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玉满脸愕然,如此算来,他竟成了骗子的帮凶,于是主动道歉:“曜之,此番是我的错,回去我定双倍奉还银钱。”
楚秋白赶在骆炯出声前,道:“你们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骆公子定不会为这点芝麻小事红脸,谈钱还伤感情。只是骆公子今日邀梁弟出来,也是想好好招待一番,不料半路却撞到这等扫兴的事,还望梁弟可别怪赖了骆公子。”
梁子玉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正为自己好心办了坏事而感到惭愧,听此稍稍安定,更明白楚秋白的苦心——必是为他和煜之缓颊解颐的,当即谢他,然后郑重其事地朝骆炯道:“我们相识多年,品性最是相合,我又怎会把自己犯的错反归到你的头上?你且放心。”
“哈哈哈,是极,是极!如此说开,也就罢了!别误了心情。”骆炯附和几声道。
他引着梁子玉继续走动起来,少焉,落后几步,欻地展开折扇,掩住下半张脸,凑近楚秋白,窃窃道:“还算你识趣,接下来假如都能这般,本公子就替你在临州找个好差事,可供你乡试前的花销。”
楚秋白面上俯首帖耳,心底想的却是截然不同。倒不是横眉冷对骆炯给出的好处,他还没那么清高,而是颇有点瞧不起这位公子哥使的损招。
他此回被叫出来,除了充当骆炯的陪衬,顺道蹭点酒饭,便是来替骆炯打掩护,将梁子玉骗出府去细柳巷——乃校书聚居之地。
要问何故?自然是因为嫉妒。
骆炯家世不算差的,只是在留有丹书铁券的国公府前,到底了落了一层,偏生也是个霸横的性子,唯独要对梁子玉处处低头,心里的怨气憋久了,打着让梁子玉丢了童子身、沉溺温柔乡、败坏名声好受家法伺候、再吹了与都城高门的联姻的主意,想出这么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儿。
先不论骆炯的脑子,兴许只有枣核大小,晃一晃哐啷作响,就说携友狭邪游,古朝尚且有连坐一罪,事发之后,端国公又怎么不会怒责到他的头上?
不过这也与楚秋白无关,他大可站在梁子玉身后,帮着指认骆炯的丑陋面孔。
“新开的酒楼在哪?怎么还没到?”梁子玉不解道。
他们本可骑马,或是乘马车,捎带上楚秋白,但骆炯一力推说,又是相距不远,又是拘了一段日子,要动动筋骨,才弃车从步。
骆炯扇了扇风,答道:“快了,穿过一条清河街,再走百余步就到了。”
清河街临近河干,种有绿柳,最是舒凉,他们刚穿过此处,迎面就与文昌碰上。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骆炯下意识道。
文昌顾不上喘气歇息,只得赶紧道:“他们跑得快,差点就跟丢了,往那边去了呢!”说着,还用手往一个方向指了指。
梁子玉且弄不清状况。
楚秋白则见骆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又想起这是个霸道的主儿,当下肯定被恼怒冲顶了脑子,早忘了要隐瞒行程的事,遂立即道觉:“既然凑一块了,不如这就追过去,让他们把银两还回来?”
当然最主要还的,是面子。
只是这其中还存了什么别的心思,那就只有他自己知悉了。
“必须的!爷你是什么身份?能教他们讨了好?”
“去!是他们蒙骗在先,我们爷只是要公道去的。”
“临州城多大啊,错过这次可找不到了,爷,要不我们就跟上去罢?”
——骆府的家奴好一阵撺掇。
骆炯挑了这群小子放在身边,自然是因为气味相投,这些话可算踩中他的心坎,立马就要冲出去,倒是还不忘拉上梁子玉。
飞墨一直不曾开口,就是因为觉得自家郎君不会被牵扯进去,眼见事态发展下去,活像是混子帮仗势讨债,连忙虚拦了下,躲着骆炯的视线,悄声道:“爷,大奶奶最是担心你会在外头受伤,这银子我们出了,也免教骆郎君跑一趟。”
梁子玉不以为然道:“出来这么些工夫,你可见我磕着碰着?好了,你和洗砚若是不放心,尽管跟上,别落下半步。”
飞墨和洗砚面面相觑,眼见着一行人动了身,生怕丢了主子,只好追上。
*
夏芍见江令月的身影离远了,才慢悠悠道:“出来罢。”
尔后从屏风中走出个男子,正是夏叔懋。
“可解了你的相思之苦?”夏芍打趣道。
只见她这个胞弟,听了话后,小麦色的面庞上晕出两团粉红,他皱了皱眉,似是要反驳她,可最终不过低低斥了声,像极乡下那虚张声势的土狗。
夏芍对此大为惊奇,本以为他只是见色起意,看起来倒真地动了真心。
眼瞧着夏叔懋被逗得要发恼,夏芍兜头泼了盆凉水,说:“方才我与她谈话间,便觉她有所隐瞒,言辞也是谨慎小心,怕是对我们没存什么亲近的心思,难为你花了那么多功夫,将这阖府上下朝着沔州老宅的风尚布置。”
夏叔懋有些丧气,问道:“那该怎么办?”
“问我怎么办?我哪知道被当作礼物送人之后该怎么?”夏芍笑了几声。
夏叔懋握拳,点漆似的双眸烧了起来,道:“长姐如果不喜欢月娘,那便直说,何必夹枪带棒地把我也恼上?”
夏芍愣了几息,然后笑得前仰后合,倏地又坐正了身子,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全身,只把他盯得难受极了,好一会儿,认真道:“你脑子虽不大好,但身子骨还不错,待她入府,多卖力些,好生侍候她,说不得她就不会有那么多怨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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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轿子,江令月缓缓吐出一股闷气,像是被抽走了躯干,无力感随之漫延。及至些微轻风撩开帘子,巧珠的衣衫映入眼底,她才动了动指头,吩咐道:“日头还早,绕一圈再回去罢。”
巧珠本就内疚,而今更是踌躇难定,听了江令月的话,想到女子素日里几乎不得出门,立马应承,有心教她松快些。又令跟着的丫鬟先回去,通报一声。
走了半晌,街市上的热闹就传了进来。
江令月拂开帘子,瞧着满道的烟火气,听着不绝于耳的吆喝,恍如隔世。
犹记得小时候,她最喜欢央着娘给几个铜板,再让奶娘牵着去集市上买糖吃,乐此不疲。
轿夫抬到金鱼桥,因快到午时,多有那精打细算的,此时挎着篮,抢在摊子收起之前,以低价买入鲜货,故而桥上的行人摩肩接踵,堵住了路。
江令月见轿夫和巧珠的面颊俱冒了汗,抬头看了看日头,也不想让他们干等,道:“既然这边行不通,走别的远路也行,步子可以慢些。”
“欸!娘子心善。”前边的轿夫抹了抹汗,马上掉头走了另一条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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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