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到关山 第4章 感恩遇见

历来秦灏远休假之后返工的日子都会格外的兵荒马乱——这次也是同样。加之十月年年都是小秦总年底忙季的开端，这一堆积，待办事项就堆成了山。

秦灏远销假回公司的第一天，就被迫拿了一张他大哥“日常”的一日体验卡，从早九开会到晚八，连午饭都是边吃边开的。

那日的最后一个会上也有秦灏天，等正事说完了，秦总叫住了正准备下线的秦灏远：“小远，你留一下，我和你说点事。”

秦灏远不以为意，表情没什么变化：“好啊。”

等其他同事都一一撤了，秦灏天望着屏幕里神色如常的秦灏远，略带犹豫的开了口：“小远，你那天说……你在冲绳的时候，额，不是一个人？”

秦灏远憋着笑，他一早就知道他大哥要问这个，面儿上依旧是装：“啊。”

他看着秦灏天表情更是精彩几分，没忍住的拿手抵住了鼻梁，掩住下半张脸，生怕自己那摁不下去的唇角分分钟就把自己给卖了。

“是和……朋友？”秦灏天还是问的犹犹豫豫的。

秦灏远眼带笑意的看了他大哥几秒，欣赏了一会儿秦总难得一见的满肚子话却一句也说不出的纠结表情，才不急不缓的继续扔炸弹：“也不能算吧。”

“啊？”这下秦灏天是完完全全的愣住了，大眼睛里写满了迷茫，就那么怔怔的看着屏幕里始终笑的很好看的秦灏远，“这……‘不能算’……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字面意思。”秦灏远迅速揭过，晃了晃脖子，“哎哟，坐时间久了，背疼。哎大哥，还有什么会上没说清的事吗？我以为你要跟我讲工作呢。那，要是暂时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下了，今天早上九点就开始开会，用脑过度了。我可没你那一天喷十几个会还神采奕奕的本事。中午饭也就对付了两口，这会儿饿的胃火都起来了。”

“哎。”秦灏天一秒心软，“还没吃晚饭吧，快去吧快去吧。”临下线前还不忘追着叮嘱一句，“别吃太油腻的啊，已经挺晚了，吃那些不好消化。”

秦灏远笑着应一声“知道了”，果断按下了“离开会议”。

视频会议的页面刚一消失，他就一秒卸下伪装，趴在桌子上笑了个痛快。

想也知道，那头的秦灏天此刻大概更加的迷茫着一个头两个大了。

秦灏远到现在当弟弟当了三十多年了，这还是人生头一次的，在“拿捏”他大哥这件事上找到了极大的乐趣。

他这正自己偷着乐呢，突然桌上电脑“叮咚”一声，是Teams上进来一条信息。

一看，信息来自他姐：你怎么还在线呢？

秦灏远：你不也在么。

舒晴：在办公室呢？

秦灏远：啊，在呢。

舒晴：等我，来找你。

秦灏远赶紧发：别啊我这就准备走了，饿着呢！

消息发出去始终显示未读，他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发现他姐的状态也变成了“离开”。

看来是已经过来了，他叹口气，没辙，等着吧。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舒晴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两袋麦当劳。

秦灏远瞪了他姐一会儿，半晌蹦出一句：“大哥说了，这么晚了，别吃油腻的。”

“晚什么晚啊，八点多钟吃饭对社畜难道不是很正常。也就他秦总，一天天的就知道瞎讲究瞎矫情。而且，”舒晴嗤笑：“你什么时候连这个都听他的了？”

秦灏远笑一下：“我什么时候不听他的了？”

舒晴的白眼已经从她哥翻到她弟了，就快要翻不动了。

她直接过来在秦灏远对面的椅子上坐了，自顾自的掏出汉堡出来吃，顺便把另一个袋子往她弟面前推一把：“你也吃啊，特意给你带的。”

秦灏远颇有些无奈的接过来：“你要想和我吃饭，就是说我们可不可以一起去外面找个正经餐厅吃了。你就非要这么热爱工作的叫快餐来这里吃，弄得一桌子油明天阿姨还要擦半天。”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舒晴，“这么拼啊姐，我是不是应该拍下来给大哥看看，让他年底给你多发点奖金？”

舒晴吃得专心，根本不看他：“你倒是这会儿又大哥大哥的叫的挺欢了呢。”她突然放下了手里的汉堡，眯眼望过去，“好弟弟，你既然这么牵挂我们大哥，那还故意吊着他干嘛呢？”

秦灏远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接住舒晴的目光：“什么我就吊他了。”

“跟我还装啊，不必了吧。”舒晴“切”的一声，“你知道他急成什么样儿了吗？又不好多问你什么，只好跑来撅我和秦灏然呢。”她好整以暇的看秦灏远，“知道你想拿捏他，这也有几天了，够了吗？别玩他了行不行？你就当，”她想了想，“救救我和秦灏然，行吗？你是清静得很，你知道我们俩被他骚扰的有多烦吗？”

秦灏远笑出了声，手里的咖啡都差点晃出来，他正一正神色方道：“没有，真没有，我哪敢这样对我最敬爱的大哥呀是不是。”

舒晴狐疑的盯着他看了半天，有些恍然道：“噢，我懂了，你是想借大哥来拿捏游哥是吧。噢！”她竟露出了点儿“赞赏”的神情，“可以啊秦灏远，你小子现在，上道了啊，很会啊！”

秦灏远笑着喝一口咖啡，摇摇头：“随便你怎么说吧姐。”

舒晴继续吃她的汉堡，闷闷的笑：“可以可以，特别可以，你继续拿捏吧，多拿捏会儿，啊，我和秦灏然，我俩配合你，烦就烦吧，忍忍就过去了反正也天高皇帝远的。”她说着想起来什么似的，“哎，不过啊，你就不怕你再这么吊下去，别回头秦总一着急，自己飞回来当面找你问个清楚？”

“问就问呗。”秦灏远眉毛都没动一下，“他飞不飞回来的，当面还是视频，都没什么差啊，我也都还是一样的回答啊。我又没骗他。”

舒晴听着这话，终于觉出了哪里不对：“你说什么？”

秦灏远十分坦然的望着他姐：“我说，我没骗他，我说的都是真的。”

舒晴的表情里渐渐的带上了茫然：“不是——”她有点愣愣的反应了一会儿才开口，“他说你跟他讲，你在冲绳的时候，不是一个人？”

“对啊。”秦灏远答的飞快。

“啊？”舒晴更迷茫了，“那你……你和谁一起啊？”

秦灏远耸耸肩：“说了你也不认识。”

“哎！”舒晴急了，“不是，等会儿，你来真的啊，你到底和谁一起的啊，你那会儿不是说要自己去吗？连我和你小哥都不让陪着。还我不认识的人？你身边朋友我谁不认识啊？”

秦灏远笑一下：“这话我刚才也跟大哥说了——也不能算是朋友吧。”

舒晴眼睛一下瞪老大：“我靠，秦灏远，你该不会是……”她似是有些难启齿，不过一咬牙还是说出了口，“在日本找牛郎去了吧！”

秦灏远差点没被咖啡给呛了：“不是，姐！我在你心目中是什么个形象啊！我有那么神经吗我专门顶着台风跑冲绳去找牛郎？而且你是加班加的智商掉线了吗？那会儿全域都紧急避难了哪家牛郎店这么要钱不要命的还营业啊？”

舒晴松口气：“哦……不是就好。”一秒后眼睛又瞪起来，“那到底怎么回事？你最好坦白跟我把话说清楚了。不然……不然我现在就给大哥打电话，我就跟他说你去找牛郎了，你看他是不是马上就找架飞机飞回来揍你呢。”

“本来也没打算瞒你的，姐。”秦灏远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是挺好的事情，至少我自己觉得是这样。哦，我也得感谢你。你那句‘世界很大的’，还真给我了不少启发呢。”他望着他姐愈发怔愣的表情，冲对方眨了眨眼，“不过，告诉你可以，你可别去大哥那给我卖了。哦，最好小哥也别说，小哥在大哥面前就没秘密。就像你说的，我还确实打算再拿捏大哥一会儿呢，这才几天啊，哪够啊，”他眯起眼，“毕竟，他对我，也能算得上‘横刀夺爱’了不是？”

同为“颜狗”的天秤座舒晴，听完秦灏远分享他的“艳遇”，第一反应果不其然也是：“有多好看？有照片吗？”

秦灏远懒得搭理她：“连正经名字都不知道，能有个屁的照片啊。”

舒晴颇为遗憾的叹口气，又回过神来继续瞪她弟：“好你个秦灏远啊，平时不声不响的，说你两句就脸红，就不好意思，看着多纯情似的，结果一下就来个大的，是吧？”

秦灏远笑的很好看：“这也能怪的着我吗？这大概就叫，顺势而为吧。”

“哎。”舒晴又叹一声，那表情也说不清到底是羡慕更多还是感慨更多，“我之前听老黎最开始告诉我他‘捡到’苏维那次也是，这种好事，怎么就轮不到我呢？”

秦灏远“咔嚓咔嚓”的吃着薯条，把两年前舒晴生日时她对自己说的话拿过来彻底的反击回去：“来，姐，你羡慕的表情可以再明显一点，我现在就拍下来给姐夫看看。”

“靠。”舒晴也一下子反应过来，笑出了声，“服了你了，这记仇记的，原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是吧。”她笑一会儿，又想了想问，“那你们……就完全没留任何联系方式？”

“没啊。”秦灏远答得坦然，“刚才不是都说了么，连正经名字都没问。”

“你们好歹也聊那么半天，一点私人信息都没涉及？”舒晴听起来还挺不死心的。

“没有。”秦灏远飞快答完，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哦，也不是完全没有，对方好像——”他顿了顿方道，“也是宁城人。”

“哇。”舒晴表情一下子兴奋，“真的假的？这么有缘分的吗！那他现在还在宁城吗？他原来哪个学校的？多大年纪？哪届的？”她噼里啪啦问了一堆，又自己反应了一下：“大概不是宁中的吧，长那么好看，如果是宁中的，我肯定有印象。”

秦灏远颇有些无奈的看着他姐：“都说了这些都没聊。我也只是最开始偶然听见他打电话，说了几句宁城话，才这么猜测的。至于现在——”他想了想，“他日文英文都说的很好，他说是工作需要，我觉得大概率不在这里工作生活吧，应该长期在国外的。年龄嘛……我也说不好，看着好像和我差不多？”

“唉好吧。”舒晴一脸根本掩不住的遗憾，“这么极品的人，你就这么放人走了，虽说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当时的心情吧，多少……还是有点不能免俗的觉得好可惜啊。”

秦灏远再一次的笑出了声：“没事的姐，你不觉得有些东西，就是要这样有点距离感的，一期一会的，才好么？古人不是老早就说过了么，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你那还叫没亵玩啊。”舒晴顺嘴吐槽他一句，旋即又叹口气，“哎，是啊，道理我也懂，你说这么样一个人，完美的跟天上掉下来的似的，想想还确实是蛮不真实的。你说要真就在身边了，我要再想想——唉算了，不好意思，我也想象不出来，也不太敢想，做白日梦吧大概就是。”

他姐自己在那胡乱又莫名的惆怅感慨了起来，秦灏远也不可避免地跟着一起，这些天来，再一次的想起了那个人，和那天发生的事。

其实他自己的想法倒确实还是挺简单的，从见到那个人的第一刻开始，十分单纯的被美好的颜值吸引，十分单纯的邀请他喝一杯误打误撞的“生日酒”，十分单纯的和那人随意聊起了天，十分单纯的为了暂时性转移一下内心的痛楚再次邀约他与自己一起回房，一切都是顺着内心当下最直接的那个想法，于是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顺理成章——至于回房之后发生的事，气氛都烘托到那儿了，天时地利人和大概也不过如此，那简直就是更加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结果了。

除此之外，有其他的想法吗？没有，真没有。

而过了这些时日再回想起来，虽说彼时那“极乐”感受至今还确实让他记忆犹新，或者说不仅仅只是后来的“极乐”时刻，连初见时乍起的惊艳，后来聊天时的轻松愉悦，其实与那个人相处的短短十几个小时里，好像每一个时刻都是挺难忘的。

但那也不会怎么样的。舒晴是一脸说不出的惋惜，秦灏远自己倒是真的挺平静。美好的回忆就让它成为回忆吧，也没什么不好。

一来，正如舒晴所说，虽然他们天秤座可能天生就对“美”的东西有种“趋光”般的向往，但那更多的也的确就只是停留在“欣赏”与“赞美”的层面，从来也没有想过真的要将那“美”据为己有。倒也不完全是妄自菲薄，觉得自己配不上的缘故——大家活到这把年纪也都明白，这世上哪里存在绝对“完美”的东西，所有的美，之所以会存在，也不过是因为你隔了那段不可得的距离看过去罢了。若将那“美”置于眼前，朝夕共处，随手把玩，大概就不美了。就像李白写的那样，“美人如花隔云端”。

二来，也就像那个人那天对他说过的，在游戏里召唤出NPC帮主角打boss一样，这世界上所谓“相遇”的意义，其实也大概就在于——在你有需要的时候陪你走一段，帮助你度过难关，然后他们就消失了。彼时秦灏远听着那话，心下难免就想到过去那些年里，陪着他“度过难关”的游亦航和秦灏天，不过此刻他再回想，发现那个人对于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那个人就好像是，随着那场超强台风，来到那个装满了秦灏远过去回忆，但他又必须逼着自己去面对的小岛，帮助他过了那一关，然后继续跟着那台风的脚步一起，消失了。

所以大概真的不需要去多想什么其他，毕竟，那场相遇，对于如今的秦灏远来说，已经完成了它的“意义”。

更何况，那个人不是还说了么——说不定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你就又意外的碰上了曾经突然就消失不见的他们，有遇见有分离有相聚有错过，起起落落分分合合的，才是人生嘛。

这到底是他秦灏远的世界——他一个人的。

那他所能做的，也不过就是，继续在这开放世界里漫无目的的溜达下去，探索着所有的未知，就够了吧。

于是秦灏远冲着似乎还在碎碎念着的舒晴笑一笑，出声打断她：“别想了。”他平静的给这场“萍水相逢”划上了自己的终点：“感恩每个遇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