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楠准备上课的时候,刘志强在拖堂还未下课,他有幸听到刘志强几分钟的课。
“有些人,中考吊车尾考上高中,诶,不努力,还不如职高呢,到了高三还不努力,你们想干什么?以后是要当社会蛀虫吗?我累死累活在讲台上给你们讲课,你们呢?”刘志强拿书用力敲了敲讲台:“在讲台下昏昏欲睡,怎么?我是安眠药吗?你们——”
在刘志强开口要继续讲下去之前,楚言楠敲响了门,说:“刘老师。”
刘志强看过来,见是楚言楠,拿腔拿调问:“怎么了吗?小楚。”
他咬紧了“小”的音,可能是想倚仗资历给楚言楠一个下马威,但楚言楠恍若未闻般笑道:“下课了刘老师,下节基础会计。”
刘志强一噎,想说什么,又怕楚言楠不给他脸,半晌后“哼”了一声,慢悠悠开始收拾东西。
楚言楠走进教室,笑:“拿出课本。”
刘志强冷笑一声,料定没人会给楚言楠面子,想抬头看他笑话,却见高三15班这群“刺头”都默不作声地拿出了基础会计课本,虽然动作不快,但也是在配合。
刘志强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无可置信。
余光扫到刘志强无可置信的眼神,楚言楠承认,他爽了。
尤其是在刘志强一步三回头离开教室,还要回头看一眼他们是不是在装模作样,他问“怎么了吗刘老师?”,刘志强一脸菜色回答“没事”的时候,楚言楠简直爽死了!
等刘志强走后,楚言楠忍住笑,对教室里的学生竖起一个大拇指:“Gooooo——d!”
教室里的人都笑了起来,笑声很放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笑给刘志强听的,刘志强隐约听到笑声后杀了个回马枪,但教室里的师生们反应迅速摆出了个“专心致志回答问题”的景象。
“谁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楚言楠问完以后,等所有人举手后,装作才发现刘志强一般,问:“刘老师,你怎么又回来了?”
刘志强气得吹胡子瞪眼——如果他有胡子的话——一边重重踏步离开,一边大声说:“没事!”
等他彻底离开,教室里又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鹅——鹅鹅鹅鹅——”
“鹅鹅鹅鹅鹅鹅咳咳,咳咳咳——”
“你看到摇粒绒的脸色了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他们虽然正当年少,但也不是什么傻子——严厉和贬低是有区别的,就像金毛,金毛也严厉,但他就不会贬低任何人。
笑到最后楚言楠拍了拍手,笑说:“好了,上课,咱们该笑的时候就笑,但课还是要上的,翻开课本……”
“好——”讲台下学生拖长音调懒洋洋应了一声。
这让楚言楠想起了高中的时候,他也喜欢这样懒洋洋地拖长音调和老师说话……
第二节课比第一节课顺利得多,没有人开小差,虽然还是有人听得云里雾里,但是课堂上纪律显著提高,楚言楠还抽空翻了翻几个学生的笔记。
应如是几乎不记笔记,要记也只是随便划拉两笔,不像是对他有意见才不记的,更像是不会——毕竟语文笔记她是半个字也没有划拉,相对而言,应如是还是很给他面子的。
高笑笑的笔记比较杂乱,有些地方还穿插了她的画,什么日漫角色啊,什么□□人偶啊,还有一些狗狗,说是笔记,更像是画本里偶尔打草稿。
笔记最好的是元谅,老大一本笔记本,各知识板块分门别类、工整漂亮,字迹也清晰整洁,完全可以拿来当模版。
还有岑泽端,女生班里的男生总是特别容易受到关注,楚言楠看了一眼他的笔记,和他本人高冷的**样不同,他的字迹简直狗屎,烂得一塌糊涂。
楚言楠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岑泽端同学,你练的狂草真不错,有张旭遗风,但这不是美术课,你只需要把字写得我看得懂就好了。”
岑泽端:“……”
像是在骂人,又似乎不像。
岑泽端欲言又止,止又欲语,最后问:“老师,你这是在阴阳我吗?”
“明嘲暗讽,你听得出来是明嘲,听不出来就是暗讽。”楚言楠道。
岑泽端:“……”
岑泽端:“呵。”
快要下课的时候,楚言楠的课已经讲完了,站着讲台上,问:“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教室里静了片刻。
正常,被打压久了,有不会的也不敢问。
楚言楠刚要掂量着问问明不明白某个知识点,就见讲台下有人犹犹豫豫举手。
见有人配合,楚言楠欣慰笑道:“请讲。”
高笑笑抿了抿唇,站起身,问:“楚老师,你对刘老师上课前说的话,有什么看法。”
楚言楠看着讲台下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心想:这是一个灌鸡汤的好机会,之前在高中喝的鸡汤有地方灌了。
什么读书是学生唯一的出路,什么考试比打工更轻松,什么考不上大学这辈子就完了……
沉默很久,楚言楠才笑着开口:“你们努力了吗?”
讲台下一片寂静。
半晌才有人举手,是元谅,举起来的手颤巍巍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一样。
前排一个齐刘海的女生轻声跟他解释:“谅谅中考哮喘发作,语文缺考,中考成绩离普高差二十来分,最后托关系来普高上的融通班。”
楚言楠默了默,问:“还有吗?”
应如是垂眸,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举起了手:“我。”
那个齐刘海女生又和他解释:“如是原本是普通班的,高二下学期因故转来我们班。”
有人开了这个头,就又有人举手,是高笑笑和岑泽端。
“高笑笑因故被普高拒收,泽端家里穷付不起学费、择校费,都去了职高,后来因为成绩优异,被分配到了普高校区,进了融通班。”那个齐刘海女生解释。
等她把一切解释完,楚言楠问解释的学生:“你呢?”
“我是因为没有努力,高二被分流到融通班的。”那个齐刘海女孩笑道:“所以我很后悔,但是没有后悔的余地。”
楚言楠长呼出一口气,说:“你们知道吗?初一初二的时候,我也学历崇拜,我也对差生、对职高生有偏见,这种偏见直到了初三,我妈妈再也负担不起我的学费了,我打算去职高学一门技术——因为我老家的职高免学费,毕业还包分配工作。”
岑泽端抬眸。
“但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我又读了高中,还是一所死贵死贵的私立高中。”楚言楠走下讲台:“那个时候我发现,最能体现贫富差距的,不是车房,不是气质,而是学历。”
“在我为了生活打算高分读职高的时候,那个私立高中的学生已经规划好了,高考不理想以后出国留学的路线,哪怕他们其中有些人的成绩还不够我的零头。”
“还有的,家境一般,中考失利,但是有门路,可以把孩子塞进私立中学复读,再次中考,再考不好就直升高中部。”
元谅瞪大了眼睛。
“我知道这样的话很仇富,但你让我怎么不恨?”楚言楠笑:“资源的倾斜导致世界上1%的人活得那么轻松,而我却恰好是努力在柴米油盐中挣扎的99%。”
“我当时数学满分,总分可以上当地重高,却差点去读职高,你能说我不努力吗?”
“我哥,区第一的成绩,高考状元预备役,却差点辍学打工供妹妹读书,你能说他不努力吗?”
“我哥的两个妹妹,都是名列前茅能上重高的成绩,但是因为择校费和学费商量要去读职高,你能说她们不努力吗?”
“到底怎么样才能算作努力?”
“是发烧40度晕倒在学校,还是在高三为了十几二十分钟的时间,不吃饭把自己饿得面黄肌瘦?”楚言楠苦笑:“不要听刘志强瞎扯蛋,只要你们尽力了、不后悔,那就是努力过,不管考出什么成绩,那都是你们的荣誉。”
“如果后悔了呢?”前排的齐刘海女生问。
“那就现在开始努力,只要努力,什么时候都不晚。”楚言楠垂眸想了想,笑说:“普通人的人生,试错成本太高了,但哪怕还有一点点机会,去尝试一下也是好的,趁着现在还有努力就能改变现状的机会,试着放手一搏吧。”
没有回应,楚言楠知道,一次谈心还不值得有人全然地信任他,把他当回事。
“那,楚老师,你会觉得我们是坏学生吗?”元谅小声问。
“不会。”楚言楠很轻地叹了口气,说:“如果你们见过在学校里无证飙车的富二代,那么你们也会觉得得自己很乖了。”
“你这是在内涵乔一?”顾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专注地望着楚言楠。
“他难道没有在学校里无证飙车吗?”楚言楠一脸纯良,说:“就是不和乔一比,比起一个会往你脸上吐烟圈的傻逼同桌,咱班孩子也是很乖的。”
Vocal高中的时候跟楚言楠一样喜欢装纯良,但私底下一直烟酒都来,顾清一直知道。
只是顾清不知道,Vocal那**丝竟然往楚言楠脸上吐烟圈!
要早个几年,趁着年轻气盛,顾清指不定冲到柏林跟Vocal决一死战呢。
“Vocal往你脸上吐烟圈!”顾清瞪大了眼睛,问:“什么时候?”
“就我转学之前,在机场的时候啊。”楚言楠笑说:“他在学校装得人模狗样的,我甚至不知道他会抽烟。”
知道楚言楠要回江南找他哥以后,Vocal掏出打火机和烟盒,颤着手点了支烟,问:“楚言楠,第七天就没有你在意的人了吗?”
楚言楠看着Vcoal,眼前闪过很多人的脸,有吴诗涵,有Kiki,有乔一……他闭上眼 ,一片混沌中,他想起了顾清。
眼前,顾清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带着一个有些腼腆的笑,最后这个笑定格在了楚言楠的脑海中。
顾清啊……
他会很难过吧。
可是那又能这么样呢?
自最开始,他就没有选择的权力。
“呼——”Vcoal往楚言楠脸上吐了口烟圈,哑声问:“你在想谁?”
楚言楠没有应声,Vocal也知道了答案——是谁都不会是他。
他的眼里没有他。
“Mein lieber Ritter,”Vocal苦笑:“mogest du bald dein Herz klar sehen.”
1.张旭,狂草大家,世称“张癫”。
2.初中是可以复读的,但因为是九年制义务教育,所以只能去私立学校复读。
3.感觉80%的歧视是有钱对没钱的歧视,包括但不限于学历歧视、阶级歧视和种族歧视,而剩下20%则是有关道德和信仰,比如歧视强/奸犯和卖/国/贼。
4.结尾Vocal说的德语,意思是:我亲爱的骑士,愿你早日看清自己的内心。
为什么是骑士?
因为德国情诗在封建时期的宫廷文学中占有重要地位,德国骑士爱情诗又是这一时期的代表性体裁。
“mogest”这个单词其实是错的,其中“o”这个字母上应该有两点,但是晋江打不出来。
5.往别人脸上吐烟圈是一件很下头的事情,二手烟有致癌风险,此举相当于谋杀,So,Vocal,红牌警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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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教育资源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