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栋梁认罪态度积极,他交代的情况虽然和我们初步的推测相符,同时也存在疑点。”陆允在办公室展开了第二次审讯策略的商讨,“针对第一次审讯交代的内容,接下来的审讯从三个要点作为询问重点。”
“第一,确认他和方菲的关系发展到哪一步,两人有没有发生进一步的亲密行为。”
“第二,陈栋梁说的小号,技侦没在手机上找到任何遗留的数据,有可能被他删的一干二净,所以需要确认和方菲聊天的‘库斯’是不是他本人。”
“第三,着重询问他是如何杀死方菲,期间方菲是否有挣扎,如何挣扎,以及杀死方菲之后的感觉。”
“队长,方菲被溺死在浴缸,过程不会太长,我们为什么要把重点问询放在这上面?”戚小虎举手提问。
“我去物证问过了,别墅里没有找到方菲约‘库斯’到别墅当天,她提到过的香槟,即便是被他们喝了,也该有个瓶子留着,”陆允补充说:“而且,赵家有包里二十万成捆的现金原封不动在包里,谁气急败坏捉奸还不忘记把包从车里拿下里放沙发上的。”
管博:“兴许是赵家有爱财,怕丢呢,毕竟他连代驾小哥的四百都不肯放过。”
“当天的监控核实过了,赵家有回到星都公寓时,手里拎的包是扁的,等他再次出来,电梯监控拍到的画面中,他的包能明显看到鼓起一块。也就是说,袁骋从包里拿走的二十万,是赵家有从公寓带过去的。”
庄霖附和:“按这么说,赵家有是过去送钱的。”
陆允看月拂没精打采趴在桌上,动了恻隐之心,继续说:“陈栋梁对杀害方菲的动机太生硬,而且从赵家有带钱过去的结论上看,方菲可能是陈栋梁的同伙。至于他是怎么说服方菲欺骗赵家有大晚上赶去绿墅的,现在也就只有还活着的陈栋梁清楚。”
陆允抬手看表,“距离最长审讯时长还有4个小时,你们努把力,争取今晚把陈栋梁拿下。”
“我们?”姚睿问道:“队长,你不跟审讯啊?”
“思路给你们列出来了,怎么问还要一一写下来?”陆允面无表情严肃道:“没有我,审讯进行不下去?”
“不是不是,”庄霖赶紧打圆场,笑道:“队长,我们这不是习惯有你当主心骨镇场了嘛。”
陆允说:“主心骨这个月加班比上班时间还长了,你们不奋进不独立,是要把我熬死在岗位上吗?”
“不不不。”年轻队员们齐齐摇头,统一口径:“我们奋进,我们独立...”
只有盖峰端着他的茶杯,含笑不语。
陆允带着已经蔫吧到不行的小趴菜下班,队友们在办公室遥望相送,主心骨走了,办公室就是他们的天下啦,迎来改革顺利的同胞们,准备一鼓作气斗志昂扬要把今晚的敌人拿下。
在战斗之前,庄霖先把中央空调制冷调成换气,给老哥们一人派了一支烟,燃起了一大队办公室陆允当领导后的第一只烟。
“这么困吗?”电梯里陆允问月拂。
月拂靠着电梯,有气无力:“可能是晚上摄入太丰富,胰岛素吸收血糖,血糖下降导致的疲惫困倦,俗称,吃太饱。”
“那你以后晚上少吃点。”陆允建议道。
月拂说:“我晚上一般不吃。”
“你中午也没吃吧?”
月拂想了想:“好像还真是。”
“你以前工作也是饥一顿饱一顿?”
“差不多,人一旦忙起来是意识不到时间流逝的。”月拂以前工作确实一头扎进去,只有出了结果才会给自己喘息的时间,这种坏习惯,奚禾批评过她很多次。
陆允不一样,无论在军校,还是在部队,后勤部门和炊事班,只要不是军事演习,顿顿准时准点,把他们当猪喂,饿肚子是不存在的。让战友饿肚子,简直是炊事兵的耻辱。
到了停车场,月拂想起来,自己是开车过来的,“队长,要不你开我的车吧,后备箱我装了点东西。”
然后,陆允见到了月拂的座驾,她拿着车钥匙游移不定,年纪轻轻小姑娘,怎么有如此独特又清奇的审美,“这真是你车?”
“对啊,我姐送我的毕业毕业礼物,定制车漆,可贵了呢。”
地下停车场不算明亮的白色灯光照在车身上,给鎏金的高级墨绿糊上一层要透不透要闪不闪仿佛猪油半凝固的质感,显脏还不高级,车价掉了十万不止。
月拂绕到副驾,介绍说:“这是金龟子的颜色,金龟子,队长你知道吧,被昆虫学家认为是自然界最美丽的昆虫,没有之一。”
明明是屎壳郎的颜色,陆允自然没说出来,月照是很有品味的女性,她会选中这款车漆,肯定有她独到的见解,于是领导恭维下属说:“嗯,很有生命力的颜色。”
月拂:“......”
陆允对带轮子的东西自来熟,不会问车钥匙插哪这种蠢问题,她连调座位都是稳中带熟,得心应手。
本来也不远,月拂即便是困也没打算眯会,有一搭没一搭聊起了案子,“我总感觉陈栋梁不是和方菲聊天的网友。”
陆允目视前方,“为什么?”
“不像,陈栋梁不像是一个会甜言蜜语的男生。”月拂捏着眉心,尽显疲态,“他在聊天过程中称呼方菲为‘小宝贝’‘乖乖’‘宝宝’之类,还喜欢在一段话结尾说叠词。”
陆允看过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简直不能用黏糊两个字来形容,就差没抱一起互啃倾诉爱意的程度,陈栋梁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能说出令人恶心到起鸡皮疙瘩的话?
“或许他电诈培训班待过吧。”陆允说:“只是一个称呼而已,陈栋梁也说接近方菲就可以接近赵家有,方菲还年轻,现在年轻人聊天都是这个调调。”
“称呼倒还好,毕竟手机打字,不需要说出来,但是叠词,‘次饭饭’‘洗香香’‘睡觉觉’这些日常对话,太口语化。一个人如果没有口癖,是无法在网聊中出现如此频繁的叠词。”月拂又不是很确定,“或许手机对面是一个深陷热恋的女性。”
“女性?”陆允跟不上她的节奏。
月拂拿出手机,在列表往下翻,点开几段语音,一段夹着嗓子的女声在车里播放。
【宝宝,吃饭饭了嘛】【宝宝,想不想我啊】【小乖乖,怎么不理我啊】【宝宝,睡觉觉了吗】
陆允开车瞟过一眼,全是语音绿泡泡,一条回复也没有,好奇道:“这是谁?”
“一个见人就开屏的老孔雀。”正说着又弹来一条新信息,“是只锲而不舍的老鸟。”
“你的追求者?还是?”
月拂正色道:“不,是个恋爱脑深度患者,严重到要住医院的程度,离近了还会人传人,是我最讨厌的人种之一。”
“人种?”陆允深表好奇,世上除了按肤色划分,难道还有别的人种?
“在我这里只有两种人,有脑子和没脑子的。”月拂没料到话题能跑偏到姥姥家,强行把谈话内容拉回来,“我最讨厌没脑子的恋爱脑,尤其是说叠词的人。”
“队长,你见过几个在对话中用叠词的人,还是男的。”月拂问她。
陆允溜了一圈,“没有。”
“也可能是我太敏感了,但陈栋梁完全不像是逢场演戏,能把对话演得这么逼真的人。”月拂昨天没睡好,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单手揉着太阳穴。
陆允不打算继续聊案子,“姚睿是预审有经验,他知道接下来怎么问。”
月拂侧脸望着车窗外,少见的泼冷水,“预审会问是一回事,陈栋梁肯不肯答,如何回答是另一回事。”
之后两人无话,车子开进地下停车场,陆允打开后备箱,月拂还特意拿了床厚被子,枕头也一并带过来了。
到了九楼,陆允一打开门,月拂又怀疑自己走错了,今早还家徒四壁,晚上就家电齐全能拎包入住。
“队长,你家...”
陆允把被子放在新买的沙发上,说:“我姐布置的,怎么样?看起来像家的样子吧。”
电视,茶几,沙发,扫地机器人,地板一尘不染,干净到能照镜子,陆允带她到洗手间,指着淋浴下一块防滑板说:“脆皮伤号独家专属防滑垫。”
陆允隐隐有些得意,洗耳恭听要接受表扬,结果月拂说:“奶奶浴室也有这个,她说是老年人专属。”
“......”陆允小小失落了一下,催促道:“你不是困了吗?赶紧洗洗睡。”
月拂说:“床还没铺。”
“都打了石膏了,我还能让你自己动手。先去洗,我给你铺。”
月拂正在房间里拿睡衣,陆允在门口敲门,说:“空调我给你修一下,你不是说对着床吹冷嘛。”
“这样能修?”月拂看了眼方方正正的空调。
“当然能,”陆允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工具箱,“从小家里电器坏了,基本是我修的。”
“可是,空调没坏。”
陆允信誓旦旦:“我把挡风板的位置调一下,让风往上吹,你睡觉就不会冻着了。”
月拂半信半疑:“你修吧,我先去洗澡。”
等洗完澡,月拂回房间,陆允拍了拍手上的灰,打开空调,挡风板被固定在一个锐角,风确实是往上走的,她眉毛一挑,“厉害吧。”
“厉害,队长简直十项全能。”月拂麻溜拍马屁。
“行了,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陆允洗好澡,躺床上将近半夜了,她数着时间,看月拂什么时候来敲门,在她熄灯后不久,月拂果然过来了,“队长,空调制冷好像坏掉了,吹出来的风一点都不冷。”
“怎么会。”陆允假装很意外,“刚才不是好好的,我看看。”
陆允单手叉腰,左手举老高感受空调送出来的风,立在月拂面前,无比高大,“是不冷。”当然不冷,制冷剂都拔掉了,会制冷才怪。
“能修吗?”月拂问。
“我只动了挡风板,估计和这个没关系,不确定问题出在哪,一时半刻也不好修。”陆允转过头,难为情道:“要不,你再跟我挤挤?”
“客厅沙发...”
“客厅没空调,”不装空调也是陆允计划中的一部分,她友善提醒:“睡着会热醒。”
“好吧。”月拂只能拿起枕头,被迫和领导同睡一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