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唇都带着微微的凉意,身后的干柴发出噼啪脆响,谢无晏的眉眼遮在阴影中,呼吸渐渐错乱。
那点凉意顷刻间化为炙热,他用了力,在虞雪坠反应过来向他抬起手时,他双手攥住她的两只手腕,压在了地上。
谢无晏喘息着,抬起头:“陛下又要打人?”
他的唇在昏暗的光影中洇着暧昧的水泽,虞雪坠怒视着他单薄而泛红的唇锋,气道:“谢无晏,你无耻!”
她不过是走了一会儿神,他竟又趁机和她行苟且之事!若不是他攥着她的手腕,她一定要狠狠甩他一巴掌!
虞雪坠的手被禁锢着,气得用脚踢他,她生得柔弱,力气却一点也不小,这一脚结结实实踢在了他的腰上。
谢无晏闷哼一声,腿一屈,直接将她的两条腿也压住了。
虞雪坠被老老实实禁锢在了他的怀里,他俯身看着她,声音透着得逞的愉悦:“陛下真凶,亲一下而已,又不是第一次。”
“你放开我。”虞雪坠咬牙切齿道。
“微臣不敢。”谢无晏箍着她,“若放开了,陛下会打人的。”
他对她的心思倒是了如指掌,虞雪坠气红了眼睛,骂道:“你不要脸。”
谢无晏挑了下眉。
她竟然会骂人了。
头一次被骂,他竟丝毫不觉得生气,他甚至更加愉悦了。
那个从前温柔体贴的陛下消失了,他与她相识这样久,仿佛在这一刻,才完整地窥见了她真正的性情。
原来她从不是一个温柔的人,她会打人,会骂人,会朝他露出凶巴巴的獠牙。
她真可爱。
谢无晏爱极了这样的她,她骂一句,他的心里头就痒一下,看着虞雪坠气红的眼睛,谢无晏没有忍住,又倾身亲了一下她的唇。
这是一个很短暂的碰触,分开的时候,空气中发出“啵”的一声。
他是故意的!虞雪坠毫无反抗的力量,眼睁睁看着他又一次轻薄了自己。
“你……你……”她羞恼无比,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隐隐意识到,她说得越多,谢无晏的兴致就越发高昂。
虞雪坠偏过头,怒视着别处,一句话也不再说。
她又不理自己了。
谢无晏看着她的侧脸,半笑不笑地亲了亲她的耳垂。
耳朵是虞雪坠最敏感的地方,被他这样撩拨,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微微战栗,虞雪坠气得眼底通红,她再次意识到,不仅骂他不行,她不说话也不行,谢无晏天生反骨,她越抗拒,他越上瘾。
于是虞雪坠忍着满腹的怒气,回头对视着谢无晏,平静道:“大人什么时候才能闹够?”
“陛下闹够了么。”谢无晏却问她。
他竟倒打一耙。虞雪坠心头火直窜,努力冷静道:“我怎么闹了?”
“微臣不过是亲一下,陛下就要打要骂的,”谢无晏问她,“没有名分,我可以不碰陛下,但连亲也不可以么。”
虞雪坠很想说不可以。
但眼下的情形,她若是说了不行,谢无晏一定会和她没完没了。
她讨厌被禁锢的感觉,她想早点解脱,不想再和他辩来辩去了,所以虞雪坠蹙起眉,避开了他的问题,她闷声道:“大人,我的手好疼。”
谢无晏看了眼她的手腕。
他并没有用多少力气,但她细皮嫩肉的,方才那一番挣扎,她的手腕被勒出了一片红色。
谢无晏低下头:“我可以放开陛下,但陛下需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陛下不许打我。”
虞雪坠的眉尖跳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道:“好。”
谢无晏终于松开了她。
手脚得了自由,虞雪坠飞速坐起,那枚羊脂白玉摔在干草上,她抓起来,起身离他远远的。
看着她逃也似的远离,谢无晏勾着唇角,也坐了起来。
虞雪坠坐在了篝火的另一边,与他隔着飞舞的火焰。
她警惕地盯了他一会儿,见他不再有动作,才垂下头,将那枚白玉仔细地收在了怀中。
谢无晏远远看着她的小动作。
她避他如狼,倒是对他赠的玉情有独钟。
“陛下说说吧,这块玉究竟有什么特别。”她是因为这块玉才愣住的,那时她跟没了三魂七魄一样,他才有了可乘之机。如今便宜占完了,谢无晏这才有心思问问她玉的事情。
虞雪坠绷着脸,并不想回答。
她的思绪仍旧是混乱的,要不是谢无晏不要脸的行径打断了她,兴许现在的她还在震诧之中。
上一世的谢无晏怎么会救她呢?
这可真是天方夜谭。
虞雪坠想不通,然而此刻的她,却没有心思去梳理那杂乱如麻的前世了。
谢无晏虎视眈眈坐在她的面前,方才她不过是走了一小会儿神,他竟然就趁机轻薄了她,到现在她的唇还是滚烫的。
她若是继续想下去,指不定他还能做出来什么事!
虞雪坠抹了下唇,扭头道:“一块玉能有什么特别的,我只不过是见它长得像我的一件旧物。”
“什么旧物?”谢无晏饶有兴致。
虞雪坠皱眉,随口编道:“像我以前贴身的一块玉,那玉是我打小便有的,但后来不小心遗失了。”
谢无晏若有所思。
打小带的玉,大概是瑾仁皇后留给她的遗物,难怪她会这样珍视。联想到虞雪坠的身世,谢无晏自以为弄明白了她方才失神的原因。
她一定是看到了白玉,想起了她的母亲。
谢无晏不再追问了,外面的雪声渐渐停歇,他将凌乱的衣襟系好,站了起来。
“陛下睡在这儿吧。”他让开了位置。
“雪马上就要停了,待太阳出来,约莫再两个时辰,山路便能走了。”他站在了山庙门口,大雪渐停,乌云消散,昏暗的山庙也渐渐明亮起来,谢无晏抱臂倚在门口,对她道,“我守在这儿,陛下睡一会儿吧。”
虞雪坠绷着脸一动不动,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
谢无晏抵着额头,哂然一笑。
他抬手拉开门,道:“我去外面守着,陛下可以将门锁上。”
言罢,他竟真的跨步走了出去。
山庙中归于安静,虞雪坠按兵不动地盯着庙门许久,见没有再打开的迹象,才从篝火旁站了起来。
庙门上可没有锁,她从角落中找了根木棍杵在门上,才闷声躺在干草上。
外面的雪渐小,但仍然在下,谢无晏的后肩有伤,他在外头,一定会又冷又疼……虞雪坠躺下的时候,脑中忽然涌上了这些奇怪的念头。
她怔了下,自言自语道:“关心他作什么,他自作自受,这等登徒子有什么可怜的。”
虞雪坠恨恨闭上了眼睛。
门外,谢无晏倚在斑驳的庙墙上,仰头看着空中飘摇的碎雪。
洁白的雪坠于他的身前,他抬手,用指尖接住了小小的一片。
小雪花晶莹剔透,棱角分明,在它融化之前,他放在唇边轻轻亲了一下。
——冰冰凉凉的,很像她的味道。
……
雪停了,到了傍晚,山路上的积雪融化了大半。
谢无晏搀着虞雪坠,在夕阳的余晖下小心下山。
他们寻到了早晨栓在山腰上的马,下山后,两人一路纵马,直奔京都。
回京都的路是漫长的,子夜的时候,两人在客栈短暂地歇息了一下,天色蒙蒙发亮时,继续踏上回去的路。
余下的路程再没有任何停歇,在第二日晌午的时候,两人终于踏入了京都城门。
谢无晏一路送行,将虞雪坠送至皇陵。
晌午的阳光照得人眼晕,两人风尘扑扑,满面风霜。虞雪坠在皇陵前停马,回身远远朝谢无晏丢了一枚令牌。
“大人,你不能再送了。”
谢无晏翻开令牌,上方书着北衙二字。
“这枚令牌可调北衙八千禁军,大人,你即刻去调兵,将深县那个寨子端了。”虞雪坠道,“秦镇等人务必要留活口。”
谢无晏将令牌放进怀中,坐在马上和她相视。
这一路上,虞雪坠一直不理他,她都好久没和他说过这么多的话了。谢无晏攥着缰绳,调马行至她的身前,绕着她转圈:“这一路餐风饮露,好不容易回到京都,微臣的脚都还没落地,陛下忍心这么快就将我差遣出去?”
虞雪坠瞥着他。
她也不想差遣他,可谢无晏这一路与她同行,没有人比他更合适做这件事了。
而且他们上次闯入寨子,虽然她极力扮作了偷粮食的民妇,但她并没有十足的信心能骗过他们,虞雪坠想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以最快的速度去围剿他们。
所以时间紧迫,她给不了谢无晏落地歇脚的时间。
虞雪坠皱着眉,一路风尘,他身上还有伤,自己这样的吩咐确实非常不近人情,如今用人之际,她是不是该许诺他些好处?想了想,虞雪坠放低了声音,温声道:“待大人回来,我亲自为大人接风洗尘。”
“好。”谢无晏一笑,她轻易的一句话,他便心甘情愿了,“此事交给我,陛下尽可放心。”
他勒紧缰绳,朝她挥了挥马鞭。
虞雪坠看着他。
他的姿势,与他上一世和她分别时一模一样。
那时他们也是在这皇陵前分别,恩人覆着面具,她心中挂念,却无法多言。
而这一世,她终于看清了恩人的脸。
虞雪坠不由轻声道:“保重。”
谢无晏的眉梢扬起:“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