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陈静怡电话的时候,乔芳束正在外面躲清闲,身边坐着江钦畅,两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本书自顾自看着没有说话。
孙醒禾最近跟她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十足火药味儿。据周心文女士说是因为分手后遗症,乔芳束虽然大度地表示体谅,但这火药味确实呛人,她能躲则躲。
接了电话后陈静怡只用一句话就把乔芳束砸得七荤八素。
“我来找你了现在在机场,过来接我。”
乔芳束挂断电话后都没回过神来,稀里糊涂地起身就走。
“怎么了?”江钦畅及时开口叫住她。
乔芳束的手里还握着手机,也是疑惑:“陈静怡打电话让我去机场接她。”
江钦畅将两人的书都收起来,牵着她的手往停车的方向走:“算起来这个时间她确实是毕业了,只是怎么回国直接来找你了。”
“得见了她问问才知道。”
乔芳束嘴上是这么说着,心里却在琢磨陈静怡会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上次联系的时候,她还十分open地跟人露水情缘呢,难道是惹了情债躲回国?
两人在国际机场区域找了半天,谁知陈静怡反而出现在两人背后悠哉地开口:“你们怎么在这里啊,我在那边等你们半天了。”
什么叫恶人先告状啊。
这就是。
乔芳束来不及摆出审问的神情,一转身就先被陈静怡给惊艳到了。
国内近些年的流行风向都是偏爱“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类型的女孩子,不能沾染尘土烟火气,飘在云端上才更好。
陈静怡却不然。
她打扮得并不精致,出门前花在打扮上的思考时间最多只有三秒。一头及肩的头发抓在脑后用头绳扎着挽了一个结,长度不够垂下来的发丝压在耳后,显得整个头乱糟糟毛茸茸。
不修边幅的打扮却半点无损于她的惊艳,她身上活灵活现的情绪如同一口咬下多汁的橙子,情绪如同喷溅的汁水一样糊了一脸。
过往的喜怒憎恶皆在这张脸上留下了痕迹,使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灵气逼人的鲜活。
陈静怡转向江钦畅,似乎在疑惑他怎么也在这里。
她想说的话全都表现在一张脸上,都不用开口说,乔芳束就已经解释了:“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们正好在一起,江钦畅开车送我来的。”
陈静怡没个正形地将头歪在乔芳束肩膀上靠着她走:“啊,那等会儿你们还要在一起吗?”
明知故问。
江钦畅似笑非笑地看她。
陈静怡厚着脸皮耍赖:“江钦畅你就不能突然莫名其妙地突然有工作找来吗?”
江钦畅十分善解人意地说:“你们要去哪儿,我送完你们就去——工作。”最后两个字是故意对着陈静怡说的。
陈静怡嘿嘿笑了两声,中外语言混杂在一起夸江钦畅。
乔芳束问:“你顺利毕业了吗?”
陈静怡点头。
乔芳束:“那挺好,这么多年没有白忙活一场。你怎么就背了一个包,行李都寄到家里去了吗?”
陈静怡:“都还在国外的公寓呢,我这是临时决定回来的。”
乔芳束诧异地看她,但公共场所不是适合说话的场合,她便暂时把提问忍了下来。
“既然是临时回来,那住的地方你肯定也没有安排咯。”
陈静怡没有否认,只是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她看。
乔芳束叹气,已经有了安排:“我最近跟我阿姨住在一起,我的房子空了没人住,你先住进去吧。”
陈静怡欢呼一声抱住她。
乔芳束被她抱得脚往后挪一步才站稳。
江钦畅将两人送上楼在离开,乔芳束去送他。
等电梯的时候乔芳束挽着他的手撒娇。
江钦畅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心里的不满立马散了大半。等到乔芳束两手抱着将他哄上电梯的时候,心里剩下的那半点不满早已荡然无存了。
乔芳束回屋就看见陈静怡摊开双手靠在沙发上,比她更不见外。
就这么一眼,乔芳束的职业病又犯了。她的这个工作容貌焦虑严重,盯人下意识先看脸和身材。
陈静怡的身材丰腴,这么大喇喇地躺在沙发小肚子上的赘肉堆起来像绑了一圈沙袋。如果有造型师在可能会建议穿一个略长些外套或者马甲挡住肚子。
不过陈静怡大大方方将其暴露出来,半点都没有在意这一圈赘肉的样子。
乔芳束先给她倒了杯水才坐在她旁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沙发上躺着,然后才开口问:“说吧,是不是躲哪个小帅哥的情债呢,都跑回国了。”
乔芳束伸出手指去戳她的肩膀。
陈静怡被她戳得痒一直躲,还不肯承认:“躲什么啊,我就不能回国来见见你们吗?”
乔芳束捂着嘴夸张地说:“我怎么记得你好像不是从国际机场的方向出来的呢,难道我记错了。”
说完故作苦恼起来。
陈静怡没好气地锤了她一拳:“好吧,我承认是先去看了一眼周望芳才来找你的。”
周望芳如今已经结婚了,当初那个染着头发被乔芳束和严慧当成不良少女的人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朋友圈里都是孩子照片的妈妈。
当初乔芳束去参加她婚礼的时候,全程都是下巴脱臼的状态。怎么也不敢相信上面那个满脸都是陷入爱情幸福模样的女人是她们认识的周望芳!
然而再大跌眼镜也无法否认,周望芳确实是她们几人中过得最恣意的一个。
家庭幸福、一份不会消耗太多时间和心力的事业、一个可爱得让人想装在口袋里偷走的女儿。
几乎是完美的人生啊。
乔芳束问:“怎么样,见到后有没有羡慕嫉妒到眼红啊。”
陈静怡若有所思地说:“她已经是我知道的结婚后过得最幸福的人了,可是我住了几天后还是觉得,这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
乔芳束怔住:“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静怡淡定地喝了一口水:“我被求婚了。”
乔芳束尖叫一声站起来。
陈静怡连忙拉着她的手将她按回沙发上,手忙脚乱地让她安静一点不要扰民。
“放心吧,这个小区的隔音很好的。”乔芳束一脸八卦地凑上来,“难道是上次视频里的那个人!”
陈静怡点头。
乔芳束:“你答应了?”
陈静怡摇头。
乔芳束追问:“你不喜欢他?”
陈静怡苦恼了一下,先是摇头又是点头。
乔芳束没了耐心,抓着她的肩膀让她把事情完完整整地讲清楚不然自己今晚一定睡不着。
那是约莫十几天前的事情了,知道自己今年终于成功毕业的陈静怡约上了几位熟人彻夜庆祝。一夜狂欢,她早上是被脸颊旁边的酒瓶子硌醒的,转头对上的就是一个男人浓情蜜意的眼神。
陈静怡脑袋还蒙着呢,嘴唇就被人吻了一下。那个男人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在被子里将一个环装金属套上了陈静怡的手指,用中文向她求了婚。
实话说,异国他乡听多了耳朵疼的外国话,能听到熟悉的语言是一件足够让人热泪盈眶的事情。这也是陈静怡为什么跟男人保持那么久关系的很大的一个原因。
如果换个地点,至少不是在床上,当时她身上是宿醉后的酒臭味儿。
再换成别的话语,至少不要是求婚。
陈静怡一定会回应男人一个心满意足的拥抱。
但是没有如果,陈静怡回应男人的只能是落荒而逃并且定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国。
陈静怡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对乔芳束展示手指上的戒指:“他居然跟我求婚诶,我这辈子连幻想都没有过的事情居然就这么发生了。”
乔芳束盯着她手指上的戒指看了又看,惊奇地说:“尺寸居然正好诶!”
“这是重点吗?”
脑袋被狠狠地敲了一下。
陈静怡愁着一张脸:“你说他是什么意思呢,我把他当朋友他居然喜欢我。”
乔芳束瞠目结舌:“在我们国家,好像不会跟朋友躺在一张床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哦。”
“如果是在国内我当然不会,但当时的环境不是不同嘛,我我我......以为他知道的。”陈静怡握拳锤了一下沙发,“这下好了,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乔芳束晃神了一下才接话:“那你是怎么想的呢,你只把他当朋友吗?”
陈静怡沉默了很久。
“他对我很好。陪我熬夜赶功课,也跟我玩得来,那些外国人听不懂的梗只有他能回应我......他人也很好挑不出毛病,哎呀,可是我和他,他怎么能......”
陈静怡语无伦次起来。
乔芳束:“你去见周望芳也是因为他吗?”
陈静怡:“......周望芳已经算是结婚后过得很幸福的人了。我也羡慕她,可是我没有办法像她那样做到——小孩子哭闹的时候我只想将他们团成一团装进行李箱里扔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但是这样做肯定会被报警抓起来的吧。”
乔芳束:“那个人对你很好是吗?”
陈静怡回答得毫不犹豫:“毋庸置疑。”
乔芳束:“你羡慕周望芳的幸福,却又不愿意为了家庭去接受那些琐碎烦人的事情。”
陈静怡连连点头:“你怎么知道。”
乔芳束笑问:“如果他不跟你求婚,你是不是还挺愿意跟他保持这样的关系的。或者说,对于他给予的好你是坦然接受的。”
陈静怡怔怔地“嗯”了一声,只觉得乔芳束将她心里没组织起来的语言全都代替说明白了。
“你怎么知道啊。”
“这难道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吗?”乔芳束笑道,“早在几十年前的书里就有人写出来了——我们只爱肯为我们牺牲的人。想要我们牺牲的人,我们恨他——当初这本书拍成电视剧的时候我慕名去读了原著,今天分享给你了。”
陈静怡沉默下来安静地思考刚才的话。
见她的苦水倒完了进入思考人生模式,乔芳束这才松了口气,掏出手机玩消消乐陪陈静怡。这种事情外人只能起到一个辅助作用,路最后该怎么走还是得看她自己的心意。
许是她置身事外的悠闲自在老天看不过去了,陈静怡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把她也打得措手不及。
“那你喜欢江钦畅吗,喜欢到会为了他对抗人类自私的本能。”
乔芳束愣住:“啊?”
她和江钦畅在一起后,好像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乔芳束能确定他们两人是合适的。互相知根知底,又十分明白对方的脾气秉性。
若是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乔芳束被问得措手不及愣在原地。
陈静怡以求知般的渴望追问:“你们会结婚吗,你的喜欢已经强烈到愿意为了他牺牲吗?”
乔芳束溃不成军,口不择言地说:“我们还没有谈过未来。”
话一出口,就如触碰到了什么禁忌般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陈静怡用迷途羔羊一眼的表情望着她。
乔芳束却觉得,此刻的自己好像也需要身边有一位狗头军师参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