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一放学季和忧就被虞无晏拉上了私家车,两人马不停蹄地赶去山庄。
对于昨晚的事季和忧终究还是未告诉父母,前几天发生的事本就让两人提心吊胆,忧心忡忡,所以这次他打算试试可不可以自己解决,看结果如何再决定要不要告诉父母。
绿影驰过提醒了季和忧他已进入山中,坐车时他每每都会盯窗发呆,这次也不自觉顺从了习惯。
发散的思绪被收回,他端正了坐姿侧头看向另一边的人。
虞无晏低头摆弄手机,好似没有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车窗开了一条小缝一缕暖光投射在他的面颊。
季和忧被光亮了眼,才发觉他们从上车到现在没说过一句话,他抠了抠靠枕,望着对方的睫毛翕动了下。
“我们吃完饭再回去,会不会太晚了然后迟到,要不请个假?”
被问话的人停下摆弄手机的动作,扬起笑转头正对上他的眼,反问“你下午第一节是什么课?”
“政治,怎么了?”
“嗯嗯,没事别担心,不会迟到”
话了,季和忧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不过……,对方的反问怎么总感觉像是知道自己的选科,然后才斟酌出选项。
季和忧想了想,回以一抹浅笑。
虞无晏对待朋友都好好哦。
书房内——
“差不多就是这个情况了爷爷”
虞无晏详细复述完昨晚发生的事情后,坐在沙发上伸手拿起果汁喝了口,转头看向虞为徵。
虞为徵面色不变,手支着撑头看着从茶壶飘出的水汽,缓缓道:“可能是陷阱,那个人在行政楼里做了阵,开了门,让你们不小心闯进去了,这个阵不应该出现在学校,而且还同时让两个学生都误入了,简直胆大妄为,目中无规,我料他肯定不敢真的做什么”
季和忧一听心立马变紧,学校里面竟然有这种人!怪不得昨天晚上能这么快出来,无辜牵扯到两个学生,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想要脱身痴心妄想。
抿了一口茶,虞为徵对着他们续言“不过你们放心,爷爷不会任他继续肆意妄为下去的,后面的事交给爷爷处理,小忧你告诉你爸妈了吗?”
“嗯……还没有,我现在并不是很想让他们知道,我怕他们太担心”
“嗯,爷爷尊重你的想法,不过后面事情解决了一定要告诉父母好吗?”
他点点头,说“好的,我正打算这么做”
“好,等会爷爷给你一些纸符,你带在身上,最好时时刻刻都带着,以防不测,这件事情不能明面处理,所以在找到那个人之前先要保护好自己,无晏,你们一个学校要多关照小忧知道吗?下课多去找他玩什么的,能陪在他身边尽量陪,毕竟他还有咒符在身上没有完全消除”
虞为徵细心的关照让季和忧脸和心一度滚热,他乱转着眼睛,有些羞涩。
被人特意照顾的时候,心是慌张失措的,因为不知道怎么感谢,言语过轻,礼又过俗。
这时手背被人拍了拍,他侧眸过去,映入的是虞无晏抬眉温和的笑,随之他也舒展出笑容,对着虞为徵俯身点头说
“谢谢爷爷!”
“好了去吃饭吧”
两个人一起先出了书房,并肩走在长宽的走廊上,书房离客厅有些距离,过于安静的氛围让溪水变得格外清晰,途过衔接房子的外廊时,季和忧感觉自己的头发被虞无晏动了下。
他看过去,只见对方捏着一团非常小的白色棉絮。
“有东西”
“谢…谢谢”季和忧弯起眼谢道。
虞无晏也跟着笑,他把手中的棉絮丢下,双手插/进兜里说“没事,你以后不用太害怕,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我,不要不好意思知道吗?”
他又开始安慰自己了。季和忧望了望郁郁葱葱的院子,不知道怎么该去形容此时的心情,心很涨很满。
“真的很谢谢你们,感觉一直都在麻烦你们”
“怎么会呢?我很喜欢乐于助人,你忘记了吗?”
季和忧突然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抬头去看虞无晏,墨色的瞳孔垂下正巧对上来找他的双眼。
“不过,真的特别谢谢,你真的很好”季和忧轻拍他的肩,诚心感谢。
用过午饭两人就直接去了学校。
与此同时,池塘前——
虞为徵放下手中的鱼饲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老先生,纪师傅到了”
一位穿扮素雅的妇人走到他面前,虞为徵舒颜笑眼往前邀她上座。
“哎!纪师傅最近怎么样?我们有段时间没聚了”说着虞为徵给她倒了盏茶。
纪缪抚了抚鬓角,拿起茶浅尝了下,笑道“怎么?虞老这次请我来是为了喝茶?还是说上次从我这要走了那块木,不好用了?”
虞为徵朗笑,吹散热气道:“瞧你说的,还没钻磨过呢,不过,最近有些事情需要纪师傅你过过眼”
眼镜架在鼻梁上长时间压着皮肤,令人有些痒痛索性他将之取下,放在桌上
男人捏了捏鼻梁,宽掌随即覆上温敏馨的手,轻柔的安抚说“不对,你不应该这么想”
温敏馨迟疑的抬起头,带着满面泪珠对上男人柔情似水的双眼,她哑声问“为什么老师?”
男人轻声说“任何人都不配拥有你的爱,爱对你来说是负担,因为爱你承受了太多不应该承受的苦楚,想要成为自我,必须舍弃”
“可是……可是……我做不到!怎么办老师…怎么办!我好难受!我恨魏嘉柯可是我还是会在意他!我恨我爸爸但是又很爱他,他时常很爱我时常又对我不好,他喝醉了会骂我会打我,但是清醒的时候又对我很好,还有其他人对我的好又是实实在在的,所以我做不到!我很纠结,但……”
“可是他们伤害过你”男人打断了她的列举,冷漠的评述说“人不能只记住那些人对你微不足道的好,你要记住他们对你造成无法改变的伤害,知道吗敏馨”
男人起身绕过实木桌,蹲在温敏馨腿前握住她的双手,满腔心疼的看着她,叹惜“敏馨,是你太过于重感情了,你的柔情他们并不会接受,也不会懂的,反而他们还会利用你的柔情去攻击你,你要记住,拥抱时背后是完全交给对方的,心脏也只隔着背。”
碎发被男人别在耳后,食指和中指触着面颊,温敏馨猛然间懂得了什么,她瞳孔震缩着看男人,但男人却不为所动。
日落了,光影由白炽变为橙色,是夜来临之际的预示,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唯一盛着外头景色的窗户,在下瞬被窗帘遮盖住,提前进入黑夜。
温敏馨抽了桌上的纸擦干了眼泪,轻言“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男人拍了拍她的肩,送她走出了门。
“你真卑鄙!”
咒骂在身后响起,男人走到书桌拿起眼镜戴上,听言也只是笑了笑。
“安洁你昨晚是不是故意的?”
男人的询问让她瞬间哽住,不过又很快否认“不是,我不知道那个误入的会画符,不然我也不会被困在那里半天出不来,而且这个阵不是你做的吗?呵,你竟然也会有这种的失误”
这下换男人不语了,他立在桌边阴沉着脸,他没什么情绪的看向安洁。
“一点失误,不足为奇。”
下午最后一节课程开始展开,老师还未到班,正在拿书的男生随意扫视了教室,空在窗边的位置点燃了他的注意,他扯了扯同桌。
“唉!你说温敏馨她会不会休学啊?事情闹的那么大,而且听说她爸还在校长办公室和魏嘉柯他爸吵架,找魏嘉柯他爸要钱,闹得非常乱”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觉得吧,80%的概率会休学”
“听我朋友说的,他亲眼目睹!我也觉得很大概率会!已经好几天没看见她人了,感觉她好惨”
议论如针密密的扎在身上,留下消除不掉的针眼,痛觉似潮水扑在全身不放过任何皮肤,耳畔充斥着声音开始变尖,黑夜完全吞噬苍穹。
“啊——!”
温敏馨猛的惊醒,冷汗浸湿她的额发,她呆呆望着天花板,突然开始痛哭。
“我想死……我好想死……”
梦魇主宰了她。
“可是他们伤害过你……你要记住他们对你造成无法改变的伤害,知道吗敏馨……”
“……拥抱时背后是完全交给对方的,心脏也只隔着背……”
那柔水声在脑海中浮现,受情绪的波动声音变得轻飘,甚至扭曲,像魑魅魍魉般在蛊惑。
混杂的脑子在某一刻变得空白,温敏馨愣愣的看着搭在被子上的手臂,那长长的疤痕唤醒了古早的记忆。
“小宝——,过来!”
蹲在地上画画的小女孩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抬头,是妈妈。
一个穿着鹅黄碎花裙的女人站在小院子门口,小女孩立马放下蜡笔朝她奔过去。
“妈妈!”
女人蹲下来紧紧抱住她,“小宝有没有想妈妈?对不起妈妈一直没能来看你”
小女孩用力点头说“特别特别想妈妈!”
“妈妈不能待太久等会爸爸就来了,你乖乖吃饭,好好长大知道吗?”女人说着把包里的娃娃和旺仔牛奶塞进小女孩手中。
小女孩笑着点头,乖乖答应妈妈的话
“那妈妈以后要经常来看我哦!”
倏然女人眼眶红了,她不敢看小女孩的眼睛,只是帮她把衣领整理好,摸了摸她的脸,“妈妈……以后!妈妈以后有机会一定来看你!”
她低头看了眼表,站起身弯腰亲了亲小女孩的脸,“妈妈要走了,你好好的啊,东西拿着不要告诉爸爸这个是妈妈给,爸爸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是李婶婶送的”
“嗯嗯好!”
“妈妈走了,再见!”
女人转身离开院子,小女孩抱着怀里的东西,有些怅然若失。
下刻,她撒腿跑到门外道上,看着妈妈的背影——
“妈妈!”
“妈妈!”
“妈妈再见!一定要再见哦!”
女人不敢转身她只敢往前走,下巴滑下泪水她抬手擦掉,她听见了女儿的哭声,却没法帮她擦干。
不幸的事发生了,小女孩骗了父亲,但谎言最后被戳穿了。
“什么李婶婶!你小小年纪就会骗人了是吧!是不是那个贱女人教你的!果然!她就是个biao子!”
“不要骂妈妈!不要骂她!不要抢我的娃娃!啊——!不要!”
温刚正抢过小女孩手里的娃娃,是一个小兔子,温刚正无视小女孩的哭喊和父母的劝住,拿了一个铁桶将娃娃丢进去,划了个柴火把女人送的娃娃烧了。
“她做的东西我看不出?她当我sb啊!老子当年用的穿的都是她做!她胆子不小啊!下次再来老子打死她!”
小女孩奋力挣脱奶奶的束缚,一手伸进正在燃烧的铁桶中
“啊——!”
温敏馨尖叫着,觉得手臂上的疤痕又开始痛了。
“你叫什么叫!大晚上的别逼我动手!”
房间外传来温正刚的喊骂,他今天喝酒了,昨天去学校闹得那一番并没有让他拿到心意的数目,连着两天都在酗酒。
那一刻,心墙瞬间分崩离析!
温敏馨翻身下床,打开了书桌柜,拿出来美工刀毫不犹豫的割在腕上,接着从书桌下面的柜子里,拿出当年被烧的破烂不堪的兔子,随后她慢慢的躺下来,躺在地上。
兔子放在眼前,她笑着说“妈妈,不用再来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