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塞薇拉（ABO） 第39章 黛西，母亲

“您还有脸提当初给我选定的婚事？！”

一道歇斯底里的吼叫从楼上传来，打断了贝琳达的铁掌。

她立刻以一种极其滑稽的姿势用力揪住少年的两瓣嘴巴，“老实点，别叫我再抽你！”

少年本来还想挣两下，很快也被楼上的争吵吸引了注意，各自支着耳朵专注偷听。

“我的上帝啊，为了让达米安，你认为唯一能指望的Alpha儿子，能够娶到公爵家的omega女儿，爸爸朋友的夫人刚死，你就去对他试探，那时候他都五十多岁了，最小的女儿都要比我大上四岁！难道让我嫁给一个父辈的Alpha，会比远嫁给北部的侯爵更光耀家族吗？”

“别再说什么因为我流着粗俗的血液，才沦落到嫁去北部，你心知肚明我为什么嫁去北部！韦斯利帮达米安成功娶来了汉娜，以叫她今天能站在我的家里，将我挡在门外！”

“噢天呐，如果当时我爸爸还活着，他也绝对做不出把自己女儿送到朋友床上这种事。”

“我本来是有家的，是你们把我赶了出去。”

贝琳达听到母亲声音越来越小，她开始啜泣，絮絮叨叨唤着“爸爸，爸爸。”

“小时候他在我身边，从来不舍得我受委屈。”

“就在汉娜把我拦住的位置，以前，是爸爸抱着我晒太阳的地方。”

“他会知道自己女儿现在连家都回不去了吗？”

外婆被哭声惹得更加不耐，尖锐地道：“别说得好像我害了你一样，我嫁给你爸爸时，他也快五十岁了！所以没活到你出嫁，他就先上了天堂。”

“我能嫁得了，你有什么嫁不了？如果不是嫁给了你爸爸，说不定你现在就是个车夫的女儿。你要是嫁给阿克曼，早就抱着他家的遗产安享富贵了，你这个不识好歹，不知足的东西！”

“嘿！我不是你！我是爸爸的第一个孩子，在此之前，他那被马蹄毁了的人生还不知道能不能生，也正因为这个，其他的名门淑O们才会放着侯爵不嫁，让你嫁了进来！所以如果没有弟弟妹妹们，到最后这整个科林斯家族的家产都该落到我的手里，我根本不用巴巴地嫁给一个快死的老头子，图谋他的那一丁点遗产，爸爸会乐意养我一辈子，也不会舍得他这好不容易得到的孩子在别人家吃苦，可现在好了，我居然在自己家里遭受着这一切！”

“黛西，你真是个天真的蠢驴！没有Alpha来继承家族，凭你，凭我，谁还会搭理我们！家产会全部败在手里！”

“那也够保我们一辈子富裕的生活了，不知足的是你，你非要获得南部贵族们的认可，渴望融入他们的‘上流社会’，以摆脱过往吃过的苦，受过得屈辱，如果能把血抽干，和一个土生土长的南部人交换，你也会干！”顿了顿，黛西努力地控制住情绪，传出来来回回的脚步，她还没忘了要事：“我就问您这一遍，您要不要跟我去北部，我和韦斯利还有三个孩子都会照顾好您。”

听到这话的外婆突然似受到刺激，伴随一阵摔砸，大叫起来：“滚出去！滚出去！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畜生！你是不是也跟他们一样瞧不起你母亲我？可我告诉你，我既嫁进了科林斯家，我就是这片土地的人，生也是死也是，你爸爸活过来都没用！谁也别想把我赶走！”

贝琳达以为是自己漏听了什么，她不明白，之前那么多对话都没有令外婆激动，怎么反倒是好话惹怒了外婆。

“你自以为把持住达米安，来帮你延续荣耀，可是看看在这个家他们是怎么对你，从十年前那次你重病，那时候就把你移到了这最顶层住着，张嘴闭嘴忙，自己不管，还任由着下人怠慢，一封信千里迢迢寄到北部，我就像个女仆一样过来又擦又洗，床上都结痂了！他们不是在让你养病，是在盼着你早点死，他们就不再有出身有‘污点’的母亲，不用被其他贵族的眼睛盯着，笑着，做茶余饭后议论的笑料。这些，就只有你还看不明白！”

“我们家人总有一半自私自利的血，那正来源你啊妈妈，你从小这样教我们，总算他们有样学样的学会了。瞧不起你的从来不是我！你怎么就是不明白！是你在瞧不起自己，是你的好儿子，好儿媳，他们喝你的血，啃你的肉，却还瞧不起你！”

“滚！滚！”

“现在奥林德和达拉斯再次开战，十年前他们都不管你，难道现在就会管你吗？”

“那也用不着你来管！这儿是我的根，我烂也只会烂这儿！”

黛西被从楼上推搡出来，汉娜见缝插针地嘲弄她：“如果你真的为家族考虑，就该听从我的劝告，可是天呐，你把整个家都搅得不得安宁，真叫人寒心。”

贝琳达还正压着那个Alpha少年，就看到母亲泪眼婆娑地出现，她还在想怎么解释这个尴尬的场面，但黛西不在乎，只要被压在地上的那个不是自己女儿，她就感到骄傲。于是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紧紧地，重重勒进胸膛，仿佛要融回她的血肉。

养一个omega女儿，在她看来，就像在养过去的自己，黛西绝不会允许别人欺负过去的自己，她也不行。

所以她不住地大口喘息，巨大的悲伤中，不断地亲吻贝琳达的脸颊：“孩子，我的孩子，我永远不要你走我的老路，所以我总是教育你的哥哥们，无论将来怎么样，你永远是他们的妹妹，他们的家也是你的家，谁都别想把你赶出去！”

“可是，如果还是有那么一天，如果妈妈不在了，我的孩子，我的贝琳达，你该怎么办？我只要一想到，总有一天我会看不见你，我就吃不下，睡不着。我真怕，我这捧在手心里，从没吃过苦的孩子，失去自己原本的家，被迫到别人家去颠沛流离…。我们omega的一生就像雪一样，身不由己，不是在空中飘荡，就总是在往下落。”

“妈妈。”贝琳达回抱住母亲，“您这样说我也觉得好难过，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从来没设想过和你们分开。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妈妈，我会牢牢记得您对我的爱，那么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会无比坚强。”

黛西无言地抚摸着贝琳达的后背，许久，直到她的眼泪不再往下掉。

“妈妈，那我们现在离开吗，我需不需要去给外婆问个好？”

“不需要了，我刚刚闻到，你外婆又病了，但是谁都没有办法，那就给她留住她想要的体面吧。我们早点回去…。” 黛西环顾着曾经的房间。

她曾每天被要求顶着水碗站立的那面墙，现在摆了一柜子的捷克木偶。那些小人儿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国王、王后、骑士、公主、厨师，甚至有乞丐、巫婆，还有海盗。一切都变了模样，如果不是记忆里的方向，她甚至根本认不出这儿。

时代更迭，无论如何，这里确实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那种被抛弃的感觉令她的心再一次沉沉浮浮，但当目光转过一圈又落回自己女儿的身上，她就被重新注入了勇气。

贝琳达跟着母亲，一边走，一边问：“可是妈妈，我刚才听到你说十年之前，那既然舅舅他们一直都不想管外婆，对他们而言只是个麻烦，又为什么拦着我们，不让我们把人接走？我们揽下这件事，也让他们轻松了啊。”

“哼。因为，他们必须保全自己的好名声。如果自己的母亲被从富饶的南部接去了北部，那不是在说，他们无能，还不如北部吗？所以他们最盼望的，就是你外婆能早点死在楼上，那才是真正的轻松。”

“听起来彼此感情很差…。”贝琳达对这种亲情间的蔑视感到不可思议。

黛西对她说：“南部就这样，延续着前东柏利的观念，作为我们国王费劲才保留下的一块肥肉，它富饶，美丽，权力与血统至上。但他们也最不满奥林德的弱小，久久地，反倒会痛恨自己没被划分进达拉斯的领域。”

“你外婆这样的出身经历，嫁进科林斯家族，在南部看来，是成为了家族史上的一道污点。接连几代在这片土地上都会被质疑。所以你舅舅过得也并不好，更像顶着个巨人的空壳。在你外婆的教育和这片环境的影响中，哪怕血亲，矛盾与怨恨也与日俱增。”

“那他们就更不会帮我们了。”贝琳达将话题绕回了出发前。

黛西摇了摇头：“这可还不太一样，亲爱的，你外婆是已经没有任何价值提供，但达米安·科林斯和韦斯利·兰利仍有余地。”她轻叹一声，“不过，今天和你外婆吵架，倒是让我突然开始质疑一件事。”

“我突然不太明白，我们这些omega的联姻，是否真的存在连接作用。其实只要两边各有利益，没有omega在中间他们也会合作，omega似乎只是礼物的一种。但长久地，我们沉浸其中，因为只能做这件事，所以无限放大了自己在这件事里的价值，好像这件事真的是因为自己达成的。”

“仔细一想，却举无轻重。既不会真正促成两方合作，也不会真正致使两方破裂，我们的行为往往只是他们遮掩真正原因的一层推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