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的日记本［水仙］ 第6章 幸福总是相似的

按计划第二节晚自习下课过五分钟后，谢泠起身到办公室。

在门外瞧一眼，办公室空荡荡的，看来老师们都回去了！

谢泠走到座机前，盯着按键，下意识地想回头逃避这一切，最后还是咬咬牙，泄气一般缓慢地按出妈妈的电话。

“嘟嘟……”几声之后，电话接通了，母亲不耐烦地声音从话筒里冲出来。

“喂，你好！”

谢泠心下一紧，尽量用平缓的声音说道：

“妈妈，是我。月考成绩出了。”

“这样啊，那你考多少分。”

“语文104，数学70，英语125，历史75,地理63，政治69。”

一说完，谢泠迅速将话筒远离耳朵。果不其然，骂声如惊雷般炸起。

“怎么才考这么点！你到底学哪去了！数学我砸了多少钱给你补，怎么还是这样，连150的一半都不到，你到底怎么学的，上课有没有好好听课，作业有没有认真做！你以为钱是大风刮来的吗？我拼死拼活赚得钱全花在你身上，结果呢？你考什么啊！

还有英语，你是从小补到大，结果也就120几，你初中的时候还都是140怎么到高中就这样了？

别跟我说什么高中更难了，更难了你自己水平没有提高吗？你考成这样好意思吗？”

办公室寂静无声，空气好似凝滞了一般，连灯光都是冰冷的，桌子、椅子、电灯、书本……所有的事物没敢发出一点声响，似乎也在低着头挨骂。

谢泠将话筒放到一边，任那轰雷般的骂声大作，自己时刻注意有没有人在办公室门前晃悠，表情就像服装店里的模特一样，空洞而无生机。

任务已经完成了，没必要回她，回了也是被骂，还浪费口舌，让她骂一会儿消消气，等上课铃响了就可以挂电话了。

“还有你历史、政治、地理，还是考成这样，你当初不管不顾选硬要选，结果就考成这样？当初你们老师在家长会一直强调最好选物理、最好选物理，你硬是不听，还说什么对物理没兴趣，高考可是决定你的未来，你的未来随随便便凭兴趣就糊弄过去了？

好了，你不听我的，去选你那大历史，还选全文，这下考成这个鬼样子！你别跟我讲什么赋分啊，难度啊，排名啊之类的，我只知道别人能考70、80，你考不了，那就是你的问题，你有没有好好努力，不要自己骗自己！”

你还想我怎么努力，要不要我干脆不睡了！不过就算我天天通宵只要成绩上不去在你眼里也是没努力。要是我天天睡大觉成绩也能提高，那你会不会说我在梦里也学习啊！

谢泠克制住自己自己想一口气挂断电话的冲动，强迫自己专心地盯着墙壁闹钟——指针一点一点地靠近上课时间。

指针只想9:30，上课铃如约而至地响起。谢泠就像受刑过程中听到缓刑赦令一般，当下整个人放松下来。

她举起话筒，也不管对方在说什么，用平静而无机制的声音说道：“妈妈，我上课了，先挂了。”

“要好好学习啊，最后一年了，好好努力，不要自己骗自己！”

“嗯，知道。”

怕妈妈又要唠叨下去，谢泠迅速打断电话。

她站在原地察看一下当下的状态。眼眶是干的，嘴角也没有什么起伏，看来表情没有什么大问题。心理上，感觉不算很糟，心里空洞洞的，既不欢乐也不悲伤，仿佛往里面投再多东西也不会有什么波澜。

硬要说的话，谢泠反而很喜欢这样的状态。心里平静得如同死水，烦恼、忧虑、欢喜似乎都被隔绝在外。心里像是自成一个世界般空寂，好似什么都感觉不到。

回到班上，教室还是那么沉静，每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地染着焦虑，有的人眼睛湿漉漉的，有的人表情明显比平常阴沉，有的人则面色如常。看来对一对面谈还有一部分人没轮到。

谢泠走到位置上，林月看了她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而郭欣雨那边又是另一番风味，桌上高考语文必背古诗词翻到《赤壁赋》那页，本人眯着眼睛，头一下又一下微点，嘴巴翕动，显然是处于边复习边游神的状态。连谢泠坐回位置上也丝毫没有察觉。

谢泠本想摇醒她，但那样她一定会被吓到，而且同桌的起床气还蛮大的，就算她醒过来，要是真累了八成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睡过去。想来想去还是保持原样的好。

最后一节晚自习匆匆溜走，放学后，同学们拖着沉重的身子离去。教室吵闹一番后又回归宁静。

谢泠像往常那样最后一个回去。一打开宿舍门，就听见叶莺的哭声，她坐在李芳床沿（李芳在下铺，叶莺在她上铺），其他人她围在她身旁安慰她。

谢泠迅速关上宿舍门，连书包都没脱，急急忙忙加入其中。

凑近些，见叶莺满脸通红，眼睑红肿，泪流簌簌，止不住地抽泣，右手握着一团皱巴巴的纸巾，时不时抓着胡乱地擦一下泪。

谢泠不动声色地与身边的文采儿对视，用口型说了一个“姐”字，对方用口型回了个“应该是”。

周围六个人都没有出声，李芳和王之颖坐在叶莺右侧轻轻拍着她的背。林曦雯站在左前方，手里拿着叶莺的水杯，正等着时机喂她一些。郭欣雨站在正前方，手里捧着一包抽纸，时不时往叶莺那边递。而文采儿和谢泠挤在叶莺右前方，两人都才刚到不久，手无足措，绞尽脑汁地想着要如何帮她。

“我，我没事，让我，待一会儿就好，你们，去忙自己的事吧。”叶莺一边抽泣，一边说，泪眼流得更厉害了。

然而周围的人都没有动，显然都放心不下。

王之颖先开了口，满脸担忧，“小鸟，你要实在难受就发泄出来吧，哭也不是一直管用，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文采儿迅速接过话头，“小鸟，有什么难受的事就跟我们说吧，看你难受我们也心疼啊！”

林曦雯和郭欣雨也跟着说。

“是啊，小鸟。”

“没事，小鸟，有我们在！”

谢泠思索一番，开口道，语气担忧又带着些强硬，“莺儿，你不用说那么详细，吼几句出来发泄几声也好，最主要是你心里能舒服一点。”

“就是啊！”

被围着劝说一同，叶莺终于忍不住开口，“是我妈！她，她根本就不懂我！姐，今晚骂了我，整整十分钟！本来，就很难受了，回来打电话跟我妈说。

结果她也骂我，说我，不好好学习，不认真，考成这样，老师说你是应该的。

我就是想找她安慰一下，可她居然也跟着说我！姐就算了，连她也这样，她是我妈啊！为什么连安慰我一下都做不到！她，她……”

叶莺越说越激动，眼泪喷涌而出，说着突然不停地咳嗽。王之颖当机立断示意林曦雯把水递给叶莺。她拍着叶莺的背，轻声嘱咐叶莺慢点喝。

叶莺喝了几大口水后，又嘶声力竭地喊道：

“她居然说我不好好学习，连姐都没这么说我！姐都只是说我数学不会就要去弄懂，就要去问！她居然说我没好好学！不认真！

我数学每道题都认真看过好几遍！每题都动笔了，可大题就是做不出来！都是0分！选择我每题都有思路啊，每题，可就是没推出答案！

还说我不好好学习，我数学都快学吐了！每张数学卷子我都有做，做错的题我都对着答案研究好几遍，可考试考出来我就是做错了，选择前三道我平常做都不怎么会错，可一考试就错的一踏糊涂，我又什么办法！我也想知道到底哪出问题了！

而且我英语上120，地理也上50了，结果她是一点也不提，就逮着我的数学骂！我都跟她说了，我已经被姐骂了整整十分钟，让她稍微安慰我一下，可她居然说这有什么好安慰的！

难道我找她安慰一下就有错了吗？她可是我妈，连安慰我一下都不行了吗？”

说到后面，叶莺的声音都有些哑了，林曦急忙把水递给她，硬让她喝一点。

身边六个人几乎说不出话，大家几乎都被卷进这悲痛的漩涡里，这一长串愤怒的哭诉，也或多或少地撕开了大家心里的伤口。

谢泠自然想起了她的母亲，还有今晚的那通电话。为什了要去期待父母呢？他们有多少参加过高考？他们又能体会多少我们的痛苦！考得好稍微夸几句，考不好就臭骂一通，他们几时想过安慰？只要不去期待就能少受伤害，不去理睬就能少点痛苦，可这种话又怎么说得出口啊！

“小鸟，我家也是这样的，”郭欣雨说道，“每次我考差了我爸和我妈也都在说我，然后我就哭，一直哭，说他们干嘛一直骂我，都不安慰我，我考差了也很难受啊！他们要是还在骂，我弟就会站出护着我，说姐姐都难受得哭了，为什么还要骂姐姐。然后他们就都不说话了。还好我有我弟！”

王之颖也附和道：“我家也是，每次他们这样说我都怼他们‘有本事你们去考’，然后个个都闭嘴了。”

“又不是他们考试，他们怎么会懂我们。我都懒得跟他们提，都是跟我哥说。”林曦雯气愤地说道。

叶莺一愣一愣地听她们抱怨自己情况，忽然间释怀了许多，也轻声说道：

“其实我知道他们是爱我的，平常聊天我们也都有说有笑的，可是一谈到学习上他们就变成，变成这样，真的很讨厌！”

谢泠本来也想说几句家里的情况，叶莺一开口，她瞬间闭上了嘴，整张脸忽地冷下来，暗笑自己居然认为对方和自己一样。

郭欣雨她们也跟着谈论那些友爱的家庭故事。谢泠强撑着微笑站在一旁，嫉妒止不住得在心里疯长，一察觉自己居然在嫉妒她们，自我厌恶感就越来越强。

后来大家都聊累了，文采儿就给所有人削了块苹果。谢泠笑盈盈地接过，咬了一口，汁水在嘴里流淌。

甜的，甜得发苦。

抽卡出货了，我要爆更！

标题取自《安娜卡列尼娜》的开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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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幸福总是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