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屿安没料到许怀洲会来,他对许怀洲的感情有些复杂。
第一次听见许怀洲的名字,时屿安参加了朋友的生日Party,忘了是哪家的小姐,端着酒杯一脸娇羞的过来打听他。
当时他在小阳台曲着腿闲散地倚在栏杆上抽烟。
“许怀洲?”
青年逆着屋内灯光,眸底压着几分漫不经心,跟没听见似的,但还是很给面儿的想了会,他挑了下眉尾:“不认识。”
那小姐满眼失落,仍不死心:“时少,你们一个学校的呢,您真不认识?您在想想?”
烟雾绕着那青年修长骨感的指尖缠绕往上,忽明忽灭。
闻言,他偏头,薄唇扯了抹笑,一双多情又温柔的眼随着他的动作睨过来,满目的轻佻,嗓音却很凉,像此时寂寥的月色:“怎么?我非认识不可么。”
时屿安年轻那会最是一个冷淡又恶劣的少爷脾气,可偏偏人是时家少爷,不爽也只能憋着,给一百个胆子都不敢随便招惹他。
知晓自己没规矩差点惹人生气,女生端着姿态小心翼翼道了歉,转身跑了没影。
时屿安没太在意,圈子里那些少爷小姐,过惯了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生活,玩得一个比一个花,默认国内一个国外一个都是最普通的事,聊得不是金钱就是**。
提起人名,翻来覆去不就那点子肮脏又无聊的心思么。
他虽然脾气不好,在这方面倒是干净得很,不然他那个古板的爹还有老爷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结果他前脚刚说完不认识,后脚就在第二天的学校,他那个远在隔壁伦敦的妹妹,追着一个白衬衫西装裤看起来穷到令人发笑的穷小子身后,一口一个许怀洲的喊。
时屿安:“……?”
他这才后知后觉,原来妹妹不管刮风下雨都要来剑桥的原因,不是找他,而是找许怀洲。
他以为是他们兄妹情深,他以为是他魅力太大,亦或者是妹妹初来乍到没交到朋友比较依赖他。
时屿安一张帅脸都黑了。
至此,他就特别特别讨厌许怀洲,可惜自家妹妹护得紧,他半点动不得。
他找人打听了几句,无非不就是,帅,成绩好,本科毕业后直博,奖学金拿到手软,清冷疏离,有人拿着卡扬言要包他,愣是眼皮都没抬一下。
但是,很穷。
时屿安最瞧不起他身上那股穷酸劲。
再然后,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某天一脸娇羞,像极了那天Party上那个忘了是哪家小姐的女生脸上的娇羞。
娇羞的妹妹身旁,他特别讨厌的穷小子,他看见两个人交握的双手。
而穷小子,温和而清润的笑,喊了声:“哥。”
“……?”
时屿安感觉天都塌了。
虽然,他比许怀洲还要小几岁。
时屿安觉得爱情这东西真使人盲目。
时屿安接受不了,没事就在背后跟妹妹说那人就是个空有一副皮囊实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撺唆着她换一个,还说要给她介绍。
直到他那个印象里一直都乖巧听话的妹妹气得反驳他,他才收了声。
再后来,就是他拜托妹妹叫她找穷小子帮忙补习,因为他老爹说再拿不到多少的绩点,就停了他的卡……
犹记得那天,晚上才结束Party的时屿安睡得昏天黑地,妹妹一通电话打了过来,他接起,有人敲门。
在妹妹那句:“哥!你给许怀洲开下门!我不在你可不要欺负他!”中,时屿安眯着眼,看见公寓门口穿着白衬衫的妹妹的男朋友。
那洗得发白的白衬衫在英国难得阳光明媚的好天气中,一种被太阳曝晒过后的皂角味。
也是那般,挑不出任何错的礼貌的笑:“哥。”
时屿安感觉瞌睡都吓醒了。
虽然时屿安自幼被吹捧着长大的养尊处优的少爷脾气使他格外放不下面子,但为了自己的卡,为了圣诞节假期他的北美旅行,还是第一次拉下脸来跟妹妹的男朋友和平共处了几天。
他妹妹偶尔来监督,他愣是情绪稳定地收敛了所有的坏脾气。
许怀洲别的条件他都可以鸡蛋里挑骨头,唯独成绩,时屿安反驳不了,许怀洲和他完全是两个专业,但人仅仅是读了几天书,愣是把他这个半吊子水平拉了上去。
时屿安拿到了有史以来最好的绩点,老头开心得给他打了一笔巨款。
至此,对妹妹的恋爱,时屿安就再也不发表任何意见了。
这会,时间模糊了记忆和过往,但时屿安总有一种下一秒就能从许怀洲嘴里听见他喊哥的错觉。
那个男人,还是那样一如年少时那般,清冷的面容端得不见山不见水,猜不透情绪如何,外露的儒雅又恰好中和了那份锐利压抑。
就连时屿安也不可否认的是,许怀洲身上那种经过时间的打磨,像一柄磨砺而出的宝剑般,毕露的锋芒又被很好的包裹着向下兼容了去。
看着风光霁月俊雅矜贵,但实则剑身破空而出,流淌而过的寒光冷戾到仿佛能撕开所有虚空。
二人眸光相接,许怀洲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时总。”
时屿安第一次觉得命运是一场云谲波诡的舞台剧,就像曾经他最瞧不起的穷小子,如今反而成了所有人争先恐后巴结的对象。
而他自己,那个曾经骨子里都浸着傲慢和不可一世的时家少爷,老爷子不过昏迷住院的那段时间,圈子里众说纷纭,一时间树倒猢狲散,任谁都想等一场百年贵族的落幕。
在这场权利游戏里,多的是大厦倾覆与更迭换代。
如今,为了公司,他多少也要在许怀洲面前刷一下脸。
爷爷用最后的时间为他们所有人稳住了站稳京城的根基,他回国就是想早早接下父亲的担子,他早就不是那个玩世不恭的闲散少爷了。
时屿安似笑非笑的看他:“看来许律消息挺广,我这儿刚回来你就喊上时总了。”
许怀洲跟没听见他话里的揶揄似的,几分漫不经心散在温和带笑的嗓音里:“时少回国的的阵仗那么大,多少人猜您什么时候继承公司。”
时屿安也没藏着掖着,敛了抹笑便直截了当的开了口:“许怀洲,你知道我这人不喜欢说客套话,年轻时是我傲慢,我道歉,往后里还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许怀洲轻阖下眸光,像是没料到那句道歉,那眉尾挑了下,但仍握住那只代表妥协和示好的手,依旧是那挑不出错的笑,他温声:“当然,时总。”
时屿安知道他是个聪明人,能从最底层一路爬到这个位置,有多不容易不说,手段自然也是了得的。
他习惯性的掏出烟盒递过去,自己嘴边已经咬着一条,忽得又想起许怀洲好像不抽烟。
结果,那边接过,道了谢,低头拢烟的样子比他还熟练。
时屿安难得愣了半秒,但也没多问。
毕竟岁月流逝中,没有人会是一成不变的。
就像他已经开始学会了用圆滑来包裹自己,倘若是以前,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开口说抱歉。
成年人的交流总是点到为止。
两个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工作,便也没再搭话,彼此都心照不宣的靠在栏杆上抽烟。
许怀洲突然很想向时屿安问起时瑜。
他想起女孩那张漂亮的脸,那潋滟着碎光的眸。
月光融进她柔软微卷的发里,有一缕垂在颈侧,又随风轻轻浮动着,露出发间被光照得半透明的薄而软的耳垂。
那根根分明的睫羽抬起,她就那么茫然又疏离地抬头看着他。
他们以前那么亲密无间,他甚至吻过那耳垂,他见过她红着脸眸光晕染着水色小声低|喘的样子,也见过她像小猫一样懒洋洋窝在他怀里去玩他的手指。
那时候他总笑,笑她说他养了两只小猫,一个元宝,一个她。
他知道以前时屿安并不待见他,只是碍于小鱼才不好说什么。
但他不在乎那些,他悲悯狼藉的这二十几年,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仿佛有什么阴郁堆积在心尖上,又毫不讲理地翻涌着聚集,直至他心里的那道缝缝补补的沟壑继而又撕开裂缝,那些烦躁渗了出来,喉结也随着滚动了下。
好像过往和回忆都落了灰,重新拿出来时灰尘飞扬,呛得口鼻生疼。
即使这会心里的情绪波澜壮阔,男人面色依旧掩藏的极好,神情淡淡,只有眸底压着一点像月夜下树林暗影一样的暗流涌动的光。
她说她过得好,可是她瘦了。
那骨感修长的指缝间夹着的烟半晌没动作,烟蒂长长一条凝聚,忽明忽灭的红光依旧燃着。
许怀洲垂眸,抖落烟蒂,灰色散落在空中,像他眉心压着的那片灰,沉重而阴郁,久久不能疏朗。
他想,她瘦了好多。
也不愿意和他说话。
许怀洲想起他路过的那家馄饨店,其实他也没料到会在那里遇见时瑜。
那天他回学校,刚下课,正好来附近办事。
她眼睛红红的,是在哭吗。
为什么连吃饭都要哭。
在一片晦涩的情愫中,许怀洲有些难捱的垂了眼。
过了肺的烟雾缭绕着斑驳在他眉眼,连带着男人的面容都模糊。
以前,牵手,微笑,哥
后来,牵手,微笑,哥
此男子不语,只是一味喊哥(划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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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哥(男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