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公主称帝 第4章 皮囊惑人

靖曦元站在客栈走道栅栏前，遥看下方人影涌动，灯影朦胧。

天色已然黑沉，今夜街上却有集市，下面百姓面带笑容，穿梭在各个摊贩之间，人声鼎沸，肆意嬉笑玩闹。

一对稚儿缠着爹娘卖糖葫芦，正在地上打滚。

菱月郡城内城外，似是两个天地，叫人无法分辨方才所见，是否皆是虚妄。

靖曦元听着身后客栈房间内，传来轻微异响，袁惜和李修远夫妇二人，正在里头给那流民看诊。

柳冉瞧着下头万家灯火，不忍感慨道：“那些流民也是可怜。”

“怎么说？”靖曦元依在栅栏上，侧耳倾听。

“永罹人本处北边贫瘠的蛮荒之地，残暴嗜血。

入侵靖国后，便将人称做两脚羊，所到之处，把女子孩童充做军粮，老人当柴烧，壮力扔前线当肉盾。

而那些家园被毁，又幸运没被永罹军带走的人，流离失所成为流民，四处寻找生机。

可惜，靖朝国破，流寇枭雄四起，靖国之地人人自危，哪座城池，敢收留这样大批流民呢。”

柳冉话语中满含悲戚，声音仿佛一吹就散。

“那就这样看着人饿死？”靖曦元不解。

柳冉不答，视为默认。

靖曦元冷笑一声，回想起菱月郡城墙上观望的官差，所有人都默认，默认的无动于衷，默认的观望着他们的死亡。

靖曦元无奈摇头，这该是一个怎样的时代？命如草芥，生若蜉蝣。

月明星稀的夜空下，热闹非常的街市上，似不适合说这些苦难。

靖曦元转换话题，调节气氛道：“小冉儿，本宫怎么还会飞啊？方才冲入那流民堆时，本宫使的是不是轻功？”

柳冉一脸自豪，“公主五岁拜国师为师，自小练武，玄天诀使的出神入化，已是四品武夫，轻功那还不是手到勤来。”

靖曦元眼睛一亮，“四品，厉害吗？”

柳冉小脸微抬，“武分九品，这九品中，又分下三品、中三品和上三品高手。下三品的武者只能伤及铠甲而不破，中三品能够破除六甲以下的防御，而上三品则能破除□□层铠甲。公主四品，自然厉害。”

“□□层铠甲，穿那么多，不成个大胖子，还能好走路吗？”

“公主，”柳冉掩嘴而笑，“□□层铠甲只是个形容，有些人专练防御，因而内力凝实，在战斗时若将内力外放，堪比九层甲。”

靖曦元若有所思，“哦，原来如此。”

靖曦元顿时来了精神，赶紧立正站好跃跃欲试。右腿高抬，往前一跳。

然而不成，人还站在原地，没有想象中的从这处栅栏飞到对面屋顶。

靖曦元换了个姿势，双腿同时起跳。

柳冉在旁看靖曦元姿势离奇，在原地蹦跶半天，不由疑惑，“公主，这是作甚？”

靖曦元苦着小脸儿，“轻功怎么使不出来了？”

柳冉道：“大抵是被永罹下了禁咒，内力被封的缘故。”

靖曦元疑惑：“但我方才，不是使出轻功了。”

柳冉闻言也不解了，遥遥头道：“公主，这... ...奴婢也弄不懂了。”

靖曦元拍拍柳冉肩膀安慰：“无碍，无碍，使的出第一次，那就使的出第二次。”

靖曦元继续尝试，奈何靖曦元飞天神女、嫦娥奔月、大鹏展翅，乃至迪迦奥特曼、巴啦啦小魔仙、巫女骑扫帚起飞姿势都试了，还是不行！

忽然身后屋门打开，靖曦元紧急恢复端正姿态，转身看向从屋内出来的李修远和袁惜。

李修远清风朗月般，一挥衣袖，向靖曦元一礼道：“不负公主所托，那流民现下已是转醒，待下官下去备药，让其服下三帖，定然好转。”

靖曦元忽略掉李修远圆溜溜的啤酒肚，其实人也算端正，点头道：“辛苦李太医和袁太医了，熬药的事使银子交给客栈吧，一路舟车劳顿，今日好好歇歇。”

这话说到了李修远心坎上，当即大笑：“下官正有此意，正有此意。”

袁惜捂嘴笑道：“他方才还同我讲，一会儿想去街上逛逛，让公主见笑了。”

靖曦元摆摆手，“无碍，想玩便去玩吧。”

靖曦元瞅李修远、袁惜夫妇二人嬉嬉闹闹远去，不由感慨：“自己这是逃命，他们夫妇二人，倒像是出来游玩。”

柳冉道：“就李太医这种放战场上，弓箭都避开走的人，应当是不在意这是不是在逃命吧。”

靖曦元死按人中，怕自己郁闷的厥过去。

靖曦元不由朝柳冉确认道：“这李太医，到底会不会医术？”

“医术是不大会的，不过... ...”柳冉停顿了一下道：“很神！”

靖曦元砸吧了下嘴，琢磨过味来，这意思就是救人不会，纯靠玄学呗。

柳冉解释道：“这平常患病，自然是交由袁太医看诊，袁太医搞不定，再找李太医。公主还曾夸赞，他们夫妇二人，真乃绝配，缺一不可。”

“可不嘛！”靖曦元闻言笑了，忽觉与原主倒是投机，不过可惜了，英年早逝。

靖曦元抬步往屋里进，“走，去看看。”

天色已黑，屋内烛光跳动。

靖曦元一进屋，便看见被自己救回来那人，不知是穿了那个将士给送的衣衫，尺码明显小了，穿在他身上紧巴巴的。

虽是换了身衣服，却还未来得及梳洗，依旧脏污的很，瞧不清原本面貌。但看轮廓，却是很端正的模子。

他正坐在桌案边，手上迅速拾起客栈送的一碟瓜子花生往嘴里噻。

动作倒是矜贵有礼，不过手上速度却是不慢，且靖曦元细瞧，竟未见他吐壳，看他使劲吞咽的模样，是一点不想浪费，全给硬吞入了腹中。

瞧这行为举止，也不像穷人家里出来的，也不知是饿了多久，给饿成了这般模样。

靖曦元轻声提醒，“喝点茶水，小心噎着。”

那人动作一顿，脑袋微转，看向靖曦元。

一身粉白相间的襦裙如荷叶拖地，靖曦元亭亭玉立，宛若水中莲，一张水嫩小脸儿如水蜜桃般粉嫩有气色，双眼有神，眼中带笑。

柳冉见那流民看靖曦元的眼神锐利，似要将靖曦元刻画在心中般，带有刻刀的锋芒。顿生不满，立即呵斥：“大胆贱民，怎敢直视公主！”

靖曦元瞧那人一双眼睛亮且有神，眼中清明，虽是直勾勾瞧着自己，却未有不轨之意，便按住柳冉安抚道：“小冉儿，无碍。”

再转头看向那流民时，他已经避开了直视靖曦元的视线，自己提起茶壶，却是先给靖曦元和柳冉倒了两碗茶，才给自己满上，端起猛灌了几口。

一碗茶一口闷完，那人便急急放下茶碗，快步走到靖曦元面前，感激的给靖曦元磕了一个。

“诶，不必如此，”靖曦元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进他怀里道：“拿着这些钱，以后重新生活。”

靖曦元言罢，匆匆转身出门，离开了这里。

靖曦元转身瞬间，屋内那人视线便又注视过来，紧紧黏在靖曦元身上，湿湿腻腻，带着穿透力。靖曦元不由脚步加快了几分。

菱月郡面食出名，客栈做的面，味道异常好，靖曦元在客栈连干两碗面，才回房间休息。

与此同时，客栈小二敲响楼上那流民房门，“客官，小的给您送点吃食来，请开开门。”

小二等了良久，未见响应，以为里头人出门了，正欲转身离开，面前房门突然‘吱丫’一声，被打开一条缝隙。

一只眼睛滴溜溜从门缝中与小二对视上，警惕中带着凶厉的杀意。

小二吓了一跳，连退几步，才止住脚步，勉强颤声道：“客官，有位极好看的小姐，给您点了三碗面，差小的给送上来。”

在小二谈到哪位极好看的小姐瞬间，那只眼睛中的杀意尽褪，眼神逐渐柔和，目光落在小二端着托盘中的三碗面上。

面香幽幽，小二似听见屋里人的咽口水声，门缝中那只眼睛，瞧着托盘上的面，眼神也逐渐贪婪炙热。

“把面放门口，”粗粒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似是长期未喝水未说话造成，干涩而缓慢。

小二慌忙点头，“好。”

小二迅速将放着三碗面的托盘放在房门前的地上，慌张的面条都蹚出一些，落在托盘上，不过小二已顾不得那么多，放下便逃也似的跑了。

待四周无人，屋门才被敞开，周朝安缓缓踏出脚步，极为克制的端起托盘迅速进了屋里，房门被合上，周朝安脚步还未走到桌案处，已经忍不住手拿筷子狼吞虎咽开吃。

仔仔细细将面碗舔干净，黑夜中，烛光映衬的周朝安眼睛越加发亮。

周朝安目视虚空，喃喃道：“公主？靖国昭德公主——靖曦元。”

极轻的声音犹如恶鬼在深渊低喃，似要拉扯着何物同坠深渊，又如在吟唱着引诱无知的人类。

而被念到名字的靖曦元，摸着吃的发撑的肚子，打了个响嗝。

扭头对大晚上被柳冉喊出来的田俊捷道：“田将军，明日换马车时，劳烦多备上百石大米。”

田俊捷道：“这么多大米，公主是要给菱月郡外，那些流民？”

靖曦元点头，“只助这一把，此后如何，还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是，下官这就去办，”田俊捷眼睛微亮，立即行礼告退，看模样似有几分喜悦，与昨日阻止靖曦元救周朝安的模样，全然不同。

靖曦元扭头，发现身边的柳冉也笑的开心，吐槽道：“这么开心？昨日搞默认那一套的，也不知是谁？”

柳冉窘迫的贴了贴靖曦元，撒娇道：“公主，奴婢又不是何灭绝人性，心狠手辣之辈。其实这些流民的事，不沾惹最好不过，但公主若心善助力一把，也会令奴婢宽心，觉的跟对了主子。”

“哦，”靖曦元恍然大悟，嘴角笑意，不由加深了几分。

躺在宽敞的床上，靖曦元今夜却失了眠。

便拉着柳冉讲了许久话，了解这个世界，和原主的许多事情。

而且原主被下禁咒，封印的内力，为何今日靖曦元突然使了出来，又为何时灵时不灵，令靖曦元充满了困惑。

可惜柳冉只是个初入武道的九品武夫，只会些花拳绣腿的功夫，不足以帮靖曦元答疑解惑。

夜半，靖曦元实在睡不着，想到那有金饰的鸾舆凤驾，偷拉了柳冉起来，去撬金饰。

“这里，这里还有一小块金子，小冉儿蜡烛再打过来点，”靖曦元说着，就拿着匕首就开始撬。

巡夜的田俊捷听见异响，“是谁！谁在哪里！”

走过来一瞧，两道身影攀在马车上头，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正在撬东西。

田俊捷震惊，“公... ...公主！”

靖曦元尴尬笑笑，“这金子别浪费了。”

田俊捷... ...

田俊捷道：“公主，属下刀利，让属下来吧。”

靖曦元点头：“好，你仔细着点，莫有遗漏。”

楼上不敢入睡，警惕观察四周的周朝安。

瞧见靖曦元终于将匕首递还给了柳冉，不用再在幽暗环境中使凶器做这种细致活儿，不肖再担忧她伤着自己，心中大松口气。

晚上，靖曦元手中握着装有金子的钱袋，终于睡着了。

次日，田俊捷点了四个小将，一起出发购置马车和米粮。靖曦元在门口，正送他们出发。

靖曦元站在客栈门口，忽然身后一道黑色人影，从客栈内冲出，直冲靖曦元狂奔而来。

田俊捷眼疾手快，偃月刀掷出，人未至，偃月刀先到，横亘在那人身前。

好在那道身影有所察觉，忽然倒退一步，不然躯体定遭偃月刀横穿。

靖曦元回头瞧了一眼，看清那人是自己昨日所救流民，立即喝止：“留下活口！”

田俊捷迅速奔至靖曦元身边，抬手抽出插入地上的偃月刀，横指冲出的流民，示意他不可靠近公主。

靖曦元不解问：“我昨日救你，为何你今日就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