忍?」韩民秀又站起来,说,「我们现在就去警署报警抓他,告他故意伤害罪!」
「算了,民秀。报警的话,这事闹大了,我哥就会知道,他……他会担心。」崔俊赫拉住他的衣袖,说,「这事就当过去了,反正已经分了。」
「可……」韩民秀坐下来愤愤不平道,「这也太过分了吧。他凭什么打你?」
「民秀啊,」崔俊赫用恳求的语气说,「我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可以帮我保密吗?」
「好吧,我帮你保密,」韩民秀最终也还是心软了,「但他如果敢再出现在你面前,被我看到了,一定会揍他!」
崔俊赫倒有闲心调侃他,笑道:「你那小身板,平时又不锻炼,估计都打不过他。」
「你——说得对,」韩民秀低头看眼自己的小身板,撇撇嘴,「所以,我们就这么算了吗?」
「嗯,」崔俊赫点头,见对方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凑过脸去,说,「所以,麻烦民秀同学,继续帮我清理伤口吧。」
「好吧。」韩民秀叹口气,从抽屉中拿出医药箱,取出棉签蘸着碘伏,帮对方消毒,他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崔俊赫怎么认识那个男人的,问:「不过,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崔俊赫垂眸,回忆道:「SUKI。」
「SUKI?」韩民秀歪头,皱眉思索着,问,「好像没听过,那是哪儿?」
崔俊赫见他不知道,说:「你不清楚很正常,那是私人酒吧,隐秘性很强,不对外人开放。」
韩民秀问:「那你怎么去的那里?」
崔俊赫回答道:「我就在那儿兼职,当调酒师。」
韩民秀像发现了新大陆,说:「你还会这个,我都不知道,找个机会帮我调一杯。」
崔俊赫拒绝了他的请求,说:「学生不能喝酒。」
韩民秀撇撇嘴,继续帮他涂碘伏,说:「好吧,那继续讲你们怎么认识的。」
崔俊赫继续说:「他是常客,每次来都会特意找我调酒。」
「那家伙还是常客啊?」
韩民秀听到这儿,情绪亢奋起来,一个不小心,手上力道大了点,再次疼得对方咧嘴。
他见状手忙脚乱地收起医疗箱,眼巴巴地望着对方,求原谅。
崔俊赫郁闷地捂住发疼的脸,点头道:「嗯,而且调酒过程中,他就会有事没事地跟我聊天。」
韩民秀听后,眯着眼,抿嘴,评价道:「一听就蓄谋已久。」
崔俊赫被对方的话逗笑,继续说:「就这么一来二去,他就开始给我送礼物,说只喝得下去我调的酒,其他人调得都不合他口味。」
「啊,这话听起来可真假。」韩民秀继续问,「那你们怎么确定关系的?」
崔俊赫回忆道:「后面有一次,他喝多了,拉着我说喜欢我,还吻了我。也就那天,我跟他在一起了。」
「是不是太……」韩民秀听到这儿,皱起眉来,想着之前见到男人时,那家伙的语气和神情,说,「而且他那样子,不像是喜欢你……」
「我当然清楚……」崔俊赫自然清楚男人的态度,苦笑道,「我答应得太快了,没给彼此冷静的空间,交往中也看出来这样做的弊端。」
韩民秀问出关键问题:「既然看出弊端了,为什么不早点分,留到现在?」
崔俊赫撸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手表,道:「这只表,名牌表,价值八千三百万,是他毫不犹豫就送我的。」
「什么?八千三百万?疯了?」
韩民秀再次瞪大眼,抬起崔俊赫的手,凑到手表前,想看看它有什么稀奇。
「这样的礼物,我收了很多,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恋爱关系。」崔俊赫没有收回手,任由他查看,「加上没有深入了解过他,随便答应交往已经很草率,所以我得为这样得行为负责,不能随意地说分手。」
韩民秀这才放下他的手,说:「那……」
崔俊赫无奈地说:「期间,我也尝试过拉回正规,但他比我想的难拉。直到今天,被我抓到现行。」
韩民秀语气明显有些担忧,问:「可是,俊赫,这样真得好吗?」
崔俊赫目光落在床上,说:「民秀啊,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的家庭。」
韩民秀向上瞥眼,回想着。
他这才发现,对方真的从没跟他提过这些。
「六年前,抚育人走后,我得了一年的失语症状,那时候是哥哥一边工作赚钱,一边陪着我、鼓励我、帮助我走出来,也一直是哥哥在养我,」崔俊赫语气轻松地像是在讲无关之事,「有时候,我看着他没日没夜工作,没任何空闲时间,还得关心我的学习、生活,就会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俊赫啊……」
韩民秀张嘴,想安慰他。
「我不想花那么多哥哥的钱,想着兼职多赚一些,把他给我的钱都攒着,等考上大学了,把这些钱都给他,到时候他身上的负担也更轻一些。这份兼职是去年一月份开始就瞒着哥哥做的,现在手里攒着的钱差不多一千一百多万仁元。可是用这些钱就想减轻哥哥的负担,还是太难了……」
韩民秀似乎听出对方要说什么,不确定地说:「所以,你……」
崔俊赫点头,道:「你也看到了,他随便送一件都是名牌。而这些东西,随便卖掉一个都能抵掉我哥一年以上工资。而我想攒这么多钱,更是痴心妄想。」
「可是……」
「民秀啊,你是想说我这样做不对,对吗?」崔俊赫看出他想说什么,接着说,「我也知道这样做是错的,所以我有好好留着他送的东西。可是像我们这样的人,要达到他那样无忧无虑花钱的程度,要多久呢?」
韩民秀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知道埋藏在对方眼底,如在黑暗森林中迷失的无措感。
「我算了很久,很久。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三十年?甚至说搭上一辈子也没办法触及到?所以,我只将这种关系当成上下级关系。他是上级,我是下级,给他提供情绪帮助的工具。可我低估自己的容忍度,低估我的心。我发现抛开这些,我对他还是有感情。可我不知道它们是拥抱着金钱**滋生出来的情感,还是正常的、没有**的爱意。我认识他的时间太短了,短到我无法分清这是喜欢还是**。我了解到的他太少了,少到我无法承受真正的他。」
崔俊赫语速不紧不慢,不带任何情感,平静得让人窒息。
「我发现,我不清楚真正的爱,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