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勃朗光下的她 第43章 日落海

坐飞机断网对于现在的人来说是一件难受的事情，除公开的行程外，乔芳束一律穿轻便舒适的衣服，方便一坐上飞机就补觉。近期有许多大牌和流量出国参加赵丹卓的婚礼，机场蹲守了许多站姐预备拍一些出发照卖给粉丝。乔芳束没有化妆，连口罩都没带，身上只背了一个小双肩包。比起武装到头发丝不想让人拍出丑照的明星，乔芳束表现得太过自在，全程几乎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想起了网上那句话：在路人眼中，口罩墨镜才是明星的本体。

来机场接她的江钦畅看到她这幅自在的打扮却哭笑不得，斟酌了半天接过了她身上唯一称得上行李的双肩包：“哟，打飞的过来吃早餐呢？”

婚礼的举办地点在一座度假海岛。椰树海浪，异国风情。江钦畅外面套了一件廓形的白衬衫，袖子挽起来露出线条漂亮的手臂，扣子没有扣，衬衫角在海风吹拂中卷动。看腻了他都市精英的打扮，偶尔看一次这样的他也觉得新鲜。

乔芳束忍不住呛回去：“哟，哪座古堡里跑出来的吸血鬼啊？”这可是在海岛啊，居然有人全身上下加起来露肤度连30%都不到。

“海岛的太阳太大了，你也小心点别晒伤了。”江钦畅为她打开副驾的车门，手挡在车门顶等她坐稳，“酒店的饭菜我替你试过了，不合你口味。第一顿饭就先在外面吃吧。”

五月的海岛不是旅游旺季，一路上并未见到有太多游客。行驶在近海的公路上，远处的海洋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像一块澄净的蓝宝石。海岛的太阳仿佛有一种魔力，在它的照射下，一切景色美丽得不像是真实存在的，仿佛是电影里每一帧画面都经过精心设计的CG。

本以为是随便在路边找一家餐厅吃饭。当车窗外看到的景色越来越有人工护养的痕迹，马路上擦肩而过的豪车越来越多，乔芳束觉察出不对劲儿：“你带我去什么地方吃饭啊？”

江钦畅摇下车窗，额前的碎发在海风中像乱舞的海草：“难得能休息当然要去好地方了，岛上俯瞰日落海视野最好的餐厅。”

“你约了其他人？”

“没有，就我们两个。”

乔芳束转头盯着他，江钦畅被她盯得不自在了，问：“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我在想羊毛出在羊身上，公司到底从我们的身上抽取了多少佣金。才能让老板你如此大方，带我来这样的好地方吃饭。”

“啊？”江钦畅好脾气地笑出声，跟她开着玩笑，“那你回去可得再好好研究一下合同，别吃亏了。”

乔芳束郑重点头。

江钦畅似乎很容易被逗笑，明明是普通的一个玩笑，他却嘴角就没放下来过。乔芳束想，他这样笑点低的人一定特别适合当相声和脱口秀观众，台上人抛出的每一个包袱他都能接收到，这得给表演的人带来多大的成就感啊。

行驶到一片视野开阔的海岸时，乔芳束也摇下车窗用手机拍海景。江钦畅见她拍得起劲，将车速放慢了些，问：“要找个地方停下来拍照吗？”

“不用，比起看美景我的肚子更饿。”乔芳束转头看向他，“我全程都在睡觉，出门前吃的东西早就消化掉了。”

江钦畅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点了两下，这是他思考时的小动作，果然，不一会儿他就有了主意：“听酒店的人说离这里几公里的沙滩晚上会放烟花，吃完饭可以去逛逛。”

她是第一次来这座海岛，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在飞机上又睡了一路，现在精神劲儿正足。所以江钦畅一提她不假思索立马就答应了。

海岛风景在车窗外转瞬即逝，为了拍照方便车窗摇下来后她就没有再关上。海岛风大，偏偏出门前失算没有带头绳。她时不时抬手将被风吹到眼前的头发拨到耳后夹住。

兴许是她在风中凌乱的模样看起来太可怜，江钦畅实在看不过去了，让她打开前面的暗格看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绑一下头发。

乔芳束拉开暗格，里面有一包纸巾，几份酒店发的导游册子，两张独立包装的口罩。还有，一支口红？

她拆了一张口罩用挂绳绑住乱飞的头发，然后拿出了那支口红：“好像是谁的口红落在车上了，你知道是谁的吗？”

江钦畅瞄了一眼口红，摇头：“不知道。这车是租的，也许是上一个人落在这里的吧。”

乔芳束却觉得不对：“我虽然不太懂车，但这辆车一看就不便宜。就算还车前没注意，总不能在做车内清洁的时候也忘了吧？”

江钦畅低笑了两声，意味不明地挑眉：“乔小姐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怀疑我金屋藏娇？”

乔芳束已经开始独自玩起了侦探游戏，反正路上没事儿，就当找个事情做打发时间了。

“这个牌子的口红我记得是封面主推色，新年系列的正红，还请了明星拍宣传照推广呢。我好像在车上看过路边的广告......嗯，正红色请的应该是长相明艳的女星......”

她在脑中排除一一排除了几位圈内同行，最后一个留在脑中的名字是——

“诶，好像是我们公司莎姐拍的宣传照。沾她的光，品牌给公司每个同事都准备了一份新年口红礼盒呢。”

江钦畅猛地咳嗽了几声，乔芳束连忙将车位旁的矿泉水拧开递给他。

喝了几口水后江钦畅才缓了过来，指着前面已经可以看到的餐厅一角说：“到了，就在前面。”

地中海装潢风格的餐厅伫立在地势最高的平坦阔地上，海风将所有厚重的云朵都吹散，澄净的天空与海岸线连成一片，海天一色。

出入的客人妆容精致，举止文雅挑不出差错。连端着香槟杯的服务员都嘴角含笑，举止优雅地像是中世纪的贵族。乔芳束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加起来五百块都不到的衣服，尴尬地干笑了两声：“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子好像不太适合进档次这么高的餐厅。”

江钦畅转头盯着她，笑容越来越大，最后捧着腹弯腰笑倒了方向盘上。

“你倒是得体了，我都怕走进餐厅的时候被人拦下说没穿正装的人拒绝入内。”乔芳束抓着安全带面如菜色，一个人的丢脸固然可怕，但在熟人面前的丢脸更让人心寒。

江钦畅笑得眼尾闪着泪光：“我也实在没想到有人公费旅游能有这么自在。”

“机场的时候你也不提醒我，那时还来得及去市内的商店里买件衣服呢。”

江钦畅弯起食指用指骨擦去眼角的泪花，啪嗒一声解开安全带，绕着车身走了一圈后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下车吧，乔小姐。”

乔芳束两手抓住安全带不肯动，拿出小狗一样可怜的眼神哀求道：“能不能换个地方吃饭，这样我压力很大。”

江钦畅弯腰和她对视，眼神是不容拒绝：“装潢得再精美的餐厅都只是为了提高菜价罢了。只要你兜里的钱够，就算穿沙滩裤在这里吃饭，说不定他们反而觉得你松弛感十足呢。”

听了这话，乔芳束翻出了两边空空的口袋，又从双肩包里拿出一个还没拆封的手机双手奉到江钦畅面前。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江钦畅唇角的笑意更盛了，舌尖顶了顶牙槽，觉得牙酥酥麻麻的有些痒。奇怪啊，明明四颗智齿他都拔掉了，怎么还会有这种智齿冒出时才会感受到的酥痒呢。

于是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吃的倒是其次，这里的风景视野绝佳不容错过。”

乔芳束终于给了面子下车，转身和他对视。

江钦畅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他从乔芳束的手中接过手机，将左手微微弯起示意她挽着。

并肩走入餐厅的时候，乔芳束听见头顶的声音说：“落日余晖下的宝石海，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会喜欢的。”

乔芳束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血液流速骤然加快，带得整片脖子仿佛被电击过一样麻麻的。能够成为一个人见到好风景时，想要分享的人，这份荣耀多么珍贵啊。

乔芳束对着菜品和落地窗外的风景咔咔拍照的时候，江钦畅倒是不知为何显得格外紧张，时不时叫来服务员小声交谈几句。

乔芳束举起香槟杯敬他：“你和服务员说什么呢，他怎么一直看着我们这边啊？”

江钦畅握着香槟杯和她手中的杯子轻碰了一下，心不在焉地回答：“他说就餐的客人可以点钢琴曲，问我想点什么曲子。”

乔芳束点头信了这话，但又觉得奇怪：“点钢琴曲要来这么多次吗？”

江钦畅搭在桌下的手动了动，似乎在擦手心的冷汗：“......哦，我拿不定主意改了几次。”

“选择苦难症啊，我也有一点。”乔芳束饮了一小口香槟后放下杯子，拿起刀叉准备开动，“最后点了什么曲子？弹的时候我仔细听听，这可是含在账单里的消费呢，”

“......”

江钦畅态度热络地将一盘菜搁到乔芳束的面前：“这道菜不错，你可以尝尝。”

......

他们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夕阳的位置刚刚好，将整片海洋都染成橙色的果冻海。餐厅内就餐的人相继举起了手机记录，微张着嘴感叹这无与伦比的景色。

乔芳束兴致勃勃地举着手机要给江钦畅拍纪念照。江钦畅正跟她身后的服务员交换眼神，被她这突然的一下吓得身体挺直，动作僵硬。

乔芳束拍了好几张都不太满意，干脆起身离开了座位想找一个更好的角度。

江钦畅欲言又止想让她坐下，但实在是抵挡不住乔芳束拍照的热情，只能无奈地配合着她。直到拍到了几张满意的照片后乔芳束才坐回了座位。江钦畅才刚松一口气，低头看着照片的乔芳束却突然瞪大眼睛看向江钦畅。

江钦畅心里一紧，桌下的手在裤子上抹了抹掌心的冷汗，问：“怎怎么了？”

“我们来这里不是参加赵丹卓的婚礼吗？”

江钦畅觉得背上冷汗直冒，点头“嗯”了一声。

“我早该猜到的......”

她的眼神明亮又锐利。

江钦畅本就心虚，听了这话更是想举手投降把什么都招了。是啊，他这拙劣的演技怎么可能瞒得过她呢，她那么聪明一定早就看出来了吧。

乔芳束却话锋一转：

“两个人都姓赵，仔细看长相也有一些相似之处。你知道赵丹卓家里有什么亲戚嘛？”

“啊！啊？”江钦畅不明所以，“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乔芳束将手机的照片放大举到他眼前：“他乡遇旧识啊。”

在认出照片里的人影后，江钦畅的眼睛也微微瞪大了：“怎么会——这么巧？”

“赵丹卓是你公司旗下的艺人，你居然也不知道？”

江钦畅啼笑皆非：“乔小姐，我开的是经纪公司不是警察局，无权调查艺人家庭情况。”

乔芳束的视线转向一侧，盯着那个熟悉的恻影露出怀念的笑，低声念叨：“这不够意思，来了这里也不跟我们说一下......明明，我们都那么久没有见面了。”

落地玻璃旁的位置坐着一个曼妙时尚的背影。

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坐姿闲散，裁剪贴身的半裙开叉到小腿，带着一点克制的性感。一头大波浪卷发用一根圆珠笔束在脑后，脖子上戴了一个路路通澳白珍珠项链。两手环抱在胸前，眼睛注视着玻璃窗外的橙色海洋。仿佛是女娲毕设作品的侧颜在夕阳橘光下晕出一层带着绒毛的光边，将她身上生人勿进的周身气派缓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