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成俊被他松开后,翻了个白眼,松松被扯变形的领子,没好气地说:「我说——你弟早就跟我谈拢赔偿,私下和解了!」
崔峻秀愣在原地。
俊赫收到了赔偿。
他怎么不知道?
「呀,我还以为你是又想来敲诈一笔,看来是那个疯子没跟你商量好。」具成俊见他这样,微微歪头看着他,一边嘴角勾起,嗤笑道,「现在搞清楚了,还需要再给你们点补偿费吗?」
崔峻秀没有说话,默默将烂掉的眼镜揣回兜里,在两人的目光中,朝门外走去。
具成俊见他要走,说:「呀,果然乞丐就是乞丐,不能够施舍他们太多,不然真的会觉得整个世界都亏欠他们。」
「什么?」
崔峻秀敏锐的耳朵捕捉到对方说的话,即将踏出门的步子缩回,转过头看着对方。
「我的交往对象很多,不过像崔俊赫那样的乞丐,第一次见。」具成俊歪着头回忆,像是忘记刚才被揍的痛意,语气轻浮,似乎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呀,该怎么说呢?跟我交往时,从我这拿的东西都不止七千万。哈……这兔崽子真是毫不领情,明明可以视而不见……这个世界的人们不都这样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大家都好,偏偏选择戳破。啊——真是——有个词怎么说来着?蠢——愚蠢透顶。」
「这个词,同样回给你。」
崔峻秀快步上前,猛地一拳揍到对方脸上,不等反应,跨坐在对方身上,扒开手,一拳拳抡圆砸到脸上,不顾安保们地阻拦,揍着对方。
「够了!」
具书俊见这家伙往死里打他的弟弟,忙抓住对方胳膊,提起身子,往地上甩,对准其脚踝,狠狠踹上几脚,才扶起被揍出血的成俊。
「呀!疯子,一家疯子!」
具成俊吃痛地捂住脸,看着被吐出来的牙齿,口齿不清地骂道。
崔峻秀没再看对方,爬起身,一瘸一拐地在安保们的目光中走出办公室。
大楼下,日光跟着雪花飘在他身上。
崔峻秀在雪地里留下一深一浅的脚印,往路边走去,拿出车钥匙,打开车门。
车内,崔峻秀闭眼靠在椅背上,丝毫不在意脸上的伤。
他的思绪跟线团一样糟乱。
崔峻秀抬起手机,看眼时间,临近中午。
他本来只请半天假,但是听俊赫同学的话后,又请了半天。
「峻秀哥,我是俊赫同寝室的同学兼好友韩民秀,我们之前见过……」
韩民秀盯着他的双眼,笑容在雪地里跟阳光一样明媚。
「啊……民秀啊,你怎么在这儿?」
崔峻秀认出对方,只是那笑容刺眼。
他忍不住伸手揉揉跳动明显的太阳穴,强行忽略掉它。
韩民秀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说:「报案人是我,昨天状态不怎么好,今天才过来接受调查。」
「嗯,我听说了。」崔峻秀放下手,略表歉意地说,「抱歉,亲眼看到好友跳楼的滋味,应该很不好受。」
他离开警署前,强烈要求警官给他查看现场照片。
他忘不掉弟弟死去的惨样。
他都这样难受了,相信还是学生的韩民秀也好不到哪去。
「我没事。」韩民秀关心地掏出纸巾,递到他面前,「只是,俊秀哥,您看起来很累。」
崔峻秀接过纸巾,擦着脸,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啊……我有事跟您说,」韩民秀稍微低头,又抬头,紧盯着他的双眼,开口道,「不知道您知不知道俊赫有男友?」
「男友?」
崔俊赫从没在手机上,或见面时跟他说有关男友的事。
他平时也不会说阻止对方恋爱。
他们之间什么时候有的隔阂?
他记忆中的弟弟,是会事无巨细,主动跟他分享自己的事情。
「看来俊赫没跟您说。」
韩民秀看出俊赫并没有跟他说,表情略微尴尬。
「他们什么时候谈的?」
崔俊赫觉得他很失败,没有成为俊赫心里可以无话不谈的哥哥。
韩民秀不自然地摸头说:「去年八月就在谈了,他不让我说,所以……」
「去年?是班上的学生吗?」
崔峻秀打断对方的话。
他是十一月份调到牙川区。
难道俊赫留在这儿,不是喜欢这里,而是因为男友吗?
韩民秀摇头,说:「不是,不是我们班的,是外面的人。」
崔峻秀听对方不是校内的,更加疑惑,「校外的?」
「嗯。」
韩民秀点头,印证他的想法。
「他不是住宿生吗……怎么交到校外的男友?」
金利国高只有土曜日、日曜日才会放假。
其它时间除了请假,都不能出去。
这么点时间还能够交到校外的男友吗?
韩民秀挠挠头说:「啊……我也只听他说过一次,他们是在酒吧认识的。」
「酒吧?他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崔峻秀发现,他实在是太不了解俊赫,竟然有这么多的事情都不清楚。
「对。俊赫平常除了日曜日会留出时间跟你见面。」
「金曜日下午、土曜日一整天都会偷偷去酒吧兼职。」
韩民秀见他误会了意思,忙解释。
「他为什么要去兼职,他很缺钱吗?」
崔峻秀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去酒吧兼职。
他给的钱,对成年人来说不多,但对上学的普通学生来说,一定是够用。
「俊赫说——哥哥一个人带着他,工作也很忙,还要操心他的事情,所以他想攒钱。不想上大学后,还要靠哥哥给钱生活。这些都是他的原话。」
「这些他从没跟我说过。」
崔峻秀没想到俊赫这样懂事,心脏紧揪,堵在喉口,提不上气。
韩民秀见他捂着胸口,忙上前帮他拍背顺气,等他稍微好点后,继续说:「那个人就是在那里见到的。」
崔峻秀舒过气后,问:「那人是谁?」
韩民秀眯起眼向左思考会儿后,说:「阳光集团旗下分公司——具俊公司总裁的弟弟——具成俊。」
「具成俊。」
崔峻秀将对方口中的名字刻在脑海里。
「嘟——」
车鸣声响起。
崔峻秀的思绪被强制拉回,坐起身,深呼吸,转动钥匙启动车子。
路上,他反复回味和韩民秀的对话,站在对方的视角来看,这样叙述确实没什么问题。
但他总感觉,对方的叙述,更像在刻意引导他往错误的方向思考。
如果,俊赫去兼职了。
去年八月份和具成俊交往,也就是起码八月份之前就开始领工资了。
假设,他以每周两天兼职14小时,以及仁利最低标准的酒吧兼职时薪10458仁元,来算俊赫从去年八月到今年十一月的工资,起码得有9370368仁元。
均分算来,基本与他给的钱持平,相当于对方拥有两份生活费。
再加上,他从具成俊口中得知的七千万。
俊赫明显不缺钱的情况下,这个月为什么还会单独找他要一份钱?
韩民秀真的说出了知道的一切?
还是保留了部分真实信息,没有告诉他?
今天是土曜日。
崔峻秀在前面的十字路口调转方向,有些东西,需要他去亲自确认。
黑色小车穿过隧道变幻成黑色长车,沿着道路蜿蜒向上。
庄园黑色大铁门,由两边站着的守卫们打开。
黑色长车慢慢驶入庄园,停在草坪上。
庄园内。
今天,也是具家年终晚宴的日子。
主卧,具成权穿着睡衣坐在床上,眯着眼,一脸严肃地看着手里的书。
「成权,该吃药了。」
卧室门打开,申宰成满脸微笑地端着木质方盘进来,亲昵地唤着对方的名字,走到对方面前,将盘子放到桌上,拿起药丸和盛满水的水杯递给对方。
「申宰成,你似乎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具成权放下书,接过药丸、水杯,一齐喝下后,再将空水杯递给对方,闭眼靠在床背,冷声说。
申宰成笑容消失,收起水杯,嘴角微抽,毕恭毕敬地说:「是,老爷。」
具成权深呼吸,坐起身,说:「下次再犯,就不会是现在这样地提醒了。」
「是,」申宰成低着头,目光中透着不甘,语气依旧恭敬,「老爷,他们差不多都到了,可以下去了。」
具成权点头,说:「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自己换衣服。」
申宰成低头拿过方盘,退出房间。
「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具成权瞥眼被对方关上的房门,皱眉说。
楼下,具赫南是第一个来的,晃着红酒站在落地窗边往外看。
透明玻璃,倒影出从楼梯上下来,手里端着东西的男人。
具赫南瞥眼玻璃内的男人,抿口红酒,嘴角微勾,戏谑地说:「看来被爸赶出来了。」
申宰成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佣人们拿走,走到他的身边,手搭在肩上,穿到他面前,抚摸着他的脸,抬头问:「怎么不叫我五父?」
具赫南手臂勾住对方的腰,抬头,喉结滚动,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盯着对方双眼,轻笑道:「你想我叫你五父吗?」
申宰成手指从他的领子游走到喉结,再滑到他的脸颊,踮脚靠近他耳畔说:「不,叫我宰成。」
具赫南眼睛微眯,笑容更甚,手由背部向上游移。
申宰成跟着他手部的抚摸,发出视旁边站着的佣人们为空气的轻吟。
下一刻,具赫南猛地扯住对方头发,不顾对方挣扎,死死摁在肩膀上,同样贴在对方耳畔,小声说:「啊,可是怎么办呢?我不喜欢廉价的男人。」
具赫南说完后,推开惊慌的申宰成,将手中的高脚杯塞进对方怀里,往外走去。
申宰成狠狠瞪着对方的背影,左眼眼皮抽动,双手攥紧手中的红酒杯,下一刻杯子碎裂,鲜血顺着他的指缝向下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