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枝进城记 第26章 第26章

早晨栾枝刚跟送鱼来的老余结清了货款，就见东边林皎大步流星地过来了。

小孩儿有些拘束，快步走到近前，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冲栾枝喊了一声主家。

栾枝招呼她把装鱼的框子一起抬进去，笑着让她喊自己栾枝姐就行了。昨日已经从魏阿婆那知晓，这小姑娘年初刚满十四，只是长得略高了些。

阿皎虽然年纪小，但活计一上手，栾枝就能感觉到她是个熟练工。不仅面活得极好，甚至连杀鱼都会！

“我后娘最爱吃鱼了，她怀孩子的时候每隔几天就要吃鱼，我爹买来的鲜鱼都是我来杀的。”小姑娘的刀下得又快又准，极力证明自己能胜任这个活计。

栾枝点点头，将生鱼的处理工作交给她，自己去剁馅儿了。不是不信任阿皎，是她和棠花现下都要靠这馄饨过活儿，这调馅儿的秘方还是暂时保密的好！

上午处理的是锦云楼的订单，不过五斤的肉，再加上阿皎和棠花的帮忙，很快五百个饺子就被装在了栾枝定做的大食盒里，送去了锦云楼。

等阿皎和棠花送餐回来，栾枝这边员工餐也准备好了——一锅鲜肉馄饨并一篮胡饼！

这胡饼摊离她家近不说，老大的一个饼子也才两文钱，泡在馄饨汤里还别有一番滋味，姐妹俩经常用它来打发午饭。

林皎来之前，魏阿婆特意交代了她半天，主家是做吃食的，要把自己收拾地干干净净的，去了要有眼力见儿，多干些活，不要怕苦怕累，不要偷懒！

林皎把阿婆叮嘱的话都记在了心里，时刻都不敢懈怠，没想到中午还是出了茬子！

一个没留神，她吃了两碗馄饨并两张大张胡饼！

都怪这馄饨太好吃了，一个一个争先恐后地往她肚子里钻！

林皎吃完饭，很是小心地看着栾枝和棠花的脸色，见两人没什么不快，才慢慢放下心来，只是下午的活计更是一点儿也不敢歇了，生怕让栾枝觉得她吃得比干得多。

栾枝倒是都没注意到新来的小帮工内心这么多小九九，她正在感慨，棠花力气再大那也只是个小孩子，如今摊子上来了阿皎，活计儿一下轻松起来了，她都有时间溜去旁边的摊子上提溜三桶饮子喝了。

这帮工请对了！

夜色渐深，林皎站在原地看着栾枝姐妹俩推着小车走远，才转头回家。

虽然这一天累得腰腿有些酸疼，也没多少闲暇时间，但她此刻握紧了手心，高兴地蹦蹦跳。

“阿皎，阿皎！”

林皎一回头，她阿婆正站在旁边的巷子口，冲她招手。

魏阿婆干完了家务活，看家里的老头子喝了两盅酒，倒在床上睡得鼾声大作才敢偷偷溜出门来。躲在这儿看着阿皎跟那姐妹俩一起吃了宵夜，三人有说有笑地一起把桌椅板凳都收了，提了一天的心才终于放下来。

她既担心阿皎干不好活计，笨手笨脚被人嫌弃，又担心阿皎干得太好，那姐妹俩差使她一刻儿也不停地干活。

如今见外孙女一脸高兴地朝自己蹦跶过来，魏阿婆的老脸都笑开了花。

“阿婆，阿婆，你看我拿到工钱了！栾枝姐给了我三文钱！”林皎把手里的钱往前一递，“阿婆，给你！”

魏阿婆抹了把泪，“阿婆不要你的钱，我们阿皎真棒，都能挣钱了！”

“给你嘛，给你嘛！……”婆孙俩笑闹着逐渐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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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叔，你看你这是干什么？”见丁大转身要走，栾枝赶忙拎起桌上的两包果子，走到院子里又顺手抄起地上绑了脚的大公鸡。

“别送了栾枝，我得赶紧走了，今日十五，后厨忙着包月饼呢！”丁大边走边摆手，出门时还顺道把大门带上了。

等栾枝拉开门一看，丁大挪动着胖身子，一扭一扭地已经走出了老远。

后头棠花探出脑袋，一脸稀奇，“阿姐，他是谁，怎么给咱们送了这么多东西。”

“嗯——阿姐以前的同事，去县衙帮厨时认识的！”栾枝一边把鸡扔回地上，一边答道。

“呀！还有月饼呢，闻着好香！”棠花戳戳桌子上的油纸包装，拿眼睛瞟她阿姐。

“香就尝尝呗！”栾枝满足小孩儿的小心思。

“哇哦！~好耶！”

这一日日过得飞快，还是前天晚上钟成锦来送月饼，栾枝才意识到已经八月十五了。

尝了一口丁大送来的月饼，栾枝暗暗点头，这祥隆点心铺的月饼是要比县学发的好吃些，等会儿去大舅家可以顺道儿买点。

大门吱呀一声，阿皎送货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两包月饼，“栾枝姐，锦云楼的隋老板送的，说是祝你中秋安康呢！”

看着阿皎，栾枝忽然意识到，对哦！她是当老板的人了，得给阿皎也准备些月饼节礼！

月饼节除了吃月饼还要干什么呢，当然是逛灯会啦！

昨日起，百福桥那边就布置起来了，各家铺子都张灯结彩，各样花灯是该点的点，该上树的上树，各色彩带更是扎得花样百出、花团锦簇的。

栾枝准备了什么？她准备了比平时多三成的食材，更是提前订了一批宽筒竹碗和竹筷，方便逛灯会的人边逛边吃。

————

华灯初上，人声吵嚷。

顾念儿跟在宋瑜身后，一脸娇羞。

真是要感谢她爹，把宋瑜邀到了家里，她才有机会和心上人一起出来逛灯会。

自己刚打得这只蝴蝶发叉好看吗，这灯会的灯怎么这么暗，这呆子看得见自己的新首饰吗？顾念儿理了理头发，在心里盘算。

“宋——”她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旁边的宋瑜打断，只见他拦住旁边一个小孩儿，张口问道，“你这竹筒馄饨哪里买的？”

“那边，元宝馄饨铺的！”牵着小孩的大人给宋瑜指了指方向，带着孩子走了。

宋瑜循着方向看过去，人群中心，包着头巾的小娘子正站在那儿。几个月未见，他这邻居似乎清瘦了些，只是有她出现的地方，还是一如既往地闹腾，如今她正被一堆人围着，热气在她周围蒸腾四散。

水汽模糊了她的眉眼，宋瑜心想，这个人着实让他看不透。

她似乎运气不好，总有些奇奇怪怪的经历，自己总能在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偶遇着她。但她似乎运气又还不错，总是有惊无险地跟危险擦肩而过，还能有不少意外收获。看！县学里的“独狼娘子”钟成锦都被她“收服”了，在这扎着袖子帮她卖馄饨呢。

他知道，自从县衙大火之后，她就在有意地避开自己。

两家住在隔壁，人口又少，门吱呀一声，就是有人进出，摸清对方的时间很容易。所以，在她的有意为之下，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只有餐桌上隔几天就出现的馄饨，提醒着他旁边还住着一个胆小鬼。

想到她那日吓破胆子的样子，宋瑜就觉得好笑，像只弓着背炸了毛的猫一样，看着可比她家新来的那只狸花猫胆子小多了。父母皆无，无人倚仗，她惶恐些也是应当，但现在仅仅过了两个月，她的胆子似乎又长回来了，又能乱蹦乱跳，咧着嘴到处卖馄饨了。

看着不远处兀自忙着的栾枝，宋瑜又起了坏心思，如果自己现在冷不丁地出现在她面前，她会是个什么反应呢？

宋瑜抬脚走了过去。

“哎呀，隋玉安，你收错钱了！我给一个你收一个，知不知道呀！”钟成锦将手中的馄饨碗递出去，又将收来的钱放在旁边男人的手心。

隋玉安抬着手，对眼前小娘子的触碰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地点了点头。

栾枝没空管她们是不是收错了钱，多收了还是少收了，现下旁边的阿皎包什么馅儿她下什么馅儿，她下什么馅儿，客人就吃什么馅儿。人太多了，她的脑子都快转不过来了！

“老板，要一份咸蛋黄馄饨！”

“清汤还是麻酱？”栾枝手里捞着馄饨，抬头问道。

哗啦啦，一勺馄饨没能盛在碗里，反而掉进了汤锅。

乍一见到房东那张笑眯眯的脸，栾枝还有些恍惚，眨巴眨巴眼，这人没消失！是真人！

栾枝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再次见到宋瑜，她虽然有些发怵，不过更多的是尴尬，就像，就像两个人刚刚大吵了一架，结果对方转头就像无事发生一样跟你搭话的那种尴尬！

她低下头，避开男人的眼神。

“宋瑜，你喜欢吃馄饨？”身后顾念儿跟了上来。

“嗯，要一碗清汤的。”宋瑜说了一声，也不知在回答谁。

“那好吧，我要也要一碗清汤的。”顾念儿跟着说道。

“两位打包还是带走？”栾枝继续低头。

“呵呵，”宋瑜轻笑一声，“在这吃！”

栾枝动用老板的特权，给他俩插了队，将馄饨递出去之后就没再管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是何时吃完的馄饨，后面又逛去了哪儿。

等到行人渐渐散去，灯会清静下来，摊子上的五个人累得一刻也不想动。

栾枝把周边的摊子都跑了一趟，搜罗了一桌的吃食过来，五人对着沿河的长街灯火狠吃了一顿，才顶着月色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