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勃朗光下的她 第19章 秋景

考完期中考后的那两天周末，乔芳束过得十分的漫长。每隔半小时就打开一遍学校的查分网站刷新看有没有新的科目成绩出来，任谁都会觉得时间漫长难熬的。

所幸，乔芳束的成绩还不错。她依照着成绩下面的班级分值占比斤斤计较地算了又算，估摸着自己应该能稳定在前三名左右。其实如果想更快的得到排名的话，也不用这么麻烦，直接去问一下孙醒禾的分数就能知道自己能不能排在前几名了。

但乔芳束心里却不大情愿去问他。

总觉得去问了就是在承认孙醒禾又是这次的第一名了。

还有最后一门语文成绩没有出来，乔芳束对于第一名的位置落到谁手里还保持着良好的期望。

爷爷的身体恢复得不错，赵燕女士在今天晚上就要回来了。爸爸说他下班会去车站接赵燕女士，给乔芳束转了几百块钱让她去蛋糕店订一块赵燕女士喜欢的蛋糕。

乔芳束算好时间出门去拿给赵燕女士订好的蛋糕，在等待店员去取蛋糕的时间里，乔芳束的手机里传来了赵燕女士发来的消息。

是一段语音。

赵燕女士的语气中是藏不住的欣喜和骄傲，大方地表示今晚他们去外面吃大餐。

乔芳束的心情却在听完赵燕女士的语音后落入谷底。

成绩排名出来了。

赵燕女士去问了老吴，提前得到了排名。

乔芳束的期中成绩是年段第二名。

所有暗戳戳的心思在结果出来的那一刻都没有了意义。乔芳束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那个周末两天不断登陆查分网站计较一分两分的自己是多么滑稽。她又是第二名，甚至还是从别人的口中提前得知自己是第二名，彰显着她无能的伤疤被人看做她的勋章。

她不怪妈妈提前去问老吴成绩，也理解她为何那么欣喜。在洄岚一中考年级第二，尽管还是高一，但已经能猜到高考时可以取得一个好的市排名了。这是洄岚一中四个字给的底气。

可她不想当第二名。

乔芳束点开和孙醒禾的对话框，上一条聊天信息还停留在几周前孙醒禾问他作业是哪些。她在对话框里删删改改了一段话，终究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发出去。

“你好，你订的蛋糕已经给你装好了。”

乔芳束在蛋糕店店员的声音中回神，将手机捏在左手掌心后去提蛋糕。手机在这时震了一下，乔芳束吸了一口凉气，还以为自己不小心把刚才的话给发出去了，拿稳蛋糕后去看手机。

孙醒禾给她发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面的小女孩在钢琴面前弹奏着巴赫的C大调第一号前奏曲，她的手指还很短也不怎么灵活，有好几个错弹的音调，好些地方的衔接和节奏也不好。她的钢琴水平可以称得上是初学者中的初学者……可她弹得那样的高兴，哪怕连续弹错好几个音调也没有打击到她继续弹完这曲的决心。

“我在阿姨给我的相机里发现这段视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就发给你了。”

乔芳束收起手机没有回复孙醒禾——我要专心提蛋糕，没有办法分心去回他消息——这是乔芳束给自己找的理由。她知道自己之后也不会回这条消息，反正孙醒禾不会因为没有回他消息而生气。

做早操的时候，活力激昂的音乐下是一群在阳光下昏头昏脑的学生。老吴在队伍前后走着，除非是做操划水得过分了才会提醒几下，其余人那游离在懒散和认真之间的做操动作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因为刺眼的阳光乔芳束微迷着眼，借着做操的动作伸懒腰来拉伸僵硬的背部肌肉，脑中还偶尔复习几个英语单词的拼写和词组。后面的高个子男生仗着自己个子高站在队尾，趁老吴走了后就在队伍后面嘀嘀咕咕地聊一些没头没尾的话。

洄岚一中的校园里种的都是一些常青树种，学生们很难从树叶的颜色状态、茂密与否来判断时节。然而无论你看不看得见冬天，冬天也依旧来了。

学生们大多都穿上了秋季的长袖校服。洄岚一中的秋季长袖校服是黑白交错的颜色，大面积的黑色在袖子与侧腰的交界处混入一片白色的剪裁。据说其他学校的学生很羡慕洄岚一中的校服，觉得好看又耐脏。反而洄岚一中的学生们觉得“天下校服一般丑”，穿上洄岚一中的校服也改变不了他们远看像只毛毛虫的事实。

然而此刻在洄岚一中的学校里面出现了一位穿上校服也掩盖不了其不俗气质的一个人。

“哇，她的头发好顺啊，跟明星一样。”

“感觉她身边的风都是香的。”

……

做操的队伍里面响起了不少议论那个女生的话。

是转学生吗，不知道会分到哪个班。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反而让乔芳束吃惊了起来，朝着那位转学生和她家长跑过去的人居然是老吴！八班的班主任老吴！

这意味着那位转学生一来就可以直接进入八班吗？

早操结束后，学生们三三两两地散开了。乔芳束小跑几步去到在前面等她的严慧身边跟她一起回教室。

严慧：“刚才那个女生你见过吗？”

乔芳束摇头。

严慧：“我在初中也没见过她。这样的人物不该默默无闻才是。”

“她初中应该不是在洄岚市读的。”陈静怡凑到她们两人身边插话道，“我问了好几个不同初中的同学，都没有见过这个人。”

严慧：“这倒奇怪了。一个神秘的、长得好看的转校生，这简直是在小说里面发生的事情。你们对她不好奇吗？”

陈静怡侧点了一下头，无所谓地说道：“我只关心她是怎么可以转学到八班的，这在以前可是没有先例呢。”

乔芳束一言不发。

旁边两人聊了半天后一齐看向乔芳束：“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难道你对那个转学生不好奇吗？”

乔芳束笑：“等会儿上课了，老吴一定会跟我们介绍她。我们在这里猜再多都是没有意义的。”

“这倒也是。”严慧点头，“下节课好像是英语课，随堂测的单词你们背的怎么样了。”

陈静怡十分自信：“早就烂熟于心了。”

下节课开始前，果然老吴比英语老师先进教室，跟在他后面的正是那位转学生。

“大家先静一下哈，我们班来了一名新的同学我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赵秋景同学，从首都转学来洄岚市……秋景，你进来跟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

赵秋景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后转身：“大家好，我叫赵秋景。”

……

老吴呵呵干笑几声打破尴尬，“秋景同学之前在首都的外语学院读书，在人才济济的首都也是名列前茅啊。大家以后都是同学了，有事情互相照应着哈。”

那边老吴在给赵秋景找合适的位置坐的时候，严慧转身跟坐她后面的乔芳束讲话：

“首都的外国语学院！听说里面的大部分学生一毕业就出国读书了，剩下的学生也都能进首都名列前几的大学……有这得天独厚的条件，她居然转学到洄岚市来读。”

乔芳束：“咱们洄岚一中也不差吧。”

严慧：“洄岚一中是很好，但那可是外国语学院啊！你说她为啥大老远转学到洄岚市来啊，这里和首都中间隔了好几个省份呢。”

咚咚几声手指指骨敲击桌面的声音，严慧抬头一看是英语老师进来了，干笑几声后赶紧转过身去。那边老吴正为把赵秋景安排到那里去犹豫，英语老师这一站正好把他的注意力吸引来了过来。

“芳束，你旁边那个位置没人是吗？”

“老师，孙醒禾坐在这里……他和老师去参加市物理竞赛去了。”

“……哎呀，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都忙糊涂了。”老吴一拍脑袋，又看向严慧身边的空位。还好，这次他在问之前想起了江钦畅去参加作文比赛了。

然而，由于这两个人不在显得乔芳束和严慧那边的位置格外的宽敞，老吴默默比对了下赵秋景的身高下定了决心。

“芳束，秋景和你坐。孙醒禾回来后坐在你们后面。”

事情的走向出乎了乔芳束的意料，她看了眼高冷的赵秋景怯怯地说：“老师，孙醒禾不在呢，你这样换他位置不好吧。”

“对啊老师，你也不能把成绩好的人位置都排在一起吧。”

班上的其他人也有了不满。

“第一第二，还有一个第五的江钦畅和一个第七的严慧，再加上转学的新人，老班你这显得也太差别对待了。”

老吴也是没想到一个位置居然能让八班的人产生不满，心想果然不能小看青春期的学生们的心思。但八班的教室现在也没有空余的座位，只好转口说让赵秋景先在乔芳束旁边坐一天上课，等书本和座椅都好了以后再换位置。

这节英语课是讲解期中考的卷子。随堂测验的本子收上去后乔芳束拿出自己的英语卷子放在中间，示意赵秋景和她一起看。

其实乔芳束有点心虚，虽然自己这次的英语考得不错，但赵秋景之前上的可是外语学院，自己的英语水平在她面前一定不够瞧。所以在老师讲到自己错的地方的时候，乔芳束总是尴尬地用笔刻意地去挡一下。

可她偷偷去瞄赵秋景的时候并未在她脸上见到任何小看的神色。嗯，不如说，赵秋景脸上的表情就没有变过。

下课后，乔芳束立马借着上厕所出去透气。赵秋景太安静了，坐在她旁边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这弄得乔芳束一句话都不敢跟她搭话。但八班的男生们可不这么想，有史以来乔芳束的座位旁边就没有聚集过这么多问问题的人过。

好像一夜之间，八班的所有男生都好学了起来。

要是他们的眼神不老往赵秋景那边瞟，这句话就更有说服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