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确实是用一个项目同时和好几家公司洽谈,至于这些年拿了多少好处我也不清楚,就我名下的只有一套别墅,一个小商铺和三辆车而已。”任海宁底气不足抬起眼皮看向对面两位警察,“老赵说他们是自愿赠予...”
“只有?自愿赠予?如果赵家有不是国有单位的领导,你上外边问问那几家合作公司的老板,有谁是心甘情愿打的款!”胡咏嗤之以鼻,“任女士,我们是执法人员,面对面就不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浪费时间了吧。”
任海宁眼神游离,无处安放的目光最后放在了手背上,她低着头:“我知道老赵的钱来得不明不白,我也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到来,我想过老赵被开除或者去坐牢,就是没想过他会被人杀死。”
月拂目前可以分析出这对夫妻之间扭曲的关系,他们夫妻感情并不深厚,按常规的规避追缴违法所得的应对方式,夫妻一般会选择离婚,老婆孩子润国外,钱款照转不误,而赵家有夫妻,没有离婚还共同养育孩子,丈夫并不是爱家庭不舍得离婚,而是任海宁不能离婚。外面那么多年轻小姑娘,面对鲜活的诱惑,即便他养七八个小情人,只要不离婚,任海宁始终是赵家有的妻子,是家人,是既得利益的共同体。
任海宁是个不聪明的女人,同时也是个不自信的女人,她不相信丈夫会把她当成利益共同体,毕竟他在外面有其他女人,所以她不敢离婚,也不相信丈夫会把儿子当家人,她也不能离。她既想要钱,又想要留下妻子身份的牵绊,如今,丈夫死后她和儿子即将面临被清算的局面。
“他近期有没有和人起过冲突?”月拂问她。
“他在公司有没有和同事发生冲突我不知道,但是,有件事我还有点印象。”任海宁回忆道:“大概是三个月前吧,有个人不知道怎么找到了家里的地址,我正好送孩子上学回来,一个男人蹲在我家门前。”
“他站起来就问我赵总是不是住这?”任海宁像是心有余悸,形容道:“那人邋里邋遢的,头发鸡窝一样,胡子也不知道多久没理,身上臭烘烘的,我有点害怕回答说不是。”
月拂问:“你还能记起他的长相吗?”
任海宁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长相,他太邋遢了,印象最深的是一开口说话飘过来的口臭味,脸上又油又脏,黑黑的,像是个流浪汉的打扮。”
月拂追问:“之后呢?”
“之后我进了屋,他在门口徘徊了一会,我给老赵打电话,把情况告诉他,老赵说他来处理,让我和孩子住我妈家里去,等老赵告诉我能回家住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月拂皱起眉头,这案子没完没了的,现在又出现一个神秘男人,没有姓名和具体长相,三个月前的事,足够赵家有把后续处理干净了,于是她问道:“你再回忆回忆,这人还没有别的地方让你有映像的,比如口音,或者身上一些别的特征。”
“口音听不出来,他普通话说挺好的,至于别的特征嘛...”任海宁回忆在猫眼中看到的背影,迟疑道:“我是透过门上猫眼看到的,不能百分百确定,他好像有点跛脚。”
“左脚右脚?”
“右脚。”
“你是怎么看出来他右脚行动不方便的?”
“他走路有点慢,像是在拖着右腿走。我家的大门离电梯很近,他一共也没走几步,所以我不是很确定。”
问询进行时间不长,没到中午就结束了,任海宁除了提供一个出现在家门外找赵家有的可疑男人,对于星都公寓保险箱里的六十八万现钞从哪来也是一无所知,问来问去这些钱只能去查公寓监控,并核实赵家有的几次饭局。
“果然,世界上的男人有钱就变心,真理诚不欺我。”胡咏接水的时候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整个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尽管月拂很不想说话,出于礼貌还是接了腔:“胡哥,世界上没有这种以偏概全的真理。”
胡咏端着茶杯,“月拂,你不应该和我统一战线吗?”
“当然不,我认识的有钱没变坏的男人也是有的。所以不能和你站一边。”月拂有些头疼,案子查的她脑袋都要炸了,她到现在也没弄清凶手的动机,如果是买凶杀人,凶手没必要虐杀赵家有,如果是单针对赵家有,方菲纯倒霉,那赵家有又是怎么得罪的人,要是目标是方菲,又完全没必要杀死赵家有。问题绕在一起相互纠缠着,月拂头更疼了。
“月拂,食堂一起不?”胡咏问道。
“不去了,我早餐还没吃,你去吧,我先整理下任海宁的问询记录。”月拂没什么食欲,关键是手里还剩下几千字的检讨没写完。
胡咏去食堂没多久,谢尧从门外经过,看办公室只有月拂一个人,敲了敲门。
月拂在电脑后面盯着电脑整理笔录,应了声:“进。”
谢尧走进来,见她正专心盯着电脑,在桌前站定,问道:“绿墅的案子?”
月拂手里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不速之客,不客气道:“你过来做什么?”
谢尧无视月拂的反感,笑笑说:“我作为支队领导有义务来了解调查进展。”
月拂自然是没好脸色给他的,“没什么进展,有嫌疑的都被排除了,我们目前还在寻找新线索,队长外勤应该会有收获,汇报完了,你可以走了,别站这影响我工作。”
谢尧盯着冷若寒霜下逐客令的前同事,几年没见,月拂还是老样子,工作认真起来永远一副冷脸,对谁都爱搭不理,作为奚禾一手培养出来的组里最优秀的分析员,月拂确实有给所有人甩脸子的能力,她对待同事泾渭分明的相处方式也是奚禾给她惯出来的。
“月拂,我认为我们需要好好聊聊。”谢尧平和道。
“聊什么?聊你和姓文的沆瀣一气,聊你们如何一起构陷昔日同僚,还是聊奚禾真正的死亡原因?”
月拂冷着脸诛心三连问,换正常人面子上早挂不住了,谢尧作为了解她脾性的前同事,不恼反笑,“你还是这臭脾气,想进档案室,好歹把你身上的刺收一收。”
月拂脸上不耐烦的表情转为嫌恶,“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说教,用权利欺压下属的人,更没资格。”
谢尧说不过她,轻叹了一口气,“你脸色太差了,我进来是提醒你注意身体,毕竟奚禾不会让你废寝忘食的工作,咱们之前是同僚,现在还是...”
月拂蹭一下站起来,指了指办公区的摄像头,“别逼我在监控下面动手...”
直到谢尧的脚后跟消失在门口,月拂才重重坐回椅子里,胸腔剧烈起伏,搭在扶手上的手抖个停不下来,妈的!就应该照着谢尧脸上来两下,恶心的人功夫简直和姓文的一脉相承。
月拂整理好情绪,手指放在键盘上一动不动,她的工作被打断,脑子像是生生被固住了,一点也转不动。
---
袁骋的抓捕有管博和姚睿带组过去,行动很顺利,开门,入户,把人压在被窝里,一整套连环动作下来,袁骋还以为是在做梦,直到手铐冰凉又熟悉的触感才让他如梦方醒,在床上挣扎扑腾了两下,管博一膝盖抵在他背上,压得死死的。
“队长,抓捕一组行动顺利完成。”管博押着只穿条裤衩的嫌疑人站在堆满杂物的逼仄客厅向领导汇报情况。
“知道了,先对袁骋家里展开第一次搜查取证。”陆允坐在水果店对面的车上,黄所和庄霖已经进去二十多分钟了,家属思想工作这么难做吗?
思想工作这种费嘴皮子的事陆允能躲就躲,毕竟她口才挺一般的,也没有耐心跟嫌疑人家属周旋,非一般情况她不会亲自出马,她出马的就不是一般的可控情况。现在队里除了庄霖有耐心有口才,月拂在庄霖的基础上更有亲和力,还懂点心理学,今天要是带月拂过来兴许不用在车了干等这么久。
一想到月拂,陆允一个头两个大了,月拂哪都好就是团队合作意识不强,单独行动第二次了,是被批评还会掉眼泪的脆弱哭包,她是真拿看上去柔柔弱弱会掉眼泪的小姑娘没办法,谁让她生平最见不得小姑娘掉眼泪。难道,之前在X小组月拂没犯过错?没被批评过?所以第一次挨批才委屈掉眼泪?
或者是X小组有单独行动的传统?月拂才两次单独行动。但想想也不可能,越是神秘的部门合作意识更强,成员之间相互信任相互托付,陆允脑子一闪,信任!月拂不信任别人?她只相信自己亲自验证过的信息。
她脑子里胡乱猜测着,眼睛盯着对面。突然,二楼外置楼梯口的门开了,一个年轻男子朝外面张望,是高明。陆允直觉不对,只见他从楼梯上下来,甩开两条腿往后面的住宅群狂奔。
陆允果断下车追过去,还没忘给庄霖打电话:“别开导了,高明往后面跑了。”
等庄霖从水果店出来,只看见领导拐进巷子的残影,庄霖忍不住骂道:“这家人脑子装的是汽水吧,蠢的冒泡,跑路有个球用...”
戚小虎呼啦从庄霖旁边窜过去,“庄副快别评了,去晚了嫌疑人要被队长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