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也有春天 第1章 回校

澄明且湛蓝的长空无垠，皑皑白雪压垮了枝头片片绿叶，生命的激情即使在冬日也仍然交织于绿叶长留的树梢，花丛仍有芳香，田地里种上了新的作物，结冰的湖面之下是摆尾摇曳的鱼儿等候破冰，瀑布激起白沫般的浪花向往涓涓溪流，曲曲流水蜿蜒环绕流向那个隐秘的烟火村庄，炊烟灯火下的欢声笑语若隐若现，如梦如幻......

沉重的眼皮睁开又闭上，反反复复，晨间的阳光透过没有禁闭的窗帘稀疏的洒落在隆起的被子上。淡黄色丝绸质地的床上，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连指尖也透着一分好看的红色的手伸出被窝，恼的挥向阳光，却只掀起一阵尘埃，在光的照射下慢慢降落。手的主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无用功，烦闷的抓起颈部的被子微微用力拉向头部。淡淡的青筋，干净整洁的淡粉色甲片配上纯色的被单透露着一股莫名的色气。光被遮住，世界又陷入漆色叫人安心的黑暗之中。

可惜这个美好的早晨没有延续下去，床头的手机震动着发出嗡嗡的碰撞声，伴随着叫人头脑瞬时清醒的铃声。

艰难而缓慢的翻身，伸长手臂拿到手机，睁开朦胧的双眼找到屏幕上的关闭位置，手指一个劲的猛戳。讨人厌的闹钟终于被关掉，但是意识逐渐回笼，疲惫的清醒叫人无奈且痛苦。

闵灝溱揉搓双眼，看向手机屏幕，视线逐渐清晰。屏幕上零散几条信息却全是来自各种app的推送。习惯性的点开微信，在页面最上面赫然是高中班级群，闵灝溱回忆起昨天班主任在群里通知今天早上返校拿档案和毕业证书的事情，翻上手机，手臂撑着浑身用力，坐起来后转身爬下床，穿上拖鞋慢吞吞晃向洗手间。

暖色调的灯被打开，镜子里的少年眼神疲倦不堪，眼下淡淡的青色与微皱的眉头无不透露着其睡眠严重不足。懒散却俊美迷人的一张年轻漂亮的脸庞，亚麻棕卷发凌乱的翘起，皮肤白皙光滑，线条流畅，嘴唇绯红，浅棕色眼瞳在光下熠熠发亮，清澈透亮的近乎金色。

闵灝溱脑中浮现出刚才的梦，冰天雪地之中却暗藏生机，儿童嬉戏打闹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但是也仅限于此，这个玄幻而美好的梦闵灝溱从小就做，但是每每想靠近村落一探究竟时，便会恍然惊醒。久而久之闵灝溱也就不再尝试靠近，而是享受这从未真身体验的无边雪景。

可是梦境内容再怎么丰富有趣，烂漫绚丽。做梦本身是一件极其耗费精力的事情，在本该休息的时间大脑却在运转着编制构造情景，没有足够的休眠第二天自然会劳累。闵灏溱叹口气，算作释然。人不能控制做不做梦但人能控制情绪。

含着电动牙刷看着镜子发呆，大脑却在混沌与沉重中不受控制的想了很多很多。吐出泡沫，漱口后再用冰水洗脸，打个寒颤，再睁眼已是双目清明。

摇摇脑袋意图减轻钝痛，闵灝溱走向厨房，对着锅碗思索半天，最后无所作为的转身回房。多年独居生活使闵灝溱养成了一手顶好的厨艺，和规律健康的生活方式，但是今天实在有些无力，便犯懒打算出门解决这顿早饭。

一人吃饱全家不愁。这间屋子只有闵灝溱一人，父母十八年前在严冬的长白山天池附近捡到了尚在襁褓的闵灝溱，将其收养，抚养长大未曾生子。再确定闵灏溱具备独居生活能力后父母又开始奔波世界探察地质的生活。

当然，闵灝溱无心抱怨，因为父母有着炽热而真挚的爱与追求，那生活最好的方向。

随意套上一件oversise的白T和直筒卫裤，拉开窗帘，外面是属于夏日的烈阳高照，格外耀眼。带上鸭舌帽压下蓬松柔卷的头发，拎起椅子上的空书包，顺路去阳台收下一双袜子，在玄关换好后套进板鞋，利落的出门。

小区楼下有一家本地特有的连锁早餐店，几乎贯穿闵灏溱的童年。甚至可悲的出现在闵灏溱高中学校，住校的三年因为时间紧食堂人又多，三分之一的饭是靠这家店的饭团三明治解决。亲切的熟悉与熟悉的痛苦并存，这将是闵灏溱今天的早饭。

熟练的拐进店门，在冷藏柜少数的几个种类里精挑细选一个怎么吃也依旧平平无奇的三明治结算，坐在位子上等待加热。

翘着腿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则无所事事的滑动手机。随意的坐姿使得单薄的衣服勾勒出其纤细有力的腰肢，慵懒又无聊，像是晨间晒太阳的猫咪，懒散迷人。

周遭却好像习以为常一般，美丽的事物总被人忽视。

“叮”微波炉加热完成。

拿上三明治，蹭着店里空调凉爽的风三两下吃掉，看着店外仿佛另一个世界的高温再三拖延却不得不出门。

小区外扫了一量共享单车，慢吞吞的骑向学校。道路两旁的杂花嫣然盛开，摇曳生姿绚丽多姿，如同青年未来，丰富多彩。

抵达学校，这个时间高一高二都已经放假，只有教务处的老师和保安还在学校。

“监测到陌生人”校门口的扫脸机子发出AI一字一顿的声音。

嘴角抽了抽，毕业证都还没领，学校已经把他的脸从数据库里删除了。闵灏溱有些无语，毕业前是满口的学校欢迎你，结果毕业后，亲亲学子就成陌生人了。

“高三回来拿东西的哦。”值班保安听到动静，探出头问。

闵灏溱腼腆的笑笑，点头答“是”。

“进去吧进去吧，小伙子没见过你诶，考上哪里啊。”今天的保安格外热情。

电子门打开，闵灏溱边走边答“A大”，说罢向保安挥手告别。

微风吹过，保安回过神来却只记得那抹高挑修长的身影。喃喃自语着“A大......那么厉害的我咋没印象呢？”

学校蹭高三毕业后的大空档，准备装修高三的那栋宿舍楼，顺便修一下路上的板砖。随处可见施工水泥和封条围栏，夹带着满地尘沙。

去教务处签完字拿好档案和毕业证书，闵灏溱出门准备回家。

走出行政楼，闵灏溱忽然意识到自己骑单车来校，手上不好拿着东西。于是将包斜挎在胸前，有一丝困难的拉扯书包拉链，两根手指夹着档案与证书，略显无力。

忽然间一阵风夹着尘沙刮来，沙子被吹进眼睛。闵灏溱眼睛酸痛，泪水瞬间涌出模糊了视线，下一秒因疼痛闭上。慌乱间手指脱力，档案掉在地上，毕业证书却被风吹起。

意识到事情不对，闵灏溱顾不得眼痛，随意的抹了一把眼泪，忙蹲下拿起档案，追向飘远的证书。

奇怪的是风好似在加大，证书越来越远，远到靠近校内的那条小河，只差那么几米就掉下去。

闵灏溱追赶不上，眼神死死盯着那张纸，差点以为要眼睁睁看着证书掉进河里时，一双黝黑粗大的手拍住了证书，避免了其掉进河里的命运。

奔跑的脚步下意识停下，一个急刹车差点摔到闵灏溱自己。稳住身体，抬头看向救书恩人，“老师！”闵灏溱瞪圆了眼，惊讶的发现来人是自己的班主任。

老秦笑着将证书递给闵灏溱，调笑到“灏溱，怎么，刚拿到毕业证书就搞掉，是不想毕业，想留在这里再上几年高中吗。”

嘴唇半张，脸颊泛红，闵灏溱想到刚刚那一幕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谢谢老师”说罢尴尬地挠挠头看向河水“刚刚风太大了，证书差点被风吹到河里。老师，幸好有你。”

老秦拍拍眼前少年的肩膀，微笑着想这人高马大一小伙子了，还冒冒失失的。

“灏溱，考上A大是吧，真不错啊。年轻有为，堪担大梁啊。在班里和我讲过话最少的就是你吧。一年没把我们搞熟，这回倒是有机会聊聊了。你啊，就是平时太沉默，不然也很受欢迎，要多笑笑多闹闹才有朝气一点。”老秦讲到这看着河水似乎想到什么，顿了顿“我以前教过有个学生，想考A大，是个女生，那孩子可聪明了，也很能吃苦，就差一点。可惜，真的好可惜......”

老秦讲到这话音渐渐淡下，过了一会再响起“灏溱，多笑笑啊，闹腾一点才像你们年轻人，可不要和我这个奔七的老头一样。你还很年轻，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看不尽的风景，还能见到很多不同的鲜活面孔。活的丰富一点。”

听到这番话，闵灏溱的眼眸泛出喜悦的光芒，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又像是蒙赐天启般恍然认识到另一种有趣包含韵味的生活。

闵灏溱又与老秦聊了很久，直到近午时的高温闷出一层薄汗，两人才意识到时候已经不早。

闵灏溱与老秦告别离开，不知下次见面会在什么时候。在快出校门时，闵灏溱转头看向河边，却发现老秦依然倚靠在石柱上看着平静的河面，眼神里似有淡淡的哀伤流露。

说起来，明明是假期，老秦怎么会在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