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勃朗光下的她 第22章 爬山

爬山的那天所有学生都穿着洄岚一中的校服，统一的服装更方便老师们看住学生们以防有人掉队走丢。

下了大巴后各班班主任集合学生简单讲了一些注意安全的话就让学生们往上山的那条道走了。八班的班主任老吴瞧着就是个瘦弱书生的样子，站在八班的队伍前看着这群生龙活虎的青年直叹气——他就算拿出通天的本领也跟不上这群人爬山的速度啊。然而老吴再如何抗拒也得“下令解散”，只能以“押尾”保证每个学生不掉队的理由来挽尊。

乔芳束几人聚在一起后也跟上了上山的队伍。前一段所有人的速度都大差不差，到半程的时候就有好些人体力跟不上速度慢下来了。

严慧平日看着是最不爱动弹的，谁知体力竟然还不错。她本想拉上体力不支的乔芳束和陈静怡，但两人实在是再也抽不出力气，连忙跟她求饶。

“我的两条腿都在打颤。”陈静怡手上擦汗的手巾颜色都暗了，“我能爬到山顶就已经是突破自我了，这个时候就不用讲团结了，你让我自己慢慢爬吧。”

乔芳束的状态跟陈静怡差不多，她已经坐在了上山的台阶上休息喘气：

“严慧，孙醒禾跟江钦畅现在说不定都能看到山顶了。不然你先去跟他们汇合吧也能帮帮他们占一个风景好的位置。你们占好位置后，布置的事情我和静怡做。”

男生们都跟打了鸡血一样，仿佛跟女生们保持一样的速度爬山是件丢面子的事情，全都打着先上山占位置的理由暗搓搓地互相比爬山的速度。

严慧看了看两人都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而孙醒禾他们搬东西和占位置确实人手也不太够，只好同意了乔芳束和陈静怡的说法先追上孙醒禾他们。

看着严慧不用顾忌两人后的爬山速度，乔芳束和陈静怡心虚地对视了一眼。

乔芳束：“你是不是也爬不动了。”

陈静怡点头：“要不是看严慧停下等我们太多次了，我都想坐在石阶上歇几分钟再走。”

乔芳束松下力气依靠着路边的一块大石：“我也是......”

于是没了“鞭策”的两人就这么坐在台阶上歇了好半天，直到在下方的台阶转角看见了班主任老吴的身影才起身继续爬。

两人爬了一段后就看见赵秋景从通往卫生间的那条道汇入主路。

爬山的队伍虽然碎的跟地上的豆子一样，可大多数人的身边都有几个好友陪着说话。哪怕是掉队的人也能自然地找到熟人一起爬山。唯有赵秋景格外扎眼，一看便是独身一个。

乔芳束和赵秋景的眼神已经碰上了，两人也算是认识这个时候也不好装不看见。

“秋景。”乔芳束开口搭话，“原来卫生间在这边啊。你也跟不上你的队伍跟他们走散了吗？”

爬山到这里，哪怕是平日再精致干净的人此刻都不免有些形容潦草。可赵秋景外观条件得天独厚，哪怕是出了一点薄汗也没有损伤她半点美貌。

赵秋景对着两人点了一下头：“我嫌他们话太多，就躲开了。”

“躲，怎么躲？”

那些人跟围着花的蜜蜂一样殷勤，赵秋景居然可以甩掉他们。陈静怡不由有些好奇。

赵秋景的眼中藏了几分顽皮。

“我一路上见到厕所就进去待上几分钟，久了他们就不耐烦了。”

“几分钟！”陈静怡眼含敬佩，“你也蛮拼的。”

景区的厕所可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

“还好效果还不错，至少现在所有人都被我甩开了。”

“我关心的倒是另一件事情。”乔芳束陷入沉思，“你一路耽误这么久居然都在我们前面，我们两人的速度得有多慢啊。”

陈静怡笑着轻轻锤了一下乔芳束的手臂：“刚才都看到老吴了，你对我们的速度都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吗？哈哈哈......”

乔芳束苦笑：“我这么累了还以为自己的速度在中等水平呢。”

陈静怡：“爬山是越慢越累的。”

两人嬉笑完才察觉到忽略了赵秋景，便不报什么希望地邀请她一起爬山。赵秋景刚刚才甩开一群人，又怎么会加入另一个队伍了，两人也就是这么客套地一说，谁知......

“好啊。”

诶？

总之，两人的队伍就这么变成了三人。虽然是同班同学，但乔芳束、陈静怡其实都跟赵秋景不太熟。一个班总有些人熟悉些有些人陌生些，赵秋景又是刚转学过来不久这种情况本该是正常的。

乔芳束不是长袖善舞的性子，憋了半天也只能跟赵秋景聊几句这棵树那根草的话题。

陈静怡倒是自来熟跟谁都能聊两句，但此刻她也许是爬山自顾不暇，只能喘着粗气爬山。

路上碰到认识的人都会跟乔芳束和陈静怡打两句招呼，然后又默契地用艳羡的眼神偷瞄赵秋景，目送她离开的背影。

他们伪装的手段并不高明，连乔芳束都能看出他们的小心思。也难怪，赵秋景这只仙鹤在他们这群毛糙的高中生里面实在是太显眼了。如果赵秋景是公主，那乔芳束和陈静怡跟在她身边就像是给公主端茶的侍女......

谁也不是甘居人下的。

陈静怡累得脸颊泛红瘫坐在台阶上不愿再走了：“我跟初中同学一起慢慢爬，你们还有力气就先爬吧，不用等我了。”

只有爬过山的人才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等待在此时并不是一件讲义气的事情。

乔芳束没有纠结太久，跟陈静怡说在山顶汇合后就和赵秋景继续爬山了。

但她的体力也并没有多好，爬了一段路后就会停下来歇几秒。一路上走走停停的，赵秋景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就好像她刚巧和乔芳束一样想休息了。

乔芳束知道赵秋景在迁就自己，她这样是最累人的爬山方式。

“如果我是你啊，刚才一定后悔跟我对视上了。”乔芳束笑着调侃，“刚甩掉几个烦人的，又搭上了我这个累人的。”

......

赵秋景：“你想让我先走吗？”

怎么一副渣男抛弃糟糠之妻的幽怨语气！

乔芳束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我是怕你这样爬山太累了。跟着我的节奏走走停停一定消耗了你不少体力。你其实可以不用迁就我的。”

“我不介意。”赵秋景说，“我想迁就你。”

乔芳束眼睛一大一小地歪头看赵秋景，暗想自己居然能听到一个大美女对自己说出这般暧昧的话，哪怕她是个女的心脏都要忍不住砰砰错拍几下了。

乔芳束：“为什么？”

难不成自己其实有什么隐藏的优点打动了这位大美女？

她问这话本是想活跃气氛，所以语气用的都是“让我听听你要说些什么夸我的话”。哪里知道赵秋景回答得却异常认真。

两人保持着一样的抬脚频率爬山。此时的路段是一个上坡，有山间的清风从上方吹下来。也许大家都不想在累人的上坡待太久，所以此刻这段路上只有她们两人。

赵秋景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地面爬山，颤抖羞怯的尾音藏在平稳语气里。

“其实你也发现了吧。我的人缘不太好。”

乔芳束下意识地想反驳——怎么会，所有人都觉得你是学校最好看的人好不好！如果有什么“最想用谁的脸活一天”的投票活动，赵秋景一定高票夺得魁首。

“刚才的话其实我没有全说实话。我确实是故意跟其他人拉开距离，但不是因为嫌弃他们烦人。而是因为我读懂了他们的眼神——一种，一种让我很别扭的眼神。”

男生会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帮她背东西，然后大大咧咧地跟其他女生打闹呛嘴。

女生会跟她分享全新的矿泉水，跟朋友同喝一瓶水然后嫌弃对方的嘴碰到瓶口，争执谁刚才多喝了半口水。

她被人客客气气地对待着，她感觉自己是个外人。所有人的眼神都充斥着友好，但这是一种陌生的讨好的友好。

“......后面我觉得自己继续跟着他们没什么意思，我在那里他们反而会放不开。爬山已经很累了，还要看别人的眼色就更累了。”

乔芳束，乔芳束她是懵掉的。

难道赵秋景大美女一路陪着自己的原因是因为她没有跟其他人一样讨好她吗？这是什么清新脱俗的理由啊，有人在乎关注自己不是一件好事吗......而且，乔芳束纯粹是因为今天爬山太累了没有余力想其他的啊！

换在平时，恐怕她也会不由自主地在赵秋景面前“狗腿”起来。

乔芳束呆呆地指着自己：“那我......”

赵秋景借着整理碎发的动作微偏了一下头，不好意思地说：“跟你相处很舒服。”

啊！

你可千万别误会了啊。

乔芳束生怕赵秋景对她产生什么阴差阳错的误会，正想解释，却听见赵秋景说：

“如果说每个人的眼睛都像湖水，我们在彼此的眼中映照出的神态都不同。面对望着你眼睛的人，你的任何一点情绪都会被他们敏感地感知。芳束，你有一双很清澈的美丽的眼睛。”

“因为你的眼神很清澈，所以和你相处很舒服。”

诶？

乔芳束不解地看向赵秋景，真的不是因为爬山太累了所以眼神呆滞了的原因吗？

可赵秋景说话的时候那么认真，乔芳束口中轻佻的话在舌尖转了好几回还是咽下去了。总觉得说出那样的话，会辜负眼前这个人的那份真挚。

哪怕乔芳束并不觉得自己有她说得那么好。

最后一批人爬上山顶的时候，孙醒禾已经在乔芳束和严慧的威逼利诱下用相机给她们拍了几百张合照了。陈静怡犹如一只脱水的青梨靠着树坐下就没起来过，直到老师们组织各班的人集合拍合照才起身。

那两条腿走路跟地面会动一样颤颤巍巍的，看得乔芳束和严慧赶紧上去扶住她。

严慧：“小小年纪爬个山累到了，你注意点身体素质啊。”

乔芳束：“你不是在后面慢慢爬吗，怎么还累成这幅样子。”

陈静怡面如菜色：“我后面被老吴抓到了，后面一段路是一口气爬上来的，能不累吗我。”

严慧笑出声来：“叫你偷懒。不过你这体力还去网球场打工，是不是你爸给你走后门的。”

......

严慧吐舌：“说漏嘴了。”

陈静怡大方地说：“没什么，虽然看到你们的时候尴尬了一会儿，但后面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其实我是因为跟我爸吵架他才把我弄到网球场捡球的。”

乔芳束：“什么架这么厉害，能把你叫去打工？”

陈静怡的声音闷闷的：“因为我去见了我的初中朋友，她们成绩不好，我爸不喜欢她们。富二代嘛，像我这么上进优秀的人可是很少见的......”

乔芳束和严慧没有被她逗笑，反而觉得这才第一次认识了陈静怡一样。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难道我不像是那种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人吗？”

陈静怡一人顶了一手肘子。

严慧和乔芳束相识一笑。

“你不知道你的气质很像电视里的反派女二吗？”

“什么反派女二！看看现在的电视剧好不，我这样的白富美都是当女主角的！”

陈静怡两手扯着严慧和乔芳束跟她们打闹。

八班的学生在老师们的指挥下排成队伍，迎着山间清亮豁达的风对着前方的相机展示自己的大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