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兹失踪了。
德拉科浑身冰冷地意识到这一点。
卢修斯严厉呵斥儿子去树林藏好,德拉科没有答应,要求父亲先寻找未婚妻。纳西莎安抚道:“我们会在营地多找找的,你先听话,好吗?”
最终马尔福家的独子颇为狼狈地被推进原定的藏身地,眼巴巴望着营地混乱的场面,既畏惧又期待她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黑暗中不断走过跌跌撞撞的人影,德拉科安静地观察,更希望能在这里偶遇走失的她,毕竟这里很安全。
他神经紧绷,听见女音就会立刻分辨那个人与她的差异,因此传来格兰杰询问罗恩的声音时,他竟然宁愿相信她在罗恩身边,也没第一时间明白这是另一个讨厌的家伙。
听对话罗恩大概摔了一跤,德拉科嫉妒他们总不能分散的好运,恶劣嘲讽道:“长着那样一双脚,很难不被绊倒。”
对方毫不客气地回馈一句粗话。
“说话干净些,”德拉科皱眉,“我看你们最好抓紧时间逃跑,你们也不希望格兰杰被人发现吧?”
赫敏莫名其妙道:“你这什么意思?”
“格兰杰,他们找的就是麻瓜,”德拉科一边说着,一边安慰自己莉兹不会有危险,“难道你愿意在空中展示你的衬裤?如果你愿意就在这待着吧,他们马上过来,我们大家就可以大笑一场了。”
哈利愤怒地为朋友辩解:“赫敏是个女巫!”
“随你的便,波特,”德拉科已经失去耐心,心里的焦虑几乎要把他吞噬殆尽,“如果你觉得他们分辨不出泥巴种的话。”
罗恩作势要动手,赫敏急忙拉住他,此时树林另一边传来爆响,旁边几人尖叫起来。
别人的恐惧令德拉科诡异地感受到一些平衡,略带快感地轻笑道:“这些人太容易受惊吓了。我猜你爸爸叫你们都藏起来吧?他准备做什么?去把那些麻瓜救出来?”
“你的父母呢,” 哈利忍无可忍,“在那边蒙着面罩,对吗?”
“即使他们是那样,”德拉科拖长腔调,“我也不想告诉你的,是吧,波特。”
“噢,快走吧,”赫敏厌恶道,“我们去找找其他人。”
“把你那颗毛蓬蓬的大脑袋低下,格兰杰。”
赫敏瞪他一眼,看到他空落落的身边,忽然想起什么∶“莉兹呢?她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德拉科沉默好半天,闷声回怼∶“不关你事。我和爸爸妈妈会照顾好她的。”
无人在意的赛场,悉数黯淡的灯具旁,掳掠者遥望树林的方向。
莉兹,莉兹。
站在看台高处,看马尔福拨开人群慌张寻找的样子,他谈不上有多高兴。
即便此刻莉兹就在台后隐秘的房间,脱离马尔福,仅仅由他所掌控。
公主和王子的故事美好浪漫,而他只是讨厌又恶毒的反派,负责拆散,也负责失败,因为主角光环从未笼罩自己。
得知魁地奇世界杯赛即将开幕的消息,布雷斯·扎比尼并未有强烈的反应,无非是一场与他而言毫无意义的吵闹狂欢。
“去看看吧,听起来很热闹。”
布雷斯烦闷地胡乱压着黑白琴键,以示对母亲提议的不满:“想去的话,你自己去不就好了?”
尽管年近中旬,女人仍身姿绰约,一举一动间尽显风韵,她轻轻放下瓷杯:“就当打发时间吧。”
高高瘦瘦的少年别过脸:“随你。”
于是母亲眼角眉梢都晕染开笑意,她起身回房挑选服饰,家仆通报莉兹的表弟凯森前来拜访,布雷斯推开厅门不耐烦地拒绝。
“告诉他我不在。”
岂料抬眼凯森正毕恭毕敬地在门外等候着。
“跟妈妈说过多少次,客人未经主人允许不准带进来,”布雷斯头疼地揉揉太阳穴,径直路过凯森,“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不送。”
凯森挡在布雷斯身前,直接切入话题:“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来谈个交易如何?”
布雷斯视若无睹:“我最想要你们这群食死徒和他们那群格兰芬多别来碍我眼。”
语罢他抬脚准备绕开,刚刚迈开一步,身后急切地摊明筹码:“我可以让莉兹的全身心都属于你。”
布雷斯厌烦地扯扯嘴角,头也没回:“迷情剂和夺魂咒这样低劣的东西,拿来做筹码我都嫌恶心。”
凯森却好像嗅到一丝可能,连忙大跨步再次将他拦下,硬着头皮防备扎比尼耐心耗尽随时给他一记:“我知道这样的东西入不了您的眼,更会脏了您的手。您就当买个梦,一个梦而已。”
布雷斯如他所愿停了下来,似笑非笑道:“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想要她?”
“我无意揣测,”凯森字斟句酌道,“但是无论是帮我的忙,还是完成交易得到莉兹,都能让讨厌的马尔福狠吃一亏,您不觉得划算吗?”
“你做这些只是为了让他吃亏?”
“魁地奇世界杯赛我们将会有一次游行,为主人的回归在巫师界提前预热,”凯森尽力忽略他刺目的嘲讽,“卢修斯·马尔福一定会让他的儿子远离是非之地,防止误伤。而我就是为了创造这个可能,需要您带走莉兹。”
“如此一来,我可怜的表姐就会无依无靠,届时家主的位置就是我囊中之物。”
布雷斯面庞终于浮现些许兴趣:“把计划说来听听。”
人群会有成年巫师接应,对莉兹无声施展昏昏欲睡咒,趁散场最为纷杂的场合其精神衰弱,再抓住她慌乱的空隙,借用夺魂控制将其带走。
布雷斯踏进房间,凯森便识相退避关紧门扉。
洁白柔软的床榻上女孩双手交叠于腹部,安宁地沉睡着。
他面无表情地审视眼前人,仿佛在看一具尸体:“莉兹,醒过来。”
女孩应声睁开眼眸,缓缓看向发号施令的人。
布雷斯终于从那双瞳孔里看见自己。
大概由于她一向擅于掩藏情绪,这样因中咒而空茫的眼神丝毫没让布雷斯感到违和,仿佛她真的会把目光落点交予他,而非因为一道咒语。
有很多次,很多次他看见她。
他看见九又四分之三的站台上,她半眯着眼打瞌睡,手里紧拽马尔福衣袍的一角,亦步亦趋地跟随愚蠢狂妄的男孩进入车厢。
娇生惯养的马尔福小心照顾又笨拙掩饰的样子真是好笑,如果他是马尔福,一定会大大方方牵住她的手,在她窝进座椅睡觉时把她的脑袋靠上自己的肩膀。
他看见分院帽犹豫抉择时女孩胡乱游移的目光,它从他的面庞上滑过,几乎下意识锁定马尔福的方向。
他看见女孩隐没进阴影时毫无表情的冷然,却在跨出黑暗的刹那笑着同哈利罗恩打招呼。
他也看见她的狼狈,言语刻薄地中伤他人,下一秒就因冲动偷鸡不成蚀把米摔进湖里,被格兰芬多的移动照相机抓拍到惨相。
他还看见自己。
镜子里无数次窥探到她的幸福后睚眦欲裂的他自己。
人潮汹涌,每一日每一刻眼前都跳动着不同的面容,他总能一眼就看见她。有时身边是米妮,有时是马尔福,有时是格兰芬多的三个讨厌鬼。
可她连他的名字也未曾记得。
即便他是女孩们谈论的中心,西奥多是教授们的宠徒,她的眼里却毫无痕迹。
莉兹说从任何角度来看,马尔福家族都是她最好的选择。
那时布雷斯想要反驳,却自负地将答案交给了时间。
上等的皮相、家世、财产,哪有理由注意不到他呢。
布雷斯如是想。
女学生们的情书纷沓而来,他却长久地等待着一封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信。
渐渐的,布雷斯在她长久注视别人的目光里明白,她不是因为择优才爱马尔福,而正是因为爱马尔福,它才变成一个好选项。
第一次。
他在她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是这样清晰。
男孩想要说话,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后知后觉地清嗓,命令道:“坐到床沿。”
女孩听话照办,虔诚温驯得甚至没有挪移望着他的目光,想到就算是马尔福也未必见过她现今的模样,布雷斯苦涩地笑了笑。
和马尔福订婚、确认关系看起来都像是小孩过家家,他不在意,只是一些不甘、少许嫉妒。
无论过程,他妄想着一个结果。
直到他巧合撞见她认真看向马尔福的眼眸。
至今,扎比尼已经很久没睡过好觉。每每阖目,眼前总是马尔福黏着她的场景,他忍不住将自己代入马尔福,想象女孩的一切。
颦笑、肌肤、温度。
此刻都近在咫尺,终于触手可及。
他缓慢地屈膝蹲身,神与信徒的位置刹那颠倒,男孩抬眸放任自我溺毙于墨黑的深渊。
他捧起少女搁置在纯白床单上的手,话音颤抖:“跟我念。”
——晚安,布雷斯。
扎比尼闭眼,郑重地轻轻将额头贴近女孩的双唇,感受到一点柔软后泪流满面。
他说:“晚安,莉兹。”
——一忘皆空(Obliviate)。
夺魂咒随其一并消散,女孩重倒回床褥。布雷斯收起黑巫师的魔杖,恰好马尔福双眼通红地闯进房间。
“你来得可真晚。”
气喘吁吁的少年没空搭理他,掠过扎比尼查看女孩是否受伤。谢天谢地,没有伤口,也没有任何血迹。衣衫整洁,一切都好,只是昏迷。
德拉科松了口气:“分明是你的猫头鹰消极怠工,送信送那么慢。”
布雷斯不以为然:“凯森呢?”
“我刚到他就跑掉了,”少年脱下西装外套搭在女孩身上,略显吃力地将她抱起来往外走,“营地的动乱派幻影移形走了,你也回去休息吧,你妈妈还在找你。”
没得到对方回应,德拉科不情不愿道:“谢谢你愿意告诉我她的情况。”
布雷斯极轻地“嗯”一声,丢下连衣服都相配的两人抬腿出门,独自迈进浓厚的夜色,渐渐走远。
远到已然看不清那房间寂寥的灯火,他的步子越来越慢,越来越小,最终还是停滞下来,缓缓回头望向那个房间。
灯还亮着,想来是德拉科要等她醒来,毕竟楼梯又高又陡,他没有把握能安全将她抱回去。
曾有一场属于布雷斯·扎比尼的幻梦。
除了他本人谁都不会记得,即使是故事的女主。
布雷斯心底有些酸涩,他努力眨眨眼,把伺机而动的液体压制回去。
其实没关系。
他记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