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穴(GB) 第2章 第 2 章

天将明时，晨雾肆虐，将所有实体都拢入自己的怀中腐蚀吞没。被包裹于雾中行走，竟有种隐秘的安全感，仿佛自己所念之物已挥散成雾粒，围绕在自己周身，紧密又诡谲地包裹住自己。

尤克媞浅眠，时常早醒，这次仍如往常一般时间醒来，不过手边却是熟悉的触感。寇清微热的额头贴着尤克媞的脸颊，他一手轻搭在她的肩头，另一只手与她搭在他腰上的手十指相扣。

尤克媞不舒服地将手抽出来，起身下床穿衣。寇清在睡梦中感觉到身边的热源离去，换之冰冷的空气一涌而入，他在这强烈的反差感中惊醒，眼神迷蒙地望向背对着他穿衣的尤克媞。

“克媞，你要走了吗？”寇清微坐起身，他浓黑顺滑的长发瀑布般垂落至他腰间，遮住一边的胸脯，另一半白皙的胸脯则在将要滑落的衣襟中若隐若现。

“嗯。”尤克媞穿好衣服，又走到寇清身边抬起他微仰的脸，手指在脸颊肉上摩擦了一会，才拍拍他的头说，“我先回去了，下次再见。”

“下次是多久？”寇清拉住尤克媞的手腕。

尤克媞侧身看他，嘴角挂着清浅的笑意，“下次由你来决定。”

我跟着小姐七拐八拐地走回去，刚到府门前，却见斜对面的巷子中有人立在那里朝这处偷看。小姐斜看我一眼，我点点头，转瞬间便移到那人面前，将其拖至小姐身边。

这人戴着帷帽，看不见面容。我握住他纤细的手臂，以防他逃跑。

小姐揭开他的帷帽看了会，又轻轻放下。

“从侧门进吧。”

我维持着抓这人手臂的姿势没变，扯着他跟着小姐一起走。我和小姐平时都习惯快走，这人应当是适应不了，脚步踉跄，中途几欲摔倒。

等在雾中穿行至小姐房前，她才接过这人的手臂，将他拖进房里。

“仪敏，将门关上。”

听小姐这么命令，我小心地从外面把门关上，刚转身准备偷偷跑去厨房找东西吃，就听到里面响起说话的声音。

“从昨晚就开始跟着我？”

我假装走远，又靠着轻功神不知鬼不觉地跳上屋顶。

“干什么做出这副委屈的表情，谁欺负你了？”

好奇心太盛，我又拨开一块砖瓦朝里望去。我看见小姐懒散地坐在塌上，一只手支在下颌那。

那人仍站在离小姐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但他的帷帽却已经被取下拿在手里。

我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好像说了两个字，却未听到声音，我还在思索他说了什么的时候，就见那人缓步走到小姐面前，又跪着趴伏在她膝上。

他环抱住小姐的双腿，闭着眼用脸庞蹭小姐的膝盖。

起初，小姐并没做出什么动作，任由他蹭了一会，才伸手漫不经心地抚摸他的头发，那样的感觉就像是在摸寇清公子养的狸奴似的。

小姐一摸那人，那人的身体便颤了颤，像承受不住似的，嘴里发出暧昧的声音，这样看来，他倒真像只狸奴。

“没什么话要说，那你可以滚了。”小姐又顶着那副观音面容说冰冷刺骨的话。

果然，那人被吓到从旖旎的氛围中惊醒，却依旧保持沉默，低头不看小姐。

“今天我不想哄你。”

那人被刺激到鼓起勇气抬头，却见他满面都是泪水，他似乎要说什么，但嘴唇颤抖着，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小姐将他拉到榻上，捧着他的脸便侧身吻了过去。那人愣了两秒，才立刻抬手环绕住小姐的脖颈，与她纵情拥吻起来。

有小鸟一只接一只地从我头顶飞过，不知飞过了多少只，他们的吻才终于停下。

在小姐与他分开时，那人似乎仍有些意犹未尽，本能地追上去，却被小姐伸手挡住。

“还想亲……”那人说话总是透着股委屈。

“我们慢慢来，你不能一次性就得到所有你想得到的东西。”小姐虚掩住他的嘴唇。

“那……可以抱抱我吗？”

小姐大方地张开双手，那人迟疑地拥了上去，双手越收越紧。他贴着小姐的颈项，嘴角露出甜蜜的笑容。不知道是否因为他天生苦相，这样的笑也伴随着若隐若现的苦，仿佛在昭示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结局。

“今天怎么会突然来找我？”小姐靠在榻上任由他抱着自己。

“不突然……我很想你，”他抬头小心翼翼地看她，“上次的事，我做的好吗？”

“很好。”

那为什么事成之后他没有被夸奖，反而得到了好几天的冷待。可他不会问出口的，他不堪忍受打破这种脆弱的幻境所招致的后果。只要能够一直留在她身边，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不再纠结这些，带着她的手伸进衣领中摸他的锁骨。

“这里的疤已经掉了。”他失落又憧憬地看着她。

尤克媞揭开他的衣服，露出他孱瘦的肩颈，那人仰起头，引颈就戮一般。

她凑上去，张唇露出两颗尖利的虎牙，刺痛混合着柔软的嘴唇贴肤带来的湿润与灼热，一种灭顶的快感让他珍视地拥住尤克媞。

她是他的至宝，是他呼吸的空气……

过了好一会，尤克媞才放开他。她看见他的脸颊腾升起红晕，满眼迷醉地看着她。

尤克媞微微一笑，将他抱进怀中，手指漫不经心地梳理着他的头发以示安抚。

“还好吗？”

每回这个时候，她都会很温柔。他心想，自己是不是过于幸福了。他倒宁愿她在这个时候打他骂他，尽情地侮辱他。他想将幸福分成好多份，平均在他生命里的每一天，而不是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幸福早已结束。

难道让克媞不要对他这么好？他说不出这样残忍的话。他想，如果他这么说，克媞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收走对他所有的爱。

“嗯，我们什么时候能够一起出去玩。”

“最近比较忙，等有时间再说吧。”尤克媞的语气没有一丝变化，她应当不是在敷衍自己。

也许是正被她抱着，他有些没有办法思考了。他只顾答应她，“好，都听你的。”

我掩护着重新戴上帷帽的这人从另一条小道出去，等回来时，小姐正斜倚在榻上看书，我见她没理我，便终于偷偷跑去了厨房。

一踏进门，就看见宋厨师正背对着我在切什么。我走上前去，发现她在切生牛肝，菜板上正血淋淋的一片。

我不由打了个冷颤，连食欲都下去了不少。

“仪敏，小姐叫你来端菜的？”宋厨侧头发现了我。

我不住摇头，又赶紧跑到旁边搜刮我可以入口的食物。

“又在偷吃，小心我告诉小姐。”

我嘴里装满了食物，转头朝她摆了个鬼脸。

“噗嗤！”宋厨大声笑了起来，“你呀你。你先吃着，等会我让阿关同你一起去小姐那。”

我继续埋头在厨房风卷残云，等我吃的差不多了，宋厨也备好了菜。厨房里的小厮阿关提着食盒，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边。

待回到小姐住处时，她仍保持着我走前阅读的姿势。小姐见我们俩进来，便点了点头将书放在一旁。

等阿关布好菜退至一边，小姐才拾箸夹起一块生肝放进嘴里，她享受地咀嚼着，唇色在一次又一次递送牛肝的过程中变得愈来愈红，那肝血像是由内向外地透散出来了。

她在一片金色透明的晨光中悠然自得地体味着弥散的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