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时间上来看袁骋确实没杀人,他们周六早上进入绿墅的时候,11栋的两个人已经死透了。”月拂叼着草莓味棒冰,意料之内的结果。
陆允感受指尖冰凉坚硬的触感,又是一条废掉的线索吗?这案子查起来实在是蹊跷,刚有点蛛丝马迹被毙掉了。
月拂看领导愁眉不展,安慰道:“袁骋不是凶手也不是坏消息,至少我们可以排除杀人动机中的财杀,调查越来越明朗了。”
“你查到什么了?”
“还没结果呢,我刚写完检讨出来放松下脑子。”月拂用手指将大块棒冰捏碎,说:“袁骋如果真的是在案发现场找到的二十万,还把包里的四百块拿走了,足以说明凶手不差钱,或者对钱不感兴趣,他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杀掉房子里其中某人。我更倾向于目标是赵家友,要是方菲,犯不着把赵家有叫回去。或者凶手的目标是他们两个,只是对赵家有的恶意要更大一些。”
“叫回去?”陆允觉察要素,问道:”你怀疑赵家有在公寓接到的电话是凶手打的?“
“从时间上来看,极有可能是凶手用方菲的手机打的,你们不是找到了两部手机,我估计手机上的信息会比目前查到的更多。”
“没用!这手机比我上周新长出来的头发还新,”常主任摸着溜滑头顶,睁着眼说瞎话,他压根没有新头发长出来。
陆允满怀期待来技术室要结果,结果是碰了一鼻子的的灰,赵家有新换的手机,干净的跟旁边吃夏法医零食的傻白甜一样空白。夏至拿出一包彩色软糖分享给月拂,看的出来月拂的情绪调整好了,吃不下饭,吃零食的胃口倒是蛮好的。
“另外一部手机呢?”陆允沉着一张脸不甘心问道。
“聊天记录和手机浏览记录刚拉出来,你要是着急,自己拿回办公室去看。”常主任指了指对面桌上的打印纸,旋即笑嘻嘻接过月拂抓来的一把糖果,对陆允说:“下次你让月拂过来就行,你一进来感觉我们部门欠你二百万似的。”
“......”陆允拉过月拂,丝毫不给同级部门领导留情面:“我会慎重考虑以后让不让月拂和你们部门对接,并且,鲜虾鱼籽云吞的食谱我是不会让庄霖给你的,望梅止渴去吧你!”
陆允带着人和打印出来一大摞数据,在常主任叫嚣卸磨杀驴的呵斥中离开,一次失败的部门外交,月拂再怎么讨喜也是她一大队的人。
月拂怀抱分了还有一半多的软糖,勉强才能跟上领导的步子,“什么鲜虾鱼籽云吞食谱,我没把这东西给过庄副。”
“这不重要,以后还是少去技术支队晃悠,夏至一包糖果就把你给收买了?你看常主任稀疏的头顶,夏至头发比刚入职那会少多了,全靠自然卷基因维持茂盛的假象,常主任在技术支队无差别传播秃头病毒,小心被他传染...”
月拂发现领导嘴还是挺贫的,一点也不像个大度的领导,背后曲曲人的本事比自己强,“队长,你是不是对常主任有啥误解,他人挺好的啊,除了头发少一点外。”
陆允对想把月拂挖走的竞争部门统一没好感,背后曲曲算轻的了,严重点她要在下月的市局比武演练把他们统统干趴下,“总之以后没有我的授意,你别去其他部门乱串。”
“是你带我过来的。”月拂往嘴里送了颗橘子味水果软糖,香甜浓郁的橘子味让她多留意了包装上的品牌,说:“而且,目前我没有单独去过其他部门,上午视侦大队还是胡哥和我一起过去的。”
除了单独行动外,月拂是个听话且执行力很高的下属,陆允转移话题,问她:“案子查到现在,你有没有什么看法?就你自己的看法。”
月拂挑出一颗橘子味的软糖,送到领导面前,借花献佛:“队长,这个味道的好吃,你尝尝。”
陆允停下脚步,她俩并肩的影子被窗框框一起,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剪影长到很远,陆允把目光从看似亲密无间的影子上收回来,月拂修长细腻的手指捏着一颗透明糖纸拧出两个小翅膀的糖果,夕阳橘黄色的霞光折射在包装纸上,泛起一片片金色波澜,月拂淡淡的笑脸,鲜活地连鬓角的发丝都在放着光,浓黑的眸子里陆允甚至能看见自己在她眼中的样子。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话语和分享,陆允的脸要被不太晒的阳光给烫熟了,迅速收下糖果攥在手心,在噗通乱掉的慌乱中镇定道:“不要转移话题,我在问你对案子的看法。”
“像我这种刚入职的菜鸟也可以发表看法吗?”月拂口不对心反问。
“你要真把自己定位放在入职菜鸟的位置上,就不会一个人进入案发现场了。”陆允闻了下糖果包装纸,甚至能感受到月拂指尖残留的温度。
“我的看法是,如果我们排除了所有可能,剩下的不可能就是要找的真相。”
“说人话。”
“就是排除所有可能后,侦查方向得往非正常方向思路调查,比如他们有没有在路边得罪什么人啊,或者职场中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蓄意报复啊,还有早上出门右脚先踩出去犯了某些人的忌讳之类的。”
“你这也太随意了,真要往你这个方向调查,这案子估计要成悬案,人山人海上哪排除这些人。”
“队长,你查案子查魔怔了吧,只要找到凶手是如何进入绿墅天府,管他人山人海哪冒出来的。”
陆允脚步一顿,是魔怔了,绿墅的出入口一共就两个,只要对案发前后两天挨个排查不就好了,人际关系的排查确实让调查兜了一个巨大圈子,他们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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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回办公室的时候,庄霖和姚睿的审讯也结束了,姚睿苦道:“队长,袁骋确实没有杀人,上周五晚上十点到周六凌晨,他在家没出过门。而且根据他的供述,周六一早他进入绿墅溜达,撬开了好几户的锁,还在没人住的房子里睡了个午觉,就说这人心态稳不稳吧。”
“本来他也没翻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见11栋停在外面的车还原模原样停着,判断这户屋主没在家,而且,据他交代,上午他就想进11栋了,因为没装防盗窗入户不难,但是看到外边的车,他放弃了。一直到晚上他再次经过11栋,才想着碰碰运气,从东面的窗户翻进去。”
“可不就让他碰上了,还是死人财。”姚睿说:“这小子看见地上的尸体被吓的摔了一跤,准备跑的时候回头还撞上了厨房的玻璃门,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戚小虎问:“怎么着?”
管博不屑道:“给他撞冷静了呗。”
姚睿给管博竖起大拇指,说:“袁骋小时候见过死人,是他爸,对尸体没有普通人那么恐惧,他撞在门上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来都来了,死人算什么。”
“他也不算蠢,为了防止留下自己的痕迹,很小心翻找房子里的东西,在沙发上的公文包里发现了二十万现金,外侧拉链袋还有四百块,他找到钱之后没有在一楼继续翻找,而是上了二楼,发现二楼只有主卧才住过人,只翻了方菲的包,至于衣柜里那些大牌包,他知道这东西出二手很容易被找到,没敢拿,只带走了卧室桌上的手机,直到被抓也没敢开机。”
“那条宠物狗真被他吃了?”陆允问道。
“可不,袁骋上二楼发现了狗的尸体,他不喜欢狗,也非常不喜欢养狗的家庭,他的原话是,有钱人家的狗吃的比人还好,过着比人还舒坦的生活,而他们这些底层活着还不如一条狗。”
月拂适时举手提问:“他爸爸是不是在一场冲突中被养狗人士群殴致死的?”
“月拂你咋知道,好多年前的新闻了,整场冲突就死了他爸一个过去劝架的,家里剩下一个老的一个小的,因为法难则众,法院判所有动手的人支付一定的经济赔偿,也没收到俩钱,因为不懂法,他们不知道可以向法院申请对被告执行强制执行,总之,爷孙俩过的挺艰难,还要靠街坊救济,袁骋才不至于饿死。”
庄霖说:“月拂你还真没说错,袁骋把狗带走确实是开荤要庆祝的,他在二楼就摸到个手机,都准备走了,又特意折返二楼把狗带走,想着买点好酒,吃顿好的庆祝庆祝,现成的狗肉都不用找人买,拿事先准备好的塑料袋子把狗一套,背走了。你们不知道袁骋多谨慎,他鞋子包了六层,上楼梯还只踩边边,动了哪里原模原样复原回去,这些是他蹲号子期间,里边前辈教他的,活学活用,误导我们调查。”
袁骋这条线确实是被毙了,从月拂找出来到被证实不到一天,眼见已过下班的点,又是没有进展的一天。那边几个大男人闹哄哄聚一起商量点什么外卖,月拂扎进常主任给的一堆数据里一声不吭。
陆允把方菲手机里的数据分了一半给月拂,不多时月拂来找她,“队长,你在通讯录里面能找到一个用户名叫‘库斯’的好友吗?”
陆允在方菲生前的通讯录里搜索联系人,“有,不过他们好像没聊过天。”
月拂推过来几张聊天记录的打印纸,“在案发当天,方菲约这个ID叫库斯的人去过别墅。”
【天太热了,不想出门,你今天能过来吗?】
【你给我买的香槟到了,放冰箱冷藏好了,等你过来。】
后面跟着的一张图片,只不过看不到图片,只有文件地址的一长串字符。
陆允皱眉道:“不止龙游去过绿墅,方菲同时和好几个人保持暧昧关系,她把门禁卡给过其他人?”
“目前来看是这样的,而且这人不止一次去过绿墅,方菲没把地址发给他。”
方菲这个女孩年纪不大,感情生活过于丰富了些,陆允见怪不怪,她也算是见过了各路奇形怪状的牛鬼蛇神了,“我让常主任查下这个ID的实名认证。”
陆允给常捷发完信息,见月拂欲言又止,“还有别的发现吗?”
“没有,”月拂轻咬下唇,缓缓问道:“我现在能下班吗?”
月拂下午吃过了贺祯送过来的止疼药,现在药效过去了,不仅背疼头也疼,脸色青中泛白,再熬下去她要奉献在岗位上了。
陆允很少关心别人,看月拂脸色比下午还差,关切的话听起来也是冷冰冰的:“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月拂点头。
瞬间,愧疚如山海将陆允掩埋,自己跟外面用了人家还不体恤不关心没有人情关怀的冷漠渣女没什么两样,渣的无以复加,渣的深恶痛绝。成为一大队队长以来,队里除了月拂外没招过女生,走掉的和没走的全是黑中带糙的汉子,实在不需要领导开口关心,像月拂这种白白净净蚊子叮一下红老大一片的小脆皮,说两句还掉眼泪的哭包,陆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很亲和:“要不要我送你?”
说完就后悔了,这时候还问什么问!直接亲自开车送人回家,送家门口,不,送进家门,还必须看着她盖上被子躺床上休息,才能充分体现一个领导对下属的关怀备至。
月拂不会给她表现机会,说:“贺医生过来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