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塞薇拉（ABO） 第1章 高傲的omega小姐

文字是世上最私密的事，对贝琳达而言，被阅读，远比衬衫最上的纽扣被挑开更为暧昧。

她享受追捧。

像盛开在牡丹园的花王，生来赐予她美貌与超凡的智慧就不可辜负，理应有许多工蜂为她服务，向她拜服，这理所应当。

可当求爱的钻石奉至眼前，她又嫌恶那些爱慕流于表面。心底始终有一条湍急的暗河，压抑到好像随时会爆发。

“亲爱的omega小姐，你永远无法走出美丽的后花园，所以只需要做一个柔顺贤良的花瓶就够了，书不需要读得太多，不然只会害了你。Alpha的世界，如果你实在好奇，你可以去生一个Alpha。”

再一次，某位贵族公子被她的挑剔惹恼，愤然离席。

紧身的宫廷礼裙将她的胸脯勒得格外丰盈，起伏的波动显然与她面上努力维持的端庄相悖。

在这场不小的矛盾声中钢琴师纹丝不动，优雅的曲调和旋转的裙并没有因此停止，又或者是为了不放大某种尴尬。

“贝琳达。”妇人皱着眉头赶至，层层叠叠散开的裙裾随步伐微微晃动，“西奥多已经是与你适龄的当中最风度翩翩的一位，你还要挑拣到什么时候？”

她站到贝琳达的面前，小声问询：“所以这次又是为什么？”

贝琳达抬起下巴，黛色的长眉向上一挑，蓝色的眼仁里不掩轻蔑：“风度翩翩？”

她听到细碎的声音正议论她的失仪，但那不是事情的真相，在她看来恰恰是西奥多的失‘理’。他讲不过一个omega，恼羞成怒地发狗疯罢了。当各种目光凝聚在她身上，她反而周身充满了力量，更并不愿就此收敛声调：“妈妈，他最多就是只鬣狗。”她毫不客气地这样评价。

西奥多喜欢她的脸蛋，就像其他工蜂一样，他们不在乎她的想法，甚至在恼羞成怒前没有考虑过‘贤良’也是要进行筛选的条件之一。

omega生来就应该贤良，数百年来社会都如此默认。

“我什么都没做，妈妈。”

“我只是与他谈论历史政见，还有，我对时尚敏锐的感知力。”

母亲立刻就明白了，并习以为常地劝说：“我们omega懂什么政见，你还是不要见笑他人了。”说着，又微微侧头：“时尚的感知力？”

这可不像女儿真的会讨论的东西，要知道，为了说服贝琳达在今天穿上礼裙她几乎用上了低求。噢，都怪她平时把女儿宠坏了，现在才焦头烂额可能会找不到Alpha伴侣。

“啊…”贝琳达笑了，她对Alpha向来不吝奢她的鄙夷与嘲讽——自从她发现他们都是群骄傲自大兽性感十足的牲畜。既然他们对她有所图谋，骂几句也是应该受的，这还没到谈条件的地步呢。

怎么，面对女王蜂，工蜂难道不需要跪拜吗？

“他认为我不该用礼裙配一双A性化的皮靴，而应该穿尖头的细高跟，所以我也对他提出了受益终身的意见。”

“他那两尺五的腰如果肯用鱼骨塑形到一尺六，会更符合我们的o式审美。”

说完贝琳达就扬长而去。

她的忍耐到了极限，一回到卧室就粗暴地将礼裙扯下来，像丢一块废弃的抹布那样。如果不是母亲的再三要求，她连礼裙本身都不会穿。不，是根本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大家的腰都快勒断了，小脸煞白，喝一口酒就装昏，吃两口就装饱，一切都是为了能讨Alpha的欢心，将自己嫁出去。

天呐，什么时候自己轮到让别人挑拣了？贝琳达完全受不了这种羞辱，她现在无比后悔同意了母亲穿礼裙参加宴会的要求。

‘我享受被众星捧月，享受被爱慕的感觉，但如果前置条件是我必须穿着蓬大累赘的裙子，用十二根鱼骨束腰，来挤出一对儿死肉团子，那他们爱慕的就不是我。’

贝琳达坐到书桌前，将纸页划得沙沙响。

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那只可怜的钢笔仿佛随时都会退休。直到墨水终于缓和了她的愤怒，笔尖也松了口气。

女仆负责主人家留下的一切烂摊子，其中就包括收拾起那条已经被贝琳达弄坏的裙子。

格温的眉头下压，流露出可惜。

这让贝琳达不满，她转头看过去：“你也觉得我做错了？”

不等格温回答，咆哮的山洪寻到倾泻口迫不及待地就冲了出来。

“噢，格温，天呐，这个家里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理解我吗？你知道吗，他向我献上情诗，述说爱意，却又自作聪明的捧着‘最昂贵的朱丽叶玫瑰’，仿佛阅o无数的将所有omega混为一谈，笃定我就该喜欢。”

“侃侃而谈玫瑰与玛利亚，倒也难为他还知道爱神阿弗洛狄忒。”

“他在力证什么？他想要表达的根本不是玫瑰的‘纯洁，圣洁’，而是预备给即将接受这束花的我拴上铁链子！”

贝琳达越说越激动，甚至放下了宝贝的钢笔，挥着手在房间里躁动地来回，脚底毫不在意地踩过还没来得及抱起的礼裙，留下灰扑扑的印记。

“如果他爱的是我，他就该知道，我喜欢的是鸢尾。就像我平常只爱穿衬衫长裤，我喜欢大步流星，绝不是踩在高跷上。我显然已经‘臭名在外’，他但凡当回事，都不会在‘离经叛道’的舆论中，依然拿刻板印象对待我！”

她滔滔不绝，尽管回忆西奥多的每一句话都令她厌恶，如果时间充足有那个必要的话，她甚至可以把西奥多的罪名罗列成一张单子。

“他比我更加高傲。”

“格温，Alpha是一群将歧视刻进了骨子里的物种，你明白吗？！”

贝琳达有她的道理，但高昂的语调带来的感观却只突出了咄咄逼人，所以回应她的是格温的沉默。

或许格温会在内心补上这样一句：“歧视最多的难道不是小姐你吗？”

贝琳达很想不在意，但在房间里转圈并不能转移她的注意，所以她还是停下，盯着格温的眼睛，对她进行叮嘱：“你该小心这种隐性歧视，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是的小姐。”格温终于有了反应。

她淡淡回答，却与贝琳达的愤怒毫不相干。

她说：“我只是有些心疼这样好的料子，我从来只有在洗衣房里摸到过。”

贝琳达停了一下，对格温毫无感触的反应感到失望，但她现在不想再继续了，于是随口处理：“你这么喜欢，那它是你的了。”

格温几近于麻木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色彩，她紧紧将裙子抱在怀里，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这让原本消减下去的火气又噌噌地往贝琳达心口拱，她不明白格温为什么对这种东西如此喜爱。思来想去只能是因为没有穿过才对此神往，只要她套上，就会知道那十二根鱼骨不是吃素的。

人没有必要给自己找罪受，像她这样的贵族出身，更不该受这种惨无人道的酷刑。贝琳达对自己的仆从也向来大方，她同样认为格温没必要穿着锅盖般大的裙摆，下面还要踩个高跟哒哒哒哒地穿梭在杂物间。

所以贝琳达又在写了。

这次她要寄出去，寄到报社，张贴给举国上下。

‘社会对omega的要求是很滑稽的。Alpha们要omega们做花瓶，指的是，温顺漂亮，但绝不能真的只是穿红抹绿站在那里。omega还要是知礼识大体的，不能让Alpha在外面丢面子，但也不要知太多礼，识太多大体，如果你比他们懂得要多，那样反而损害了他们的自尊。’

‘花瓶的同时，我们还得烘焙得出甜而不腻的玛格丽特小饼干，会泡馥郁馨香的红茶，在Alpha上班前将西装熨烫的板板正正，亲手服侍如何打领带，然后一整天周旋于妯娌亲戚。’

‘当然，有钱人家确实可以少许多平凡琐碎的麻烦，将责任更多交给下人。但哪怕是我也要被要求着勒红了肌肤，用骨头的疼痛换一场刀尖上的‘爱情’，像美人鱼那样将自己双脚奉献，鲜血淋漓。’

‘仅仅是做花瓶这件事，也从来都不容易。一尺六的腰还不够，一把手掌就能掐得过来才好，腰肢纤细的同时，你还得像只奶牛，同时不要失去你的屁股！’

‘omega们疯狂地增肥减肥，恨不得能够将脂肪取出来，再塞去它们该去的地方，我保证，照这样下去，如果有一天真的能这样干，他们哪怕赌上性命也会去做。嘿，天呐，谁说omega里没有好赌徒，上次从报纸上看到放血美白就已经够骇人听闻了，为了迎合Alpha，大家连命都不要了。但我更恨的是，Alpha们不仅要操心政见，连别人身上的骨骼脂肪也要管！他们有把omega当成一个人来看待吗？毕竟我养狗都不会这样做。’

‘真的，我们都该多想一想，Alpha们这样对omega进行挑拣，omega居然也默默服从着。可如果让所有omega都穿一次平底鞋，都脱下束身衣，当她们发现走路根本不需要肋骨疼痛，只需要摒弃掉Alpha们可笑的‘欣赏’，就会明白‘时尚’掌握在权高者手里，这是一场赤/裸/裸的驯化。’

‘尽管我感到厌烦，但我不愿意对omega们太过言辞苛刻。Alpha们无论对错，当他们面对外部时都很团结，omega也该如此。我想我的白眼和口水，自有它该飞溅去的地方。比如，束腰的怎么就不能是Alpha?’

‘拜托了，嘿，omega们，睁开眼睛多看看街上走来走去的Alpha，这个世界上Alpha占着绝大的基数，比□□都好找！像琳琅满目的货架，供我们尽情挑选，那些不合适的，就该继续留在货架上，然后逼他们也去穿红抹绿，去踩高跷，去束腰，来讨好我们。’

‘我就喜欢细腰的Alpha，腰超过‘一尺六’的Alpha都不应该被选进我的宴会名单。’

贝琳达愤然完成了她的信。

已经可以预见，自己的名声将再次跌出新高，未来一段时间Alpha们可有得聊了，母亲也会愁苦她将嫁不出去的命运。

但那又怎样？

贝琳达，她希望有人愿意对她做更加私/密的事情——去拆开信封，透过蓝黑色的墨汁，拥抱她的灵魂。

爱应该像一只蛞蝓，当透明的黏液温吞地滑行过纸张，包裹住一笔一划，穿透皮囊，略过眼睛，用研读的方式一遍遍揣摩，来窥视她的内里。

阴湿地，晦暗地，又缠绵的极致共鸣。

仰慕她，爱她，懂她。令之拜倒的不是石榴裙，而是她笔锋的锐利，灵魂的棱角，然后再从中拆分，解析出一丝丝柔软，那就是全部的她了。

闺中密友笑她不是挑选结婚对象，而是试图做一位omega女王。

omega做女王又有什么不可以？如果Alpha可以，omega同样也应该可以。

高配得感令贝琳达从来不会思考自己‘不能’‘不行’之处，年仅十六岁的她高傲地勇往直前，迫切地向大众展示自己的思想与魅力，并以特立独行为荣。

似乎‘幸运’的是，在这一年，贝琳达收到了她渴求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