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远有些发懵地望着向他走来的陆峻野,喃喃地问:“你不是说……”
过两天才回来吗?
陆峻野知道他要问什么,笑了下说:“骗你的,想给你个惊喜,惊喜吗?”
他说话的时候已经走到田远的跟前立住,目光极其温柔专注地盯着田远的脸庞。
田远当然惊喜啊,只是不好意思对上陆峻野深情的目光,也不好意思承认,正想含混地打哈哈过去,就听到陆峻野突然说了句:“你抽烟了?”
“……啊?”
田远怔住了,心说,这鼻子也太灵了吧,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解释说,“嗯,客户给的,抽了一根。”
“我记得你不吸烟。”
陆峻野眉心微蹙,盯着田远。
他记得太清楚了,上大学时,有一次田远来他们宿舍找冯硕,恰逢冯硕和他们宿舍几个舍友,除了他之外,几人在一起抽烟聊天,因为田远经常来,他们宿舍的几个舍友也都认识田远,然后热情地给田远递烟,田远摆摆手说:“谢谢,我不会抽烟。”
“没事,抽一根吧,学学就会了。”他们劝说道。
“谢谢,我真不抽。”田远再次摆手。
他们不相信坚持要给烟,他当时正要出声帮忙解围,只听到冯硕说:“我兄弟真不会抽烟,你们别教坏他。”
大家这才把烟收了回去。
是什么原因让田远学会了抽烟?
陆峻野满腹疑惑地看着田远。
田远很心虚,眸中甚至划过一抹慌乱,被他掩饰过去了,他正想着怎么回答,被几声异常兴奋的狗叫声打断了。
“汪汪!汪汪!”球球向他们狂奔而来,跑到跟前,开心地扑向陆峻野。
原来,球球是在乐乐一家走后,它终于摆脱乐乐得到解放,就赶紧兴高采烈地跑去玩去了,它是听到陆峻野的声音,闻声跑过来的。
陆峻野是真心喜欢球球,看到球球也很高兴,伸手接住了这只可爱的大狗,和球球互动起来。
田远在一旁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陆峻野也没有再追问他那个问题,经球球这么一打岔,陆峻野也慢慢冷静下来,觉得刚才的反应可能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男人会抽烟不是很正常?管他田远会不会抽呢,他只是担心田远学会抽烟是不是跟自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他才反应那么大。
现在他不想再盘问了,再盘问下去田远又该生疑防备了。
陆峻野揉了揉球球聪明机灵的脑袋,起身对田远说:“陪我去看看向日葵吧。”
田远颔首:“好。”
两人朝着向日葵地那边走去,球球一蹦一跳地跟在他们旁边。
到了向日葵地,望着一株株茁壮挺拔的向日葵,陆峻野欣喜地说:“长高了很多。”
“嗯。”田远语气很轻松地附和。
“什么时候能开花?”陆峻野扭头问他。
“最多一个月就开花了。”田远答。
陆峻野点点头,看起来心情很好。瞅见地里有几株小草,他钻进去拔了拔。拔完草,熟练地去找来水管,浇了地。
田远想动手帮忙,被他制止了,陆峻野笑笑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今天我自己来。”
田远就没有再提帮忙的事。
浇好地,陆峻野把水管收起来拿去放好,顺便洗了手,然后问跟在他身边的田远:“晚上有事吗?一起吃饭吧?”
田远想起来还欠陆峻野一顿饭,便说:“晚上没事。好,一起吃,我请你。”
他说得很认真,生怕陆峻野不让他请一样,陆峻野笑道:“行,这回让你请。”
“那咱们现在出发?”陆峻野问。
田远想了想,说道:“稍等我一会儿吧,我还有点事没忙完。”
“什么事,我帮你。”陆峻野道。
田远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尴尬窘迫,半晌,他说:“不用,你去停车场等我就行,我忙完了过去找你。”
说完,不等陆峻野说什么,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球球见主人走了,连忙也跟了上去。
陆峻野想着田远是像上一次那样回去换衣服,他无奈又宠溺地摇头笑了笑,自己一个人往停车场那边走,边走边拿出手机打电话。
事实上,田远并不是专门回去换衣服,他是回去喂他养的那群鸡鹅兔羊去了,这回出门他可不能忘了给它们喂食了。
刚刚之所以不让陆峻野跟着他去帮忙,是因为很难为情,陆峻野那么金贵的一个人,他怎么可能让陆峻野帮他做那么脏的活。而且他也不想让陆峻野看到他喂鸡喂羊的样子,太丢人了。
他把陆峻野支去停车场等他,疾步回去先给球球喂了些饭吃,然后快速去摘了些菜叶子剁碎拌着谷粮,提去养殖区喂了鸡鹅,又拿上镰刀去割了几捆草喂给兔羊。
干完这些活儿,他身上的衣服都被弄脏了,他不好意思穿着这么脏兮兮的衣服和陆峻野出去吃饭,于是就去房间,从衣柜里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准备换上,就在他脱下上衣,猛地看到他今天一整天穿的都是短袖时,他脸刷地一下全白了,视线慢慢地移到他手腕上的伤疤上,盯着那几道疤痕半天没晃过神。
陆峻野一定看到了,他心说。都怪下午他见到陆峻野时太高兴了,一时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胳膊一直裸露着,他手腕上的这些伤疤就这么遮无可遮地展露在陆峻野的面前!
陆峻野也不是没见过他的伤疤,只是这些太丑陋了,他不想让陆峻野看到。
田远好懊悔,把本来找出来要换的干净短袖塞回了衣柜里,打算找件长袖穿上,犹豫了很久,他放弃了。
算了,就这么着吧。再怎么遮掩,也改变不了这些伤疤存在的事实。就像有些真相迟早也会被显露出来,藏也藏不住。
几分钟后,田远换好了衣服,穿着一条黑色休闲长裤,配着白色短袖上衣出门了。
他心不在焉地往停车场那边走,路上有要下班的工人跟他打招呼,他都没有听到,自顾自地低着头慢慢地走着。
与此同时,陆峻野站在停车场边上左等右等,没见田远过来,他掏出手机正要给田远打个电话,一抬头,就见田远不远不近地向他走过来了,只是,田远瞧起来好像心情有些沉闷的样子。
陆峻野眉头微微拧了一下,等田远走近了,关心地问:“怎么了?”
“……没事。”田远轻轻扯了一个笑容,“让你久等了。”
“不碍事。”陆峻野道,狐疑地看着他,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没什么事?”
“真没事。”田远假装镇定地说,“咱们出发吧,想去哪里吃饭?”
“还去上次去的那家饭店吧,我已经打电话定了一个包间了。”
见田远不肯说,陆峻野没再深究了,带着田远坐上他的车,开车载着田远往饭店驶去。
一路上,田远都没有吭一声,扭着头,定定地望着窗外。
“冷吗?用不用把温度调高一些?”
外面暑气很重,车里开着空调,看到田远一只手的手掌紧紧地握着另一只手的胳膊,陆峻野还以为他觉得冷,遂问。
“不冷,不用调。”田远道,紧紧握着另一只胳膊的手松开了。
陆峻野往他被握的那只手上扫了一眼,立刻就全明白了,他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然后平静地开着车。
十几分钟后,他们到达饭店,依旧是他们上次来的那家鱼庄。陆峻野提前打电话定过包间了,服务员直接领着他们去了包间。
这一次,陆峻野没有让田远点菜,主要是田远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陆峻野就没有麻烦他,自己做主按着田远的口味点了几道菜。
这会儿顾客不多,饭菜很快就做好上桌了。饭菜一上桌,陆峻野就先给田远夹了一大筷子的红烧黄河大鲤鱼放到田远碗里,对其说:“吃饭吧,慢点吃,小心有刺。”
“……好。”田远哑声应了声,右手拿着筷子,左手藏在桌子底下,低着头默默地吃起来。
他那反常小心翼翼的样子让陆峻野心疼又无奈,他又给田远夹了一筷子的鱼肉,还给田远剥了几只油焖大虾,然后自己才动起筷子陪着田远吃起来。
“你还记得我们宿舍的陈刚吗?”陆峻野边吃边找话题聊天。
田远终于抬起头,想了想,摇了摇头说:“不太记得了,是哪个?”
“就我们宿舍长得比较胖的那个。”陆峻野提示他。
“……哦,”田远恍然大悟一般,说,“想起来了,原来他叫陈刚。他怎么了?”
陆峻野说:“我这次出差碰到他了,他跟我提起了你。”
田远拿着筷子的手都顿住了,惊奇道:“他怎么还记得我?”
“只要见过你一次的,都不可能会记不住的吧,何况你那时没少去我们宿舍。”陆峻野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把盛好的菌菇豆腐汤放到田远的面前,满含捉狭笑意地看着田远。
田远窘迫死了,尴尬地笑了笑说:“有吗。”一边拿起勺子认真地喝了两口陆峻野盛给他的汤,片刻后问道,“他跟你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陆峻野像是卖关子一般,慢悠悠地吃着菜,瞧见田远好奇又紧张的神情盯着他,他才忍着笑意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他说你那时给我们宿舍的人带的家乡特产很好吃,尤其是那个辣椒酱,特别有味,后来他还按着你说的方法自己腌制了一瓶,怎么就做不出来那个味道。”
田远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他还以为陆峻野的舍友是不是跟陆峻野提了他暗恋陆峻野的事,毕竟当时他老是去陆峻野的宿舍找冯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自认为他当时的心思已经藏得很深了,但毕竟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难免会被人看出来。所以他才担心陆峻野的舍友是不是跟陆峻野玩笑地提起他暗恋陆峻野的事。
当下听完陆峻野的话,他不禁舒了口气,不过依然很窘迫,想起来大学时候的一些事情。
大学时,每年过完寒暑假返校,他总会带很多家乡特产回学校,比如干果、牛肉干、辣椒酱等等,那都是他爷爷自己做的,每次他返校都会往他的行李箱里塞得满满当当的。
因为东西比较多,所以他都会给冯硕送去一点,但其实他是有私心的,也想送给陆峻野尝尝,又担心陆峻野看不上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所以他只能借口跟冯硕说他带的特产比较多,吃不完,送给冯硕一些,让冯硕可以分给舍友们吃。他那时每次都把绝大部分带的特产都带去给冯硕了,冯硕不愧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很快就发现他的小心思了,没少拿这事开他玩笑。玩笑归玩笑,冯硕也不负他所望,后来私下跟他说,陆峻野有尝过他带的特产了,还拿了一小包干果,他得知后还窃喜了很长一段时间。
如今,想起来这些事,他心中感慨颇多:有羞耻、有甜蜜、也有遗憾和伤感。
伤感的是,那个每次在他出远门前,都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往他的行李箱里塞得满满的人再也不在了。
他想他爷爷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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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