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勃朗光下的她 第55章 麻将

乔芳束家的冰箱起了一个纯装饰的作用，好在现在的社会发展迅速，手机下单后不到半小时就有酒和冰块送到。

一杯加满了冰块的威士忌放在了陈静怡的面前，冰块儿们碰撞玻璃杯壁发出悦耳的声音。陈静怡含着杯沿饮了一小口。

乔芳束则给自己倒了一杯0糖的乌龙茶，掩耳盗铃地倒进了装满冰块的威士忌酒杯陪陈静怡。

酒喝到半杯的时候，陈静怡有点微醺，将乔芳束拉到身边饶有兴致地给她科普福州麻将怎么打。乔芳束是一个好的听众，陈静怡也讲得格外起劲。听牌，胡牌，金。

她恋恋不舍地握着酒杯，手指上的戒指时不时磕到玻璃杯上发出叮叮几声。

“你的手里有一万，一对二万。一般这个时候不是都应该打一万的吗，因为吃牌只能吃上家，但是碰却是可以三家的。碰还比吃更优先。”陈静怡耸起肩膀悠悠叹了口气，“可是他啊，老是给我喂牌。若不是跟别的人组了几次局，我都不知道原来靠吃牌凑三张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每次我吃牌的时候其他两家又是唉声叹气又是交换眼神，可我那时被胡牌的高兴冲昏了脑子。现在才反应过来......”

讲到这里，已经不是在教乔芳束怎么打麻将了。

一张你需要的牌，只有上家能给你。那张场上只对你有用的牌还沾着另一个人手指的温度，就被你拿了过来跟自己的牌凑成三张。让渡自己的利益无条件来纵容另一个人，没有人能逃过这种温柔的陷阱。

陈静怡逃回了国连行李都没带几件，手指上的戒指却一直没摘下来。她现在也在那个温柔的陷阱里挣扎吧。

陈静怡的酒量并不好，酒精对于她们更多时候是一种调剂生活的东西。偶尔小酌一杯，几口下肚就开始晕乎乎的了。

眼见着陈静怡差不多了，乔芳束把她扶到了床上。

还好喝酒前两人一起换上了新的床单被套，不然此时她一个人还真没办法。

乔芳束给陈静怡盖上了被子，关灯前又看了她一眼。眼见着陈静怡一个翻身就把整齐的被子扑腾得乱七八糟的。

乔芳束笑了出来，她睡觉老实，睡前是什么姿势醒来就是什么姿势，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床有这么乱的样子。

不过现在的天气温度不用担心着凉，她关上了灯后脚步轻轻地走出了房间。

乔芳束的车停在地下车库里，江钦畅这个时间肯定是不能来接送她了。乔芳束按了地下车库的电梯按钮，车钥匙勾在手指上百无聊赖地甩着，回忆着陈静怡之前说的话。

乔芳束的房间里摆放了很多照片，甚至专门划出了一个区域贴满了照片。大多都是和家人朋友们的合照。

等快递到的那段时间里，陈静怡不知怎的就晃到了照片墙的区域饶有兴致地在那一堆星罗密布的照片里找自己的身影。

“果然是能抗住大荧幕的脸，跟人合照的时候有种只顾自己美丽不顾别人死活的美感。瞧瞧这张哈哈哈明明都是刚睡醒，你看起来就是慵懒感，严慧像是一条晒了一百年的咸鱼哈哈哈。”

乔芳束也凑过去看：“这张是我们去泰国的时候，天气不好我们在酒店睡了一天，用拍立得拍的。晚上我们一起去了泰国的夜市吃了炸猪尾巴。”

陈静怡又指着另一张，兴奋地跳了两下：“这是你们来找我的时候，这几张照片我都不记得有拍了，你居然留着！”

见她喜欢，乔芳束就在手机里找那几张照片的备份打算发给她。

陈静怡寻宝一样用视线在照片堆里探索，忽的指着两张照片说：“你跟孙醒禾的这张照片拍得很不错诶，很有互动感。”说完又半抱怨半作弄地说，“怎么跟别人拍就只顾自己美啊。”

陈静怡是无心之言，她不了解情况。

是乔芳束自己心虚罢了。

她想起江钦畅来家里帮自己打扫的时候也看见过他伫立在照片墙前入神的样子，当时乔芳束并不放在心上，现在被陈静怡一句点破，才恍然大悟。

地库很安静，饶是乔芳束的脚步轻此刻也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她暂时不想那么快回周心文女士家。

孙醒禾下班后经常回去陪周心文女士，现在去的话说不定会碰上。

乔芳束想散散步，地下车库四四方方的墙没什么好看的，她开着车就近找了一个有停车场的公园。

她寻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在台阶上。

见到陈静怡把她拖回到了学生时代，想起了很多还在读书时的事情。

和已经工作了几年的严慧和她不同，陈静怡一直待在学校里读书，身上那种学生的稚气还未遭到社会规则的打磨，仍带着一股独属于象牙塔的天真。

岩井俊二的《情书》近期复映了，乔芳束一个人悄悄买票看了一场。似乎学生时代暗恋无疾而终的原因大多都是因为距离。

搬家、转学、断联。无法再用余光见到的人只能靠做梦保持联系。

可是——

比再也见不到更折磨人的是，他们仍会第一时间向彼此分享自己的近况。

曾经乔芳束给自己找的拒绝的借口是，怕影响和赵秋景之间的友谊。有吧，但那一定不是起决定性的原因。

年少时，我们处理一个问题时想到的通常都不是正确与否，而是是否简单。

乔芳束和孙醒禾并没有考到同一所学校，甚至去彼此的城市也要坐两小时的飞机才行。她没有信心能谈一段克服距离的恋爱，整整四年，他们之间只能隔着钢筋水泥和机票拥抱。与其一地鸡毛收场，不如保持着单纯的朋友关系吧。

理科生们的错题本都是更新换代了好几个版本，无数的历史经验告诉他们收集错误，整理错误，解决错误，避免重蹈覆辙。这一习惯被乔芳束从学习带到了生活中，整合历史经验，避免错误重现。

等到她意识到自己的解决心动的办法是多么简单粗暴时，孙醒禾已经开始了一段新的恋爱。

比起失落，乔芳束啼笑皆非地发现自己更多的是感到庆幸。

果然啊，他喜欢的程度是只有几个月的深浅罢了。爱情都经不起考验，薄如脆玻璃的心动就更不算什么了。

手机跳出了一条短信。

那家孜孜不倦地给乔芳束发会员续费的网球馆终于成功取消了。不愧是江钦畅，办事这么利落。乔芳束在对话框里编辑了一句感谢的话发了出去。

江钦畅很快就回了她。

江钦畅：回去了吗？

乔芳束怀疑江钦畅的手机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开过免打扰，否则怎么能每次这么快回消息。她起身往停车的地方走，昏暗的夜色中手机屏幕的灯光照亮了她的脸。

乔芳束：快到了。

她面不红心不跳地打下这几个字，虽然还没动身，但四舍五入也是快到了。

江钦畅发了一个震惊的表情包。

这个表情包实在是太不符合江钦畅的气质了，乔芳束几乎是在看到的那一刻就笑了出来。仔细一看又觉得有点眼熟，在自己那堆几百张的表情包里翻划了好几页才找到——果然是从她这里偷的。

江钦畅的电话打了过来，乔芳束接起。

“你还在外面吗？”

乔芳束说：“江钦畅，你真是个当侦探的好苗子。”

电话里传来江钦畅低低的笑声：“你回去肯定是自己开车，开车怎么可能有空回我消息呢。”

乔芳束只好承认：“在附近的公园散了会步，现在已经准备走了。”

他并没有接话，只是嗯了一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这个电话并不长，等到乔芳束坐进车里时江钦畅就率先开口结束了这段对话，让她到家后跟他报一声平安。

空旷的马路上行驶的车辆寥寥无几，一路畅通开到周心文女士住的小区。老小区住了很多老人和小孩，像是游戏里面的NPC一样到处都是。难得遇到一次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乔芳束后知后觉地感知到了江钦畅刚才那一通电话的贴心。

开门的时候估摸着周心文女士已经睡着了，乔芳束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走了进去。一转身就看见一个黑影，乔芳束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手中的车钥匙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孙醒禾你大半夜扮什么鬼吓人呢！”

乔芳束压低了声音骂他，蹲下来用手在地板上摩挲着寻找车钥匙。

“起来上厕所。”孙醒禾没什么表情地看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跟静怡多聊了一会儿。”

孙醒禾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真的假的？”

乔芳束抬头瞪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吃错什么药了。说话语气也不太客气：“你怎么没回去啊，今天在这里睡吗？”

孙醒禾的手抬了起来，应该是挠了一下头：“嗯，明天不是周末吗？寻思着陪我妈两天。”

乔芳束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见她一直蹲在地上，孙醒禾问：“你一直蹲地上干嘛呢，磕到了？”

“我车钥匙刚才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孙醒禾盯着她黑暗中摩挲的样子，默默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

真是越忙越乱，忘了手上还有手机了。

找回车钥匙后乔芳束往自己睡觉的房间走，孙醒禾站在原地没有动，用手机的手电筒给她照路，直到她关上了门才转了个方向往自己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