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想过平凡生活 第2章 早上好，除了系统

陆壬仰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望着天花板。床头柜上的电子钟闪烁着时间，那几个亮起的像素块赫然拼成数字三点二十。窗外的世界尚处在夜色笼罩之下，稀疏星子缀在夜幕，尽职尽责散发着微光。

显而易见，他半夜惊醒并无法再次入眠。抬手遮住脸深深叹气，合目放缓呼吸试图唤起睡意。

半响，他沉默着从床上起身，走进卫生间坐在马桶上开始放空冥想。距离他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一个月之久，可他依然无法习惯。

「你在做什么?」

陆壬目光呆滞，没有回应。

系统不耐烦地再次开口「你在干吗？」

几乎塑成雕像的人动了，仿佛曾被抽走的生气重新回到了这具躯壳，他缓缓眨了眨眼：“在思考。”

「思考什么?」系统发出不解的声音，这很神奇，对于一个本应无法体会情感的AI来说。不过想到这玩意儿来自高维世界，倒也不那么令人惊讶了。

陆壬慢吞吞开口：“我为什么还没死。”

“这个阴间作息按理来讲够我死三百遍了，我又不是蝙蝠侠。”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熬了三年了。眼瞅着终于要熬出头了……你来了，我穿了。”

「……可你现在不用高考了，直接放假不好吗?」

“那等我回去呢？我不属于这里，我在儿又是异世又是异国，我不可能留在这里。回去以后还是要参加高考，你相当于把我的高三拉长到了几年甚至可能几十年。”

「你明明可以选择不回去。」

“……不，我要回去。这里不过是个动漫世界罢了。”他没兴趣陪纸片人玩过家家。

空气安静下来，陆壬离开卫生间回到卧室。在他掀开被子躺上去后，系统的声音自脑海深处响起。没有起伏的，冷淡的机械音对他的疑惑进行了解答。

「你不会死的。你身上的时间被锁定了，这意味着就算你能达到濒死状态，也无法真正死亡。」

并不安稳的回笼觉之后，陆壬抬手摁灭聒噪闹铃，双目无神地从床上爬起来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

换好衣服，叠好被子，走进厨房习以为常地开火准备做早饭，而后望着陌生的物什摆放位置怔愣地关火又走出了厨房。

他又忘了，现在他的父母不需要他做饭了。

回想起搬来这边后五十岚柳第一次见到他做饭时的反应，陆壬沉默着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那日五十岚柳慌慌张张捧住他的双手将他推出厨房的情形历历在目，一同回响在耳边的还有妇人近乎语无伦次的话语：“小唯你不用每天起这么早给我们做饭的，多睡一会儿，好不好？”

他无法共情，却也不想见她伤心，索性应下来努力克制自己的条件反射。柳知道他奇怪的习惯，为了不让自家儿子再起个大早，特意改变了调味品和小料的摆放位置。虽然她自己也颇为别扭，但总好过看着儿子忙碌感到心疼。

这一招的确有效，陆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下意识拐进厨房了。

他捏捏眉心来到书桌前坐下，翻开笔记本继续日文的识读。现在他能够进行些比较基础的日常对话，但是倘若涉及到有语法特色的句子他还是只能当哑巴。

不过得益于他从前看过的日本动漫，学习进度并不慢。

电子闹铃发出滴滴响声，陆壬关掉台灯揉揉眼睛起身拉开窗帘。日光纷纷扬扬洒下来化作一层薄纱笼在天际，轻轻唤醒这个安静的世界。陆壬站在窗前眯了眯眼睛，转身推开卧室的门下楼正式开始新的一天。

面包和煎蛋的香气在空中升腾，他还未踩上一楼的地板便已听闻五十岚柳的声音：“早安，小唯。”“早安。” 陆壬轻轻回复，来到餐桌前落座，“五十岚先生还在睡吗？”

“……你爸爸去取信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五十岚柳用笑意掩住失落，陆壬看出来后便有些不知所措。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时，大门被人推开，五十岚泉一拿着信封走了进来。

“早安，唯。”“早安。”

他来到陆壬身边落座，将信封放到了一边。五十岚柳端着做好的早饭摆到他们俩面前，余光瞥见白色信封后便蹙起柳眉嗔道：“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信件要小小对待。”

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把信封放到餐桌不远处的橱柜上，抬头看向丈夫：“谁的来信？”“公司。”五十岚泉一放下手帕应道，“有关今年的薪水。”

柳回到餐桌前入座，好奇地追问：“那是升了还是降了？”“当然是升了！”五十岚泉一爽朗一笑，“好了，先吃饭吧。抱歉让唯等我们这么久，肚子饿了吧？”

陆壬摇摇头，抬手合十，敛眸道：“我开动了。”

早饭过后，五十岚泉一同妻儿道过别，离开家开始一天的工作，而陆壬与柳也开始了日常家务。

推开窗户，擦拭阳台、地面以及桌面……正当陆壬一边干活一边与系统斗嘴时，他听见了熟悉的嬉笑声。

「这才几点，这群小孩不在学校上课在外面瞎闹什么？」陆壬蹙眉，走过去关窗隔绝杂音。系统恨铁不成钢地在他脑袋里指指点点起来「你就不会下个楼帮个忙？」

陆壬嫌恶地回答道：“谁要掺和这种事啊，我又不是闲人。”言罢，拉上窗帘眼不见心不烦，往书桌前一坐翻开书沉浸进去。

系统被他气得直冒乱码，阴森森警告道「如果你一直这样消极应对，我可以换一个宿主。届时你将直接死亡。」

毫无自觉的被警告对象冷冷一笑：“如果有能力换你早就换了，这样说出来试图威胁我只能说明你根本没底气。”

「……」

猜对了。陆壬神色不变。手上翻书的动作不停，脑袋里涂改着给系统贴上的标签。

专心浸在学习中很难察觉时光流逝，直到房门被柳叩响，他才恍然惊觉已经时近下午。

“小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当五十岚柳提出想带他去宫野诊所走一个疗程时，陆壬是迷惑且抗拒的。

他如今的目标是回到三次，按系统要求走固然不现实，那么留给他的选择之一便是钻任务标准的空子——成为游离于主线之外的路人。

可以有交际，有所接触，但绝不会更进一步，越过名为陌生人的那条线。

与宫野家建立友好邻里关系是一个很好的开始，然而同他们建立长期医患关系就不怎么美妙了。

这么做的确能提供可观的任务进度，但陆壬同样明白此时的宫野一家正处在组织的监视下。

他不担心一个普通患者会被组织注意到，但他担心系统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要知道论重要性，黑方红方分庭抗礼。他可不觉得就系统的性子能老老实实让他等到主线结束。

在这个世界，除了他自己，无人可信。

他不想节外生枝，慎重考虑过后，便要开口拒绝。然而当音节滚落唇畔，他才惊觉自己说出口的话语同预想中的截然不同。

他给出了同意的答复。

是谁从中作梗已不言而明。陆壬缓缓攥紧了拳，并未将情绪展露在脸上。五十岚柳脸上隐含的忐忑因他这句话一扫而空，妇人明丽的脸庞上绽开笑意，亲昵地挽住他的手：“太好了。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来不及说出口的等等卡在喉间，陆壬被她拉着手腕带出了屋子。

「系统，解释。」冰冷质询没有得到机械音的回复，陆壬的脸上流露出几分不耐和戾气，在五十岚柳回头之前尽数收敛。

「我需要一个解释，或者你在我这里困一辈子，咱唯也别摆脱谁。」

依然没有回音。

这就有些出乎所料了，跟自己锁死，彻底失去自由一事并不能威胁到系统，意味着什么？陆壬无法做更深思考，他们已经站在了宫野诊所的大门之前。

“下午好宫野夫人，抱歉比约定时间来得早了些，我实在担心这孩子的状态。”五十岚柳笑着向给他们开门的人打招呼，得到后者温和腼腆的笑：“我能理解的。”

陆壬略含惊讶地望向爱莲娜，说实话一开始他以为接待他们的人会是宫野厚司。毕竟按照原作的描叙，爱莲娜是位内向的人。

“下午好，宫野夫人。”陆壬收回目光出声问好，得到医生轻轻的回应。“唯君的状态比之前好多了，可以不用那么担心。”爱莲娜把两人迎进去，边走边安慰五十岚柳。

走进就诊室后，两位女士又聊了一阵，最终柳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爱莲娜合上门，看向望着窗外的陆壬：“改变主意了吗，唯君？”“不。”陆壬低低道，琥珀色眼眸映着柳离开的身影。他缓缓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目似枯井：“我还是觉得这世界是虚假的，医生。”

“那我也还是之前那个问题，为什么呢？”

“……荒谬的直觉。”

陆壬握拳又放松，看着自己的手继续道：“您不觉得我们就像箱庭中的木偶吗？”

喜怒哀乐都被安排好，无法掌控的命运只为取悦箱庭外的存在。所以他讨厌主线。那些被规划好的，就像是被困在家与学校之间的他自己，一切朝着命定结局发展，虚伪的真实。

“那唯君觉得我们怎么样？”

“您指？”

“世界是虚假的，那么人呢？你，五十岚夫人，我……这些呢？”

“……”

“答不出来吗？”

“回答的内容太无礼了，我没办法说出口。”

“这样吗。唯君本质上是很温柔的人呢。”

“就算您这样说了，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他们坐在就诊室里从虚无主义聊到生物工程，又一路奔向科技前景，直到不得不开灯驱散室内昏暗才止住话题。

陆壬走到饮水机旁用纸杯接了些水递给爱莲娜，他自己也捧着杯坐回椅子上。温水润过咽候，陆壬放下纸杯缓缓道：“谢谢您，医生。”“怎么这么说？”爱莲娜笑着问。陆壬并不吝啬回答，露出轻浅笑意：“我今天很开心。”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多亏了您呢。明明医生主攻的方向并不是心理还这样劳烦您让我很过意不去，改日带着谢礼再来谢过您。”

“能帮上唯君的帮我也很开心，五十岚夫人看起来真的很担心你。”

“是，可能真的是我有些调整不好状态吧。”陆壬拨弄着手里的小本子，敛眸应道。爱莲娜望着他出声道：“最近识记还是和之前一样困难吗？”

“好多了。”陆壬摇摇头，将本子摊开在她面前，“但还是有些专有名词我无法理解。”爱莲娜接过本子逐一同他讲解，陆壬边听边记，不时再提出问题。

两人就这样不知不觉又聊了一个多小时，陆壬略有些懊恼地同爱莲娜再次道谢，带着小本子拉开了就诊室的门。

小巧的身影映入眼帘，陆壬撞进小孩清澈的双眸微微一愣。

“明美。”爱莲娜唤道。女孩略过陆壬乳燕投林般扑进了母亲的怀抱。她好奇地回头看向陆壬，后者一时不知作何回应。

宫野明美，雪莉的姐姐，莱伊的前女友。

死在琴酒手上的女孩。

这种感觉真稀奇，陆壬心想——见到那个白月光幼时鲜活的样子。他自觉向医生道别，给母女俩留出空间离开了诊所。

「干得不错，任务进度涨了不少。看来你所带来的蝴蝶效应已经在生效了。」陆壬蓦然一顿，状似毫不在意道：“什么？”

「降谷零和宫野一家的相遇提前了。」

开始节奏的确慢（叹）后面就想慢都慢不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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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早上好，除了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