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一个劲儿推菜,瞧着恨不得把整本菜单上的都点个完。
最后还是柯治出面制止。
他说话没什么情绪,简短的几个字就能让人停下动作。
“够了,太多了吃不完。”
张雅看一眼他,收起菜单,扭头对阿姨露出一个甜甜地笑:“阿姨就这些吧,剩下的留着下次再吃。”
“行。”阿姨瞧眼手上的单子,“我先去叫厨房准备,你们坐着稍微等一会儿。”
经过冶氢身边时还敲打了下他的脑袋。
“别站着了,也不知道给人倒点儿水喝。”
眼神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阿姨走后张雅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她对着冉澹:“原来你们是同乡啊!”
中途还抽空看了眼柯治。
见冉澹点头,她接着问:“你们是一起长大吗?”
“是。”
这次开口说话的人成了柯治。
冉澹意外地看向他,他抬起头,利落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张雅没想到他会说话,碍于他的气场太强,所以才不敢问他,他突然开口,反倒打了别人一个措手不及。
"真好,有一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一定很幸福。"张雅艳羡道。
冉澹身子一顿,“青梅竹马”四个字在她脑中盘旋。
至于幸不幸福,张雅说得很准确,有柯治在的日子里,她几乎没什么烦恼,整个成长阶段都是快乐的。
不仅仅源自于柯治,还有她的家庭,包括渔村的大家。
冉澹注意到乔论安每次在旁人面前都很少开口说话,主动问道:“你和你男朋友都是塔屿人吗?”
“啊?”张雅看着柯治,有些恍神,“我不是,乔论安是,他在塔屿出生,我们是在大学里认识的,那个时候我负责迎接新生。”
“那你们是……”
张雅挽着乔论安的胳膊,脸上带着女孩儿的娇羞:“我们是姐弟恋。”
在她提及两人相识的过往时,乔论安的目光全程都在她的身上。
冉澹不由地一笑,果然恋爱还是美好的,令人向往。
“姐姐,你大学里有喜欢的男孩子吗?”
张雅一句话吸引了全场人的注意。
“没有。”冉澹很直接,“我大学里忙着考公考研,谈恋爱的事完全没想过。”
张雅夸道:“你长这么好看,一定有人在默默暗恋你,只是你不知道。”
“可能吧!”
已经过去了的阶段,即便真有,也不可能再知道了。
大学毕业后,她手机里连男生的联系方式都少的可怜。
门推开,有人推着推车进来,打断了聊天。
冉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杯倒好的茶水,杯口冒着热气,转过头,直直撞上柯治看向她的视线。
他幽深的目光中装着怔怔的她,像是被羽毛轻轻扫了一下,叫人心痒痒。
房间里有一扇窗户,光线比较明亮,偶尔吹进一股热风,惹人燥热。
冉澹连着喝了好几杯水,见自己快要把一壶茶水都要喝完了,她终于放下杯子。
过了没多久,忽然觉得房间里温度凉快了下来。
抬眼一看,原来是空调开着。
温度降下来后,没有那么心浮气躁,她吃饭的速度也快了些。
中途吃到一道好吃的菜,觉着惊喜,没想到船上厨师的厨艺这么好。
扭头看柯治,他吃饭的动作很慢,桌上的菜离他有点距离,他想要夹就必须伸长胳膊又或是站起来。
冉澹没有多犹豫,起身夹了点那道菜放在他面前的盘子里。
柯治抬起头,对上她一脸诚恳:“这道菜挺好吃的,你尝尝。”
他看眼盘子里的菜,淡声说:“这是海菜,内陆很少。”
冉澹眼前一亮:“难怪好吃,我以前从没有吃过。”
说着她又夹了一筷子放进自己碗里,夹完后又往柯治的盘子里放了一点排骨。
待她坐下,张雅打趣道:“青梅竹马就是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在谈恋爱呢。”
柯治和冉澹捏着筷子的手同步一顿。
心跳莫名加快几分,冉澹想着可能是因为吃太急胃有些不舒服,稳了稳心绪,听冶氢说:“我也想有一个青梅竹马。”
柯治冷不丁回应:“你不是有个妹妹吗?”
冶氢垮着一张脸:“能一样吗?”
柯治睨他一眼,他闭上嘴憋住不吭声。
明明是他主动请吃饭的,结果在这场饭局上他毫无存在感。
他一脸憋屈的往嘴里塞着菜,冉澹于心不忍,问他:“怎么船上还有单独的包厢可以点菜吃饭啊?”
冶氢见她主动找自己说话,立马来了精神,得意地扫眼柯治,解释说:“有时候船上会来一些特殊人员,为了接待他们才安排了几间包厢,其实乘客也可以使用包厢,只是不得他们预约就已经被人订完了。”
想到检票登船那天,在冉澹身边的人大多是非富即贵的。
如若不是只有一个登船入口,多半都不会遇到。
上船后也没再看到过他们。
七楼还有房间,但冉澹从未进去看过,想来他们多半都集中住在那一层。
可既然连吃饭都能单独安排包厢,有八层的轮船怎么就不能安个电梯呢?
冉澹把心里的疑问问出来,冶氢叹一口气,说:“由于船上乘客太多,加上这艘船最初是私人购买使用的,后来才成为了普通的客运轮船,上面的领导不愿意出资金,我们也不可能自讨腰包啊。”
“就是不想利民只想维护资本呗。”冉澹神情淡漠道出实情。
冶氢“嘘”了一声,示意她小声点。
反倒是柯治在看向她的神情里多了几分赞许。
冉澹心头不爽,每次看到柯治上下楼不方便时就不由得心疼。
他从小就是一个要强的人,在冉澹心里,他几乎是无所不能的,遇到什么事都能处理好。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但就是……
冉澹心里多出一种别样的情绪,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
很奇怪。
饭后柯治手撑在两边有要起身的意思,冉澹跑得比冶氢还快,推来轮椅,连忙伸手扶住他。
手触碰到他胳膊的那一刻,她清楚地感受到柯治的脸色变了。
异常的冷,连同声音也是。
“松手!”
强势的语气看得旁人一呆。
冉澹的手尬在那里,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
她没想到柯治这么排斥她。
那一瞬间,脑子木住做不出反应,最后还是冶氢出面解围,上前扶住柯治说:“还是我来吧,他一个大男人你可能不太扶得住。”
冶氢刚一接过手,就被柯治无情地甩开,他手撑在桌子上借力坐上轮椅,滚动轮胎转身朝外走,头也不回。
冉澹追随他的身影看过去,空下来的手微微握紧。
被甩开手的冶氢悻悻摸了摸鼻子,上前安慰说:“你别在意,柯治他性格比较要强,除我之外一般不喜别人碰他,甚至有时候都不肯我帮忙,宁愿自己硬撑。”
心里同时暗道:“怎么说也是同乡,好歹给人留点面子,说个话这么冷漠绝情,要是把人伤到了怎么办?”
冶氢暗自打量着冉澹的表情,生怕她露出伤心的神色来,他一个大男人,少有跟女人打交道,要真难过了,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人家。
“没事。”冉澹摇头表示不在意。
但心里终究会有点不舒服,回忆起以前,柯治从来没有对她说过重话,也从未用这么冷漠的语气和她说过话。
“我有点困,先回房间了,今天这顿饭谢谢你。”冉澹笑道。
冶氢大方说着“不客气。”
张雅也走上来跟着表示感谢,她性子活跃,问题一大堆,很快就能和冶氢聊起来。
见没自己的事了,冉澹默默离开了餐厅。
傍晚时分,海面上缭绕起一层烟霭,余晖照耀在海面上,像是铺了一层金箔纸闪着金黄色的光,远处的小岛上生长着的绿色植被成为了眼里唯一一抹亮色。
透过窗户,光洒在地板上,朝外看去无疑是一副色彩搭配完美的油画。
冉澹无心欣赏外面的风景究竟有多美。
和凌札闲聊着天,脑子却想着中午吃饭的事。
察觉到柯治语气里的排斥那一瞬间,记忆中对她向来温柔宠溺的哥哥仿佛不复存在。
“冉澹,冉澹!”
没听到回应的凌札嗓音不断拔高。
“怎么了?”冉澹缓过神来:“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你在船上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凌札一脸无语:“你在想什么呢?怎么聊着天还走神。”
冉澹思考着要不要把她遇到柯治的事说出来。
对于柯治,凌札是有点知情的。
大学时提及长得好看的帅哥,聊到青梅竹马,冉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柯治。
每次她提到自己有一个长得特别好看,还很优秀的哥哥时,凌札都对柯治的存在心生好奇,迫不及待想要确认冉澹说的是不是真的。
可惜冉澹光是嘴上说,连张照片都拿不出来。
每到这个时候,冉澹不由得觉得可惜,她竟然连一张和柯治的合照都没有。
再到后来,她听到柯治最后一个消息后,再也没有把柯治挂在嘴边,哪怕想到他,也不过是默默藏于心底。
慢慢地……她想起他的次数越来越少。
“凌札……”她缓缓开口:“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哥哥吗?”
“你说的是那个和你一起长大,后来去当兵的那个哥哥吗?”凌札回忆着:“好久没听到你提他了,怎么了?”
冉澹犹豫着说:“我在这艘船上遇到了他。”
“这么巧!”凌札惊讶出声:“他也是去那座岛玩的吗?”
“他不是,他是船上的工作人员。”
她最终还是没有把柯治腿受伤的事情说出来,只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凌札,如果一个人以前对你的态度和现在很不一样,你会怎么想?”
“如果那个人以前对我来说很重要,那我可能会有点难过,不过人都是会变的,太久不见,即便是亲人都会显得生疏。”
凌札的生活态度向来是不内耗,别人怎么对她那是别人的事,她只要自己内心无愧就好了。
听到凌札说的话后,冉澹心里好受多了,想想也是,毕竟太久没见了,每个人的生活和性格都会发生改变。
可能是她的举动让柯治一时感到不适应。
和凌札聊完天,收起手机,坐在床边望向窗外发呆。
天色渐晚,轮船上的灯光洒在海面上形成一层浮动着的星云,站起身还能隐隐瞧见远处亮起的灯塔,不惧风雨的屹立在那里,告诉出海捕鱼或是远行的人们,那是回家的方向。
冉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想家,想念自己以前在渔村生活的无忧无虑的样子。
那个时候好像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特别朴实,家家户户都认识,路上碰着了都能被热情地邀请到家里吃饭。
想着想着,脑子里不自觉又浮现出柯治的样子。
冉澹晃了晃脑袋,垂眸轻叹一声,闭上眼整个人朝后仰,扎实地躺在床上,海风直直地吹向她。
到了晚上十二点,房间里灯光熄灭,门口响起滚轮滚过地毯的闷沉声。
周围逐渐安静下来,深邃的夜开始了独属它的安宁时刻。
冉澹早上思虑了半天,想着要不要去找柯治,怎么说也是自己逾矩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介意。
自己在船上也多有得到他的照顾。
最终她还是决定去找他。
窗户上凝了一层水雾,半夜不知道何时下起的雨现在还没停,放晴太久,突然下起的雨致房间内都感到渗透进的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