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谢谢你请吃饭。”
结完账两人出来,冉澹一边道谢一边看眼时间,已经出来了有两小时了。
先前那通电话打完后,手机就彻底没了动静。
“不用客气。”
灯光的照射下使得眼神更加深邃,路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被光线连接,距离缩短,温度的传递像是白日里的晴朗还未来得及散去。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晚风吹着很舒服,不急不躁。
初到塔屿,冉澹眼里满是新奇。
“你晚上是住在你哥哥家吗?”孟明然忽然开口问道。
“哥哥”这个称呼,应该是从凌札那里听来的。
冉澹想了一下,轻轻“嗯”一声。
“你哥哥是很早就来塔屿了吗?”
“算是吧!”
话题忽然围绕着柯治聊了起来,冉澹清楚的知道她谈及的根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哥哥”。
心里有几分异样的情绪。
孟明然没有注意到冉澹语气的变化,客客气气地聊道:“待在塔屿的时间里本来也打算在这边买套房,但是听朋友说才知道塔屿的房子是不对外出售的,除了本地居民外,在这里有房的人基本上是受到一些特殊照顾的人。”
“特殊照顾?”冉澹一下被吸引注意。
“具体我也不清楚。”孟明然没有揪着聊这个话题。
沿着街道走,直到灯光尽数躲在身后,面朝大海,夜晚瞧不清方向,海风和浪潮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湿黏地打在身上。
远处的灯塔与星河并肩,在黑夜里脱颖而出。
沙滩上有人燃放起烟火,挥舞着手中的烟花棒,璀璨且明亮。
冉澹不禁被他们的欢愉所感染,由心而发地说:“塔屿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这一趟确实是没来错,加上她之前从未见过大海,第一次亲眼见到,好像整个人都被治愈了一般,大海无边无际,仿佛可以吞没所有心事,沉进海底。
“你想放烟花吗?”孟明然问道。
冉澹摇摇头,正欲拒绝,身旁突然有人试探性喊出她的名字,偏头一看,刚好和冶氢视线撞上。
错愕半秒,看见冶氢手里拎着一个水桶,里面有几条色彩斑斓的鱼,另一只手拿着鱼竿和小凳子,不远处路灯亮起,隐隐瞧见远处听着一辆显眼的三轮车。
“这位是?”孟明然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我朋友。”
“你在这里钓鱼?”冉澹看向冶氢。
他提了下水桶“嗯”一声,“今晚收获不错,打算把鱼拿去卖了。”
冶氢的视线时不时落到孟明然身上看一眼,两人没什么交流。
气氛不太对劲,边上的热闹和喧哗没法调动他们的情绪。
“今晚谢谢你,下次有机会我再请你吃饭。”
“要不就明天吧。”
冉澹原本只是想客套一句,没想到孟明然接话接这么快,反应了几秒后点头说“好”。
“时间也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见。”
孟明然很有眼力见的开口告别。
等他走后,冶氢也没问孟明然是谁,似乎毫不关心冉澹为什么大晚上会和一个男人走在一起。
相反他问起了柯治。
“他一个人在家吗?”
两人走在街上,海浪的声音掀了一遍,塔屿有自己的方言,外地人来根本听不懂。
冶氢拎着桶自在得很,随便找了个空荡,小板凳一放,人坐上去,桶放在面前就开始吆喝起来。
冉澹站在旁边,听不懂他喊的到底是什么,大概就是吸引人买他鱼之类的。
“我睡觉起来他不在家。”
暂时没人要买鱼,大多数人因为好奇会停留看眼桶里。
冶氢闲下来索性懒得喊。
“他不在家?有说去哪儿吗?”
冉澹摇摇头:“没有。”
“奇了怪了。”冶氢有些不解:“平时回来他都要在家睡上一天的。”
坐了有十分钟,冉澹也在旁边站了十分钟。
可见有人来买鱼,冶氢忙站起身,顺手把小板凳递给了冉澹,示意她坐着。
“你好,要买鱼吗?我这鱼新鲜,刚钓上来的,拿回去清蒸绝对好吃。”
冶氢卖起东西来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看来以前他经常这样钓鱼卖鱼。
来来回回说了有个两分钟,三下五除二就把鱼给卖出去了。
人走后,冉澹看一眼,里面还剩一条小红鱼。
“你把这条鱼给带回去,明天中午拿来清蒸。”
“好漂亮的鱼,吃了还有点舍不得。”
“塔屿有个习俗……”
两人一边往三轮车的方向走一边说。
“远道而来的人,不管是来塔屿玩,还是回家,都得吃一条红鱼,预示着平安,也代表着永远有家可归,不在海上漂流。”
冉澹听得津津有味。
“我和柯治刚来塔屿那个时候,住在阿姨家,就上次在船上聚餐时见到的那位阿姨,她是塔屿本地人,那个时候得到她不少照顾,也是她告诉我们吃红鱼的故事。”
三轮车沿着海岸行驶,冶氢的声音逐渐被海浪声所取代,冉澹什么也没想,思绪却仿佛飘了很远,以前和柯治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像冲上云霄的烟火般转瞬即逝。
到小区楼下,门口摆了不少夜摊,因为增添了不少游客,几乎每个摊前都围满了人,烧烤香味飘出,烧烤师傅忙而不乱。
一辆黑色的奔驰在他们后面停下。
冶氢“咦”一声,吸引了冉澹的注意。
她瞧着那辆奔驰,驾驶位上走下来一位男士,穿着一件薄款的黑色风衣,戴着帽子,看不清脸,身型高挑,衬出几分神秘感。
从冶氢的眼神中观察到,他认识这个人。
男人绕到后备箱取出轮椅,在冉澹还在琢磨的时候,冶氢已经上前帮忙。
走近后,冶氢和男人打了个照面,眉头皱起:“怎么是你送他回来?”
男人勾唇,解释道:“别误会,今天是他主动来找的我。”
柯治的身影慢慢出现在眼前,冉澹瞳孔微动,透过斑驳的光影,窥见他脸间的疲惫。
“他来找你!”冶氢一脸震惊。
许是注意到冉澹还在旁边,稍稍收敛了一下神情。
嘴唇微张,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冉澹身上的光影逐渐消失,她一句话没说,站在冶氢身旁,柯治没有注意到她。
越斯年不认识冉澹,他摆放好轮椅,和冶氢搭了把手帮柯治坐上去。
“他今天给我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我来接他,做了一个检查。”
冶氢眼里带着震惊,视线扫过柯治的双腿,询问:“结果怎么样?”
越斯年语气轻微:“还是老样子,由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船上,增加了康复训练的难度。”
他瞄一眼柯治:“想要好,最好是不要再待在船上,把更多的时间花在我制定的康复训练上。”
冶氢一言不发,神色中含着纠结。
想必越斯年说的话他早就知道。
只是……
冉澹看着柯治。
真正的决定权在他身上。
她上前一步,在光中生长的树叶被风吹动,轻轻摇摆,挪进她的脚下。
“所以他的腿能治好是吗?”
轻柔的声音如海水般清澈,流进他的世界里,不疾不徐。
柯治的目光看向她,落在她的脸上。
一瞬间,四目相对。
放在腿上的手微微蜷曲,语气稍显沉重:“什么时候来的?”
冉澹没来得及开口,被冶氢抢了个先:“我俩在集市上碰到的,我今天钓到一条红鱼想着给你送过来,顺路也把冉澹送回来了。”
红鱼在水桶里游动,清凉的水声让夜晚变得更加舒畅。
“去逛集市了?”柯治问道。
冶氢和越斯年的眼神同步望向她,越斯年的眼神中多了些探究。
冉澹轻轻“嗯”一声,他便没再问。
他们把柯治送回家,回去的路上,介绍完冉澹和越斯年,简单聊了一下柯治双腿的问题。
越斯年是医生,长年居住在塔屿,他的建议是希望柯治能够接受保守治疗,每天进行康复训练,虽然成功概率不高,但也是目前为止最有效的办法了。
如若他继续在船上待下去,他的双腿就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可能。
冶氢和越斯年在聊这些的时候,他们更想听到的是柯治自己能够做出一个决定。
但直到他们离开,柯治全程都一言不发。
他们聊的事,好似与他无关。
冉澹倒了杯水递给他,嘴张了好几次,见他脸上疲惫的神情,还是没能把话说出口。
屋子里短暂的寂静,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把冉澹吓得身子一抖。
柯治缓缓将目光挪向她,冉澹慌然接通电话,捂住嘴偏过头。
“什么事?”
“你和孟明然约会约得怎么样?”凌札清亮又八卦地声音在屋内响起。
冉澹明显感受到有一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渐渐变得犀利起来。
她皱着眉解释:“别瞎说,我们就是一起吃了顿饭而已。”
“而已?你想想你都有多久没有和一个男人单独吃饭了?光是大学里我一次都没见过。”
柯治的存在感实在太过强烈,根本无法忽视。
单独和一个男人吃饭。
最近和柯治倒是有过几次。
小时候在村里的时候,楚芝铃和冉宣岚要上班,冉澹基本上都是在柯治家吃饭,和柯治单独吃饭的次数更是数都数不过来。
凌札追着问:“你和孟明然那么久没见了,对他感觉怎么样?他变化大吗?”
“没什么感觉,他变化还是挺大的,更斯文了。”
冉澹抬起头看向对面,柯治已经移开视线,他低着头,看着手机,眉头微蹙。
她不禁好奇他在看什么?
紧抿的双唇,浓眉下的双眼在灯光下闪烁,高挺的鼻梁,冷冽又严肃的脸庞在灯光下愈加清晰。
“那他和以前比有没有好看一些?”
“好看。”冉澹下意识回答,却不知恍神间,看得那个人是柯治。
柯治听到她的回答,抬起头,四目相对时,两人在看向彼此的眼里,都藏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