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方潮抬脚把捏碎的大理石砖块踢到刀疤男人面前,“好好回答,别耍花招。”
这种挟威逼供的戏,他演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发挥得简直不要太轻松。
刀疤男人脸色惨白,瞳孔抖了抖。
方潮:“为什么突然动手?”
“……因为接到了指示。”
“谁的指示?”
“不知道。”刀疤男人低声说,“我没有资格知道上级的身份。”
方潮回忆了一下他在动手前突然反常的表现,觉得这个解释可以接受。
他问:“那条指令具体是怎么说的?”
“Kill the rat,杀死……”
“他让你杀,你就真敢杀?”方潮轻声一哧。今晚如果换成白衔英,刀疤男人敢对他出手的那一刻就得凉了。
刀疤男人沉默半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像石头一样坚硬,又像沙漠一样麻木。方潮甚至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丝难以理解的意味——
仿佛他问的这个问题,让这个人感到十分奇怪。
“服从。”顿了顿,刀疤男人说,“但凡有令,皆当服从。这是组织的规定。你不知道么?”
方潮正要说话。
突然,门口传来重重的拍门声。
“是我!开门!”
是白衔英!
方潮跑过去,一把拉开门。
白衔英的目光在他身上由上向下扫视了一遍。
他顿了顿,说:“你没事。”
方潮本来准备说“差点出事”,但是望着白衔英,他忽然生出一种微妙的心态。
于是,他一挑眉,改口道:“怎么会有事。”
然后,他从地上随手捡起一块金属片,伸到白衔英面前,像揉纸团一样轻松一捏,“喏。”
白衔英的表情很平静。
何止是平静,简直是毫无波动。
方潮:……
你的能力被我发现了,这种事,难道不值得惊讶一下吗?
他让开身子,正准备问问白衔英该拿这个刀疤男人怎么办,就看见白衔英的眼神忽然变了。
那原本冷淡的眼睛,像是忽然结了冰。
方潮诧异转身,就看见原本瘫坐在地上的刀疤男人,扶着墙摇摇晃晃地朝他们走过来。
他脸上的肌肉仿佛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牵引着,缓缓扭曲。让他看起来似哭似笑,神色疯狂。
那道长长的伤疤,一下下抽搐着,像一条濒死的蜈蚣。
“但凡有令……”他嗓子里的肌肉也像是不听使唤了,咯咯作响。他突然仰起头,雪白的灯光洒在那只灰蓝的独眸中,像是有稀薄的水雾在空气中散开。
他喃喃道,“皆当,服从。”
方潮看见,他后颈处那个D字母的纹身,突然爆发出妖异的暗红色的幽光。
下一秒,他被白衔英拦腰拉过,疾速退出屋子。
出去的那一刹,白衔英抬脚踢上房门。
隔着门,方潮忽然感到地面震颤了一下。
然后,几乎就在千分之一秒之后,他听见了一声沉闷的:轰——
什么东西,爆炸了。
方潮:“这是……怎么回事?”
白衔英没有回答。
“白衔英,扶我一下。”方潮半跪在地上,低声说,“我腿有点软。”
白衔英沉默地伸手拉起他。
方潮的手指冰凉,双眼仿佛没有聚焦。
他再次茫然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衔英抬手蒙住他的眼睛,另一只手按在方潮的脉搏上。
他平静地说:“呼吸。一。”
“二。”
“三。”
他的声音一贯冷淡,这一刻,这种冷淡却仿佛给人无限的安定。
方潮随着他的声音缓缓调整呼吸的节奏。
数到第十下的时候。方潮脉搏的弹动恢复了规律。
白衔英松开手,但仍注视着方潮。
方潮靠着墙,轻轻喘了两口气。
他轻声说:“我以前拍过爆破戏,最危险的一次,爆炸的火浪差点扑到我背上。但……”
不一样。
这一次,不一样。
虽然比起之前,没有浓烟气浪,没有人群的惊骇奔走,只是一声闷响,一下颤动。
方潮发了一会儿呆,像之前在片场让自己出戏那样,强迫自己从这个状态中抽离出来。
他的演技好是出了名的,出戏入戏快也一样出名。
片刻,他牵了牵唇角:“我没事了。”
“真没事了。”他看向白衔英,想找个法子证明一下自己,但没想出来,只好轻轻眨了眨眼睛。
就听白衔英突然说:“我替你演戏。”
方潮一愣。
他本来还在盘算着怎么能让白衔英答应,结果这是……
他问:“你怎么突然想通了?”
白衔英:“我替你演戏,作为交换,在我们换回来之前,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你不能到处走,要保持在我身边的一定范围之内。同意吗?”
“同意。”方潮点头,一笑,“我没问题。”
“好。”
白衔英说完,起身往外走。
走出几步,见方潮没有跟上来,他转过身,重复道:“一定范围之内。”
方潮含笑看着他,故意说:“你没告诉我是多大的范围啊。你看,我们现在隔着两米都不到,要是按这个距离,岂不是晚上就要睡一间房。”
白衔英淡淡看他。
他说“一定范围之内”,用意是提醒方潮他们需要一起行动。方潮这样,显然是在曲解。
方潮见白衔英终于放下心了,微微一笑。
他迈开腿,朝他走过去:“行了,我过来了。走吧走吧。”
他走到白衔英身边。
这里位置偏僻,居民在很早之前搬得差不多了。这些年,拆房子的动静基本没断过,还住在这儿的人早习惯了。刚才白衔英屋里的动静不能算小,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惊动任何附近的人。
方潮问:“刚才那个,是爆炸吗?”
白衔英:“是。”
“可是,我没看到他身上有炸弹。”
白衔英本来不想解释,但是想了想,为了方潮以后的安全,他还是开口:“他不用带炸弹。他自己就是炸弹。看到他后颈那个像纹身一样的字母了吗?”
看到了。
并且还看到,在爆炸发生前,这个字母变成了暗红色。
“下次再见到,立刻远离这种人。”
方潮点点头,等着白衔英下文。但白衔英说完这个,就闭上嘴,不再说话。
他只好主动提问:“可是你后颈也有D字纹身。怎么办?”
这或许不是提问,而是找茬。
白衔英淡道:“除我之外。”
他愿意补充这句话,说明这件事真的很严肃。
方潮又问:“这个D到底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听那个刀疤男人的话,你和他都是一个组织里的人?那这个纹身是你们的标志吗?”
白衔英:“我不需要满足你的好奇心,回答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好吧。
夜风寒凉。方潮呵了口白气,看着它在空中升起棉絮一样的形状,又轻轻把它吹散。
“最后一个问题,不是因为好奇。”他轻声道:“你和他们是一样的吗?”
这个问题似乎无从回答。
因为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个方面。
于是,白衔英说:“什么?”
“但凡有令,皆当服从……什么的。”方潮说,“你……咳,你相信吗。”
白衔英侧过脸,淡淡一瞥他。
他说:“不信。”
因为不相信,因为不遵守,所以会被那些人视为背叛。这些年,千里万里,跋涉追杀。
Kill the rat.
rat,在组织里指的不是老鼠,而是叛徒。
白衔英转过眼,一声不响,平静地往前走去。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不用太担心,这次是意外。那些人的势力集中在欧美,对东亚的影响力只是辐射,更加极少涉足这片土地。”
他加入编外队三年,就从没有遇到过今天这样的事情。
方潮品了品,惊讶道:“你是在安慰我吗?”
白衔英:。
他一路没有再跟方潮说一个字。
回到家,白衔英脱下外套,向楼上走去。
这一天惊心动魄,方潮回到家就再提不起劲,翘起长腿窝在沙发上:“你去干什么?”
白衔英:“洗澡。”
方潮:“哦。”
三秒后,方潮:“啊?”
同居啦!
修了修,爱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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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安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