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穴(GB) 第1章 第 1 章

“仪敏，进来。”

听到小姐叫我，我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次没有听到什么歇斯底里的声音，看来公子的心情应当是不错的。

我推开门，将身子压得尽量低，垂首轻轻走了进去。

“你把哥哥抱上榻吧，他累了。”

我不敢抬头，不加迟疑地挪到公子身边。我伸手碰向公子，将将触摸到他身上冰冷的布料，就被狠狠地打开。

“啪！”我面无表情地又将手收回去，不痛不痒地等待下一步指令，但到底抵不住好奇，微微抬头用余光瞟向他们。

啊，公子眼尾红红的，怎么又像是要哭了。

他瞪向小姐，眼中迸射出无限的恨意。然而小姐并没有看他，只是倚向窗边，望着远处。也许是在望院里的那颗樱树，小姐每来这里都要驻足看上一会。

如今正是樱花盛放的季节，没过一会就传来樱花的淡雅清香。

“咳咳！咳咳咳......”尤克迦用孱弱的手捂住嘴躬身咳嗽起来，他的手背白皙到几近透明，似乎能看到血液流过他手背时带起的颤动。

公子吹不得风，小姐又用这种方式......

“哥哥，既然你想这么坐着，那我就不打扰了。”小姐转头，又露出她那标准式的笑容，双眼微合，嘴角上抬，面容像是寺庙里的菩萨，没有缘由地牵附起慈悲的表情。

“仪敏，我们走吧。”

我低头跟在小姐身后，等我们踏出房门时，背后又传来深重的咳嗽声，如厉鬼索魂一般趴附在我身上。候在门口的如临向小姐鞠躬，便立刻躬身走了进去。

小姐没有回头。一路上，又有风在胡乱地吹着，将小姐的发丝打在我脸上，柳絮一般。恍惚间，我听到前面长廊的转角处有小厮在说：“罗家的小公子失踪了，真是奇怪，前段日子还看见过他逛芙蕖居呢。”

“是，不过像他这样被家里人宠得在外到处嚣张的人，也不知会惹到多少仇家呢。”

“以前每次见到他我都会不由自主打哆嗦， ”小厮的声音又突然绕了个弯，变得低沉起来，“诶，你有没有觉得他很像我们公子？”

“哪里......小姐！”最先看到我们的小厮立刻收声站在一旁。

小姐微微笑着朝他们点头致意，便又脚步不停地走了过去。

我转身捏着拳头朝他们比了一下，示意这些长舌夫以后莫要多嘴。小姐对家里的奴仆永远都是温和随意的，我担心这样镇不住他们，便常在小姐背后搞动作。

那俩小厮打不过我，这会就抖抖擞擞地畏缩起来。

我跟着小姐走出府门，现下已近黄昏，小姐才从铺子上回来，还以为会在公子那用饭，却没想到这么快就不欢而散了，也不知她现在又要去哪。

难道要去芙蕖居？我暗自揣度着。

我们本沿着芙蕖居的方向走，还没到呢，小姐就站在一堵墙的旁边，起身跃了进去。原来是这里，我赶忙跟上。

我们七拐八拐地穿过一处庭院，又来到了另一处掩映在大片樱树的房前。那房间的窗户半开着，小姐跳上窗沿，刚踏进屋内，就听一声惊喜的“克媞”随着珠帘被拨开的声音响起。我看见小姐被快步走过来的人拥住，便转过身靠在墙边替他们放风。

昏黄的落日在樱花的间隙中露出，霞蔚云蒸，一派怡然之景。

屋内絮语，晚风将其送到我耳旁。

“你怎么又翻窗户进来呀？有正门也不知道走。”

“这样看你会觉得很有趣。”为什么听到小姐愉悦的声音，我却觉得汗毛竖立呢？

“什么嘛，难道你不是因为我这个人才觉得有趣吗，你不喜欢我吗？”

“没有啊，当然是因为喜欢你才觉得有趣。”

“嗯哼......”我听到屋内又响起黏腻的口水声和喘息声。上天给了我一对聪敏的耳朵，令我常能听到一般人听不到的东西。

我听到止不住的吞咽声和衣物摩擦的声音，过了将近半个时辰，这些声音才歇止。

似乎爱吻的余韵仍萦绕在他们之间，寇清靠在小姐的肩上喘气，他紧紧依偎着她，像从对方的肌肤中汲取能量似的，一刻也不能分离。

寇清与小姐是青梅竹马，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我知他在小姐心中的地位是不一般的，我也祈愿着他们能永远这样快乐......

"克缇你知道吗，今天见之北，我发现他身上又多了好多伤痕，不知道是哪个坏人又开始欺负他！"寇清义愤填膺地说道，仿佛想与小姐引起共鸣。

然而小姐并未就此发表看法，只说：“我们好久没见了，何必提起外人。”

“他是我们的朋友呀，”寇清不满地嘟囔着，“再说了，是你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我也很想见你，但总是找不着你。”

“胡说，我入夜后可都是在府里的，怎么不见你来找我？”

“我们......我们还没成亲呢，被看到了不好......”

“好啊，既然这样，我看我也是该回去了，毕竟不小心被谁看到了会影响某人的声誉的。”小姐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不要！”寇清立刻双手拉住她的衣袖，甚至差点因为行动太快站不稳而摔倒，“你！你......我们才见一会，你就这样气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然而小姐并未回头，背对着他保持沉默。

寇清如遭雷击。他一下子愣住了，这漫长的沉默令他想跪地求饶，可他从小的教养告诉他决不能这样，他只能无意识地呢喃着，“不可能，不可能......难道这段时间有谁接近了你？是谁！”

见小姐仍不说话，也不看他，寇清的气息逐渐失稳，他控制不住地小口喘气，喉间满溢酸楚。

“克媞……克媞……”寇清一边小心拉扯小姐的衣袖，一边哽咽着唤她。

小姐终于转头看他，脸上却是忍俊不禁的表情。寇清的眼泪仍在脸畔，一见小姐的表情，却又呆住了。

“我逗你呢，寇清，你哭起来好美。”小姐一手捧着他一侧白皙漂亮的脸庞。

寇清扑进小姐的怀中，声音仍有些颤抖地埋怨道：“讨厌，你就会欺负我！”

小姐大笑起来，带着他坐回榻上，“我们小清这么乖，我当然只会喜欢你啊，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总是捉弄我，”寇清似乎仍然心有余悸，“下次你不许这么吓我了，你再这样，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寇清的声音总是柔柔的，这样的威胁听起来更像是在撒娇。

小姐又开始说些什么甜言蜜语安慰他了。天空从橙黄变为幽蓝，又转为浓黑，一直到月上中天，屋内的交谈声才渐渐停止。

我透过窗户看向小姐，发现寇清靠在她怀中睡着了。小姐将他抱起来安置在里屋的床上，她刚直起身，寇清却又迷迷糊糊地醒来。他轻拉她的手，小声说：“这么晚了，就在这里歇息吧。”

“不行，我们还没成婚，若是被看到，对你影响不好。”小姐轻柔地摇头。

“不会的，叫朱仪敏帮我们守着，她那么厉害，不会叫人发现的。”

好吧，不用在意我的感受，我早就习惯了……

小姐思索了一会才答应，“那我们就只睡在一块，什么都不做哦。”

寇清羞涩地埋怨道：“你又说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先在这里躲躲，我叫人抬浴桶进来。”寇清起身到外间传唤仆从。

等浴桶和洗浴水都布置好，寇清便叫尤克媞过来，“克媞，你先洗吧，我用屏风挡住这里。”

“你帮我。”尤克媞拉住他不让他走。

寇清犹豫了一会，“那你不准干坏事。”

“好啊，我会安分一点的。”

结果到最后他们仍是一起洗澡，等结束时，尤克媞踏出浴桶，只余寇清眼神迷蒙地躺在桶内。寇清看她擦身，小声地指控她：“我的嘴唇都肿了，好疼。”

“这么娇气，自己起来。”尤克媞无动于衷。

“哼，坏人。”寇清颤颤巍巍地走出浴桶。

等一切收拾好后，他们终于一同睡在床上，相拥着入眠。

夜里，除了草树间虫子的交鸣，一切都归于沉寂。我枕着双手躺在屋顶上，嘴里叼着一根草，闭上眼睛，在无意义的虫鸣中让耳朵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