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刀 第13章 卫皇后

明日便是四月十二，皇后的生辰宴，百官命妇都要进宫朝贺。

季婉身为国公夫人，也有诰命在身，年年都要进宫拜见皇后。

今年季慈音来了，便跟着季婉一起进宫拜见皇后，而如意娘则因为年纪太小，被留在家里了。

“明天出门的时候，把那件狐狸皮的披风带上。”

季慈音靠在床头看书，突然吩咐道。

那天回府之后，季慈音一直没有机会还给永乐公主，便一直放在这里了。

明月在收拾东西，听到她的吩咐，又问道：“娘子，那个童子手炉要带上吗？”

听到明月的话，季慈音轻轻翻页，“也带上。”

明月应下来，走出去收拾。

屋里一下子空旷了许多，似乎带走了些温暖。

季慈音看着眼前的书愣神，直到清风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

“娘子最近是怎么了，不仅我和明月叫你听不见，有时候连书都看不进去了。”

清风担忧地道，明月站在床边，同样面露担忧。

季慈音看着两人担忧的样子，微微一笑安慰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明天要进宫，心中不觉有些忐忑。

清风一笑，打趣季慈音。

“我看娘子不是在担心这个，而是在想未来的夫婿了吧。”

她这话说出口，空气中瞬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季慈音也不恼，只是轻点清风额头，“你再打趣我，我就让你爹娘给你找个人家嫁出去，远远地打发了。”

清风吐了吐舌头，说：“我嫁了人还要服侍娘子，就像夫人的高嬷嬷一样，绝不离开娘子。”

清风是季家的家生子，爹娘都是在季家主子身边办事的，她从小就在季慈音身边服侍，就跟季婉身边的高嬷嬷一样。

明月站在一旁也说：“我不嫁人，一辈子陪着娘子。”

季慈音拉着她们俩的手，笑着道：“嫁不嫁人随你们的心意，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

第二日一早，季慈音就起身梳妆了。

皇后的生辰宴，自然是一丝一毫都不能出差错，否则不仅自己失了颜面，还给家族蒙羞。

铜镜里的人，头挽流苏髻，斜戴着各色花卉，各色浓重鲜艳的颜色汇集在一块，却不显得俗气。

只是简单一眼，便感受到少女鲜妍美丽的气息扑面而来。

“走吧。”

季婉早已在前院等待，她今日格外穿着隆重。

只见一身沉青色的金绣云霞孔雀纹礼服，腰间佩着金坠子。头戴花冠，镶嵌珍珠金玉无数，从头到脚无一处不体现着雍容华贵的气度。

季婉看见季慈音来了，露出一个笑容：“来了，那便上车吧。”

此时天刚刚亮，但是今日一路的程序十分繁琐复杂，单单进宫门的流程，便有几轮检查。

皇宫之内只允许步行，一位姑姑在宫门口等候，将她们带到皇后宫中。

白云偷偷将一个荷包塞到姑姑的手中，姑姑将荷包收进怀里，原本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皇后正在面见尚书令夫人，夫人可能要稍等片刻。”

现任尚书令卢彦随正是卢宁儿的父亲。

“多谢姑姑。”白云笑着道。

季慈音站在季婉身后，低垂着眼眸。

她今日穿了一件天水碧的纱裙，发丝垂在脸颊边。风轻轻拂过，她秀雅得像一支莲。

姑姑的目光落在季慈音身上，突然一瞬间有些恍惚。

她开口问道：“这位娘子生得十分秀丽，就是那位出口成章的季娘子？”

季慈音听见她的话，抬起头答道：“姑姑谬赞。”

姑姑笑着对季婉道：“如此有才气的小娘子，夫人真是有福气。”

季婉听她的恭维，心中自然十分欢喜，但口头上还是谦虚一下。

正说着，皇后宫中的侍女就走出来，请季婉二人进去。

皇后居住的立政殿装饰典雅，殿内熏着淡淡的小叶紫檀香，宫女垂手侍在两旁，敛息静气，只偶尔听见珠帘后的说话声。

“臣妇/臣女拜见皇后。”

过了一会，季慈音听见上方传来一个沉稳的女声：“起身吧。”

雎阳公主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季慈音本以为作为生母的皇后也应该是一位明艳夺目的女子。

但抬头无意瞥见的却是一位衣着典雅的女子，眉目清秀，好像一幅淡淡的水墨画。

坐在母亲王雪之身后的卢宁儿见季慈音来了，朝着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

“这位就是季娘子吧，走上前来让我仔细瞧瞧。”

卫皇后的目光越过季婉，落在季慈音身上。

季慈音闻言上前抬起头，只是垂下眸子，避让卫皇后的视线。

“不愧是江南出来的娘子，生得十分清秀。”

卫皇后沉吟片刻，话语间却夹着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气。

若非季慈音敏锐，绝对察觉不到这声叹息。

坐在一旁的尚书令夫人王雪之开口道：“我记得皇后就曾和陛下到江南巡游，只可以我未能随行，想来与京城大不相同。”

卫皇后的笑容不变，淡淡地道：“游人只合江南老，江南才子佳人的故事多。”

王雪之大笑，直爽地道：“是极是极，此时不正有两位佳人在此。”

王雪之出身号称“天下第一望族”的琅琊王氏，夫君是尚书令卢彦随，行事向来随心所欲。

她言下之意，正是指季婉和季慈音姑侄。

季婉摸着手边的茶盏，笑道：“卢夫人如此说，我却不敢当。”

“我记得裴夫人当年出嫁，还是先帝指婚，方成就了你和顺国公一对佳偶。”

卫皇后捻着手腕上的红玛瑙珠串，目露追忆：“一转眼已经这么多年了。”

“先帝英明神武，臣妇铭感五内，时刻不敢忘。”

见卫皇后提起先帝，季婉连忙道。

“我记得你有一双儿女，想来也到了相看人家的时候了吧。”

卫皇后突然道：“我有一个侄女过两年到了及笄的时候，英国公为她的婚事发愁，便求到了我的面前。”

季婉明白卫皇后的意思，回答道：“小儿顽劣，夫君打算让他出去游学几年，好好磨练他。”

卫皇后沉吟不语，只是静静盯着季婉，季婉亦恭敬地垂下眼眸。

不知过来多久，才听到卫皇后的声音：“国公夫人爱子之情，让人动容。”

“皇后此言，臣妇不敢当。凡天下的母亲都是如此，臣妇也不例外。”

听了季婉的话，卫皇后脸上笑意渐深，不再说什么，轻言慢语地问起了其他事务。

等到季婉告退，季慈音才悄悄舒了一口气。

“裴夫人留步。”

王雪之从后头快步追上来：“宴会时间还早，不如同去御花园逛逛。”

季婉见尚书令夫人主动相邀，自然答应。

两人在前面谈论事情，卢宁儿则挽着季婉的胳膊仔细地观赏御花园的名贵品种，渐渐地拉开了一段距离。

“鸾儿，你听明白卫皇后方才的意思了吗？”

卢宁儿拉着季慈音走到一处假山，让两人的丫鬟守在附近，低声地道。

季慈音看着卢宁儿滴溜滴溜转的大眼睛，点了点头。

“你不要跟旁人说。”

卢宁儿眼里满是严肃，等到季慈音答应，她才接着道：“其实我猜我之所以要和荀家结亲，是陛下的意思。”

季慈音问道：“那为什么陛下不直接下旨赐婚呢？”

陛下金口玉言，圣旨一下，谁都不能抗旨，又何必这么迂回。

季慈音这样一问，卢宁儿像一只被戳破了气的皮球，一下就泄气了。

“我也不知道。”

不过下一刻她就恢复活力，“不过这不重要，反正是我瞎猜的。”

“最重要的是今天我要见到荀六郎。”

季慈音笑着看着活泼的卢宁儿，听她说话。

“我们先在这里等宜都，然后再去找荀六郎。”

卢宁儿说的头头是道。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就听见司马洛的身影，“是谁在念叨我？”

卢宁儿惊喜，转身拍了拍司马洛的肩，故作不满地道：“来得这么慢，我都等急了。”

“我的小祖宗，我可是一刻不停地赶过来了。”

司马洛说道：“我都打探清楚了，荀六郎现在正在往晋王的寝宫去，应该是要去拜见晋王。”

听到这个名字，季慈音眼睫毛微微一颤，抿住了唇。

司马洛笃定的道：“咱们现在去珍兽阁守着，一定能和他们撞上。”

陛下酷爱猛兽，开辟了百兽园和珍兽阁两处分别豢养野兽。

百兽园大多是狮子老虎之类的猛兽，而珍兽阁位于晋王寝宫附近，豢养的大多数猫狗鹦鹉之类的兽类，更不容易有危险。

卢宁儿疑惑：“可是他们如果不去珍兽阁怎么办？”

“不会的，晋王最近新养了一只狸奴，肯定要去珍兽阁的。”

季慈音三人在珍兽阁里打转，这里豢养的猫狗种类多样，平常见不到的品种随处可见，只是都懒洋洋地趴在笼子里睡觉。

卢宁儿则蹲在一个笼子前，对一只趴着的白狗招手：“好狗狗，快过来。”

“你这样不行，它不会理你的。”

卢宁儿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她转过头看见两位少年并肩而立，其中一位正笑着看着她。

他走上前来对着卢宁儿道：“想要如愿，自然就要给它最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