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有确实贪,我没碰见过胃口比他更大的,为了敛财使老劲压榨,连退路也不给别人留。”戴均义愤填膺仿佛他是受害者一般,似乎忘了在和赵家有的利益勾连中自己也是受益方,“仗着手里有点小权利,不敢招惹大公司,专挑我们这种没什么门路的中小企业下手。他玩的小把戏我也是看透了,一个项目同时和外边几个公司谈,谁能把他哄高兴项目就委托给谁。”
“你说的不留退路是指谁?哪家公司?”月拂捡听到的关键提问。
“早不在了,那家小公司被赵家有拖垮,早散了。”戴均说:“我公司招了个谈业务的小伙子,嘴皮子很溜,为人也实在,正好是这家公司出来的,我带他去过一次饭局,他隔老远就认出了赵家有,跟我说他要避嫌,这事我也是听他说的。”
被赵家有拖垮的公司叫恒洋科技,是成立不到三年的小微企业,公司老板技术出身,此前一直在大公司工作,因为年龄问题被解聘,拿着大笔赔偿金和攒下来的积蓄,开了一家规模不到十人的小公司,刚开始还能借着大公司出来的背景接到点业务,偏不巧赶上经济下行,公司日显颓势,没有新项目的同时还要负责员工工资。在进退两难的时候赵家有带着他钓鱼的八百万项目从天而降。
戴均原话是:“要我说,他就不该认识赵家有,及时解体公司,至少手里还有点余钱给女儿治病,到底还是命啊。”
这位不幸的老板叫孙新科,和赵家有接触过几次,也送过几次好处,希望能把项目拿下来,饭也吃了,好处也收了,赵家有不动如山,也不说项目究竟能不能委托,一个字拖,那边孙新科见到一点渺茫的希望不舍得放弃,也没遣散员工,公司正常运转薪水照发。
不久后,孙新科三岁的女儿被确诊急性白血病还伴有并发症,医院一万多一针的特效药吊着,妻子辞职在医院照顾女儿,为了给女儿治病他们贷款的房子低价卖了,老婆住医院陪护,孙新科住公司,如果不是赵家有给了一点点希望,孙新科也不至于拿女儿的救命钱去送好处。
项目还没拿下来,孙新科钱也花完了,女儿的特效药已经从进口换成国产,效果可想而知,没办法,他只能找赵家有退钱,把钱拿回来至少可以把员工的工资发了,给女儿换保守式治疗,他也不奢求别的了,只想陪女儿走完最后一程。
月拂问:“赵家有退钱了吗?”
“我猜是退了的,不然老板哪来的钱给他们发工资,员工也知道老板实在困难,没要赔偿,只拿了月薪就散了。”
“在那之后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很少有员工会去关心前老板过得怎么样吧。我也是听说赵家有背地里的这一套才不再给他送好处,偶尔在他面前混个印象,逢年过节发过信息问候问候,姓赵的还有意无意说自己手上负责哪个哪个项目,弯弯绕绕让我意思意思,能请他吃饭算客气的,还让我送好处,这不跟肉包子打狗似的。”
“这俗话说得好,断人财路,如...”姚睿想半天没想起后半句是什么。
月拂替他接上:“不如断己后路。”
姚睿嘿嘿笑道:“还是月拂你博学。”
三人回办公室的路上,月拂问陆允:“队长,我们接下来是要先调查这个叫孙新科的人吧?”
“如果戴均转述属实,孙新科确实有嫌疑,先回办公室看看管博他们的通讯记录核查的怎么样了。”
“孙新科啊,有这人,”胡咏鼠标滚动,放下一个重磅炸|弹:“但是他死了啊。”
月拂半口水还没来及吞下,被呛着了,陆允在旁边顺势给她拍背顺气,问:“怎么死的,自杀?”
“是自杀,五个多月以前的事,他生前的号码没有注销,处于无人接听状态,没人接电话我就查号码的身份信息。自杀无误,有目击者,有派出所走访周围群众的笔录。”
月拂没缓过劲,红着脸追问:“他老婆...孩子呢?”
“等下,我查一下。”胡咏切换电脑应用。
月拂见到了只有黑白色的照片,孙新科的女儿死于疾病,妻子抑郁自杀,这个家庭从社会上彻底消失了。
陆允脸色凝重,线索又死了一条,胡咏偷瞄到领导不咋友善的脸,惴惴不安问道:“队长,我直接排除孙新科的作案嫌疑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的,一个死了五个多月的人就算诈尸寻仇,也只剩骨头架子,把人捅成筛子是不可能,陆允说:“孙新科不用查了。”
“要查,”月拂算是缓过来了,推开陆允的手,说:“他人是死了,但是他生前认识的人还活着。”
陆允颇感无奈:“你去追查一个死人的人际关系没有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连员工都知道孙新科是被赵家有拖垮的,说明了解这件事的就不止一个人,我们不知道他生前为人如何,会不会有人因为孙新科的死亡而展开对赵家有的报复。”月拂不是没有遇见过相关的案子,世上总有人一腔热血为别人抱不平而误入歧途从此万劫不复,她言词激烈:“如果人死了就没有意义,那么前面废掉的线索,是不是也说明我们的调查没有意义。”
怎么还急上了?陆允自问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领导没表态,只是青着一张脸,毕竟是第一次被下属当面顶撞,面子上总归有些挂不住。
管博看两人之间颇有点剑拔弩张,过来打断道:“月拂,走走走,哥请你去便利店吃大鸡腿,吃饱了再来工作。”
“不去,”月拂拒绝地相当生硬,对陆允说:“我来负责对孙新科生前的人际关系排查,队长我没其他工作安排吧?”
“随你。”说完,陆允举步回她的小办公室,反手把门关上了。
等庄霖和戚小虎回办公室的时候,难得感受到了办公室低沉的气压,庄霖问管博:“队长在办公室不?”
“在,”管博忠告道:“庄副,如果你没有好消息,我建议现在别进去。”
庄霖去视侦大队碰了一鼻子灰,还真没好消息,小声问:“咋了?”
“刚才月拂差点和队长干上了。”
“啊?”戚小虎划着椅子溜过来,“为啥?”
“还能为啥,为案子呗。”
“月拂呢?又被队长骂哭啦?”戚小虎没见着人。
“没有,队长没骂她,她去楼上找经侦去了。”
这下庄霖和戚小虎双脸迷惑。
月拂开着她那辆鎏金的金龟子载着初中同学去了趟银行调流水,银行不远,只要有手续,调流水不是什么难事,在她去调流水的时候,一大队办公室来了两位不速之客,走在前面的是他们都认识的谢尧,他后面跟着一位短发戴墨镜,上身白色小香风短袖,搭配质地良好的米白长款阔腿裤,踩着高跟鞋站谢尧旁边比他还高出一点。
谢尧一进来就问:“月拂在不在?”
戚小虎离门口最近,“月拂去楼上了。”他说话的时候目光被谢尧旁边拿手机打字,手腕上带着满钻蛇形手镯的女人吸引,好有视觉冲击力的存在。
这位金光闪闪,视觉冲击力超强的女性,是月拂的姐姐,月照,她缓缓开口:“月拂坐哪?”
谢尧给她指了指小办公室外的位置,月照走过去手机边打电话,拉开抽屉,里面赫然是月拂的私人手机,谢尧不自然笑道:“我就说月拂不可能是故意不接你电话,你看,她手机没带身上。”
办公室其他几人,满脑袋问号:“这姐谁啊?”
“要不带你去楼上找找?”谢尧摸不准这姐的态度,毕竟她超级无敌反对妹妹当警察的。
“不用,”月照拿着月拂的手机,像在自家一样往旁边小沙发上一坐,气场宛如女王,“我知道这是办公区,我就在这等她,倒要看看这次能失联多久。”
谢尧向办公室仅剩的几条可怜虫做了介绍,说是月拂的姐姐,脚底抹油溜了,这姐攻击力超强,留下很有可能被误伤。
月照食指微微勾下墨镜,带着杀气的眼神在每个人脸上过一遍,笑着说:“你们谁也不许打电话通风报信。”
月照大概是他们见到过气场最强大的女人了,与陆允板着脸的严肃低压相比,月照笑着就能让人感受到脊背发凉。
她还说让他们当她不存在,然而实在是很难让人忽视这样一位气场全开的姐,月照很忙,电话,短信,语音响个没完,胡咏连电话都不敢打,戚小虎在手机上求助,问一大队爹妈啥时候回来,陆允和庄霖去催视侦大队的进度了。
姚睿壮着胆子给沙发上的姐接了杯水,恭恭敬敬端过去:“姐,您喝水。”
月照腾出一只手接过,问起:“月拂的电脑是她自己买的,还是单位配的?”
“月拂自己买的,”姚睿尬笑道:“比市局局长用的都高端。”
月嘴毒道:“是你们用的太low了...”
“......”她肯定不是亲姐吧,月拂的嘴也没这么损,完全不像是一个娘胎出来的。
等陆允进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沙发上的漂亮姐,正疑惑,见到救星的戚小虎豁然起身,“队长,这位是月拂的姐姐,她过来找妹妹。”
找妹妹?找到市局办公室了,不能打电话?陆允掏出手机:“我给月拂打个电话。”
戚小虎赶紧按住领导手臂,压低声音说:“她不让打。”
“你是领导?”月照透过墨镜看了陆允一眼。
“我是。”
“交换下联系方式,以后我找不到月拂能先找你吧?”月照看似是在征求陆允的同意,姿态不见半点谦和,她坐在沙发上保持着优雅坐姿,墨镜一直没摘,低头捣鼓着手机没看陆允。
陆允不喜欢这种骄傲的高姿态,看在月拂的面子上,过去打开了自己的二维码,月照也不着急,问她:“这是你工作号还是私人号?”
“我只有一个号。”
月照得到答案才加好友,备注名称时,月照问:“怎么称呼?”
“我姓陆。”
这时月拂带着银行流水和最新调查进展冒冒失失冲了进来,戚小虎说:“月拂,你姐...”他话没说完,月拂已经嗅到了危险味道,脚步一顿在零点五秒之内,掉头就走。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