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逛下来,芈攸宁觉得累,想找个地方坐一下,楚云赫便拉起他的手,朝一个凉亭走去。
芈攸宁皱起眉头,他现在实在不愿意和楚云赫有任何肢体接触,但他并没有甩开,因为他怕惹恼了楚云赫再有什么他更不乐意的事情发生。
“阿宁,怎么闷闷不乐的。”看到芈攸宁坐下最后一直板着张脸,楚云赫问道。
芈攸宁只是暼了一眼楚云赫,没有说话。
楚云赫以为他是因为那晚的事情在和自己闹脾气,耐心道:“阿宁可是因为那晚,不高兴了?”他将自己的手覆上芈攸宁的,双眼紧盯着芈攸宁的侧脸。
“没有。”芈攸宁立刻将手抽出。
“阿宁,你这段时间一直对寡人爱答不理,你知道寡人心里多难受吗?”楚云赫突然打起感情牌,“从前,你对寡人都是百依百顺的。”
百依百顺?听到这个词芈攸宁只觉得好笑,觉得曾经的自己好笑,怎么就对这么一个偏执又自私的人百依百顺。
芈攸宁不逃避自己爱过楚云赫的事实,甚至连现在他都无法完完全全忘却这份感情,但这不代表自己会回心转意。
“这件事情必须听寡人的!”朝堂之上,楚云赫震怒道。
“可是大王,修建运河劳民伤财,还是要三思啊。”一个年纪较大的文官劝道。
“是啊,苏州的旱灾还没严重到那个地步,开仓放粮的话......”另一个大臣附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楚云赫怼了回去:“没严重到那个地步?你没听传信回来的人说苏州现在都快人吃人了吗?!寡人就是要在运河原有基础上开个支路!”
“大王,这运河已经挖了上百年了水道已经固定了,要是开个支路不简单啊,更何况现在......”一个都水司的官员也想回绝楚云赫,却又被怼了回去:“不然寡人要你们都水司干什么?设计怎么挖运河是你们的事,要是设计不出来,整个都水司都给寡人滚蛋!”
“大王息怒。”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芈攸宁开了口,“苏州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而且不光今年,近几年一直都有干旱的现象,不单单苏州,南方很多地方都有,只是今年比较严重而已,或许是天不时,所以臣觉得,挖运河这件事是可以实施的,诸位大人百般拦着或许有自己的原因,但是如今挖运河确实可以解决问题,还可以一劳永逸,开仓放粮固然解燃眉之急,但是因为前几年的小的干旱国库现在也不是很充盈,放粮治标不治本。”芈攸宁语速不急不缓却铿锵有力。
“丞相大人说的有道理,臣附议。”
“丞相说的倒容易,挖运河哪里不需要钱,这么多钱还不是从国库出。”
“要我说还是开仓放粮,再干旱能干个几年,苏州本就是多雨的地方,过两年就好了。”
“谁也无法确保明年不干,给运河开个支路,解决恒久的问题,这办法确实可行。”
芈攸宁说完,底下赞同或不赞同的声音夹杂在一起,不光有对运河发表看法的,更有对芈攸宁这个人的。
“丞相也就依仗着自己是大王的发小,不然怎么年纪轻轻当了丞相,他也就会顺着大王的想法说话讨大王开心。”
“就是,挖运河又不用他费心,他也不是都水司的,钱也不是他出,能博得大王欢心他当然高兴的紧。”
“啧啧,这朝堂啊,怕是以后没有咱们的位置喽。”
他们虽是窃窃私语,可芈攸宁耳力一向好,这些话他也听了个七七八八,但他并没有怎么愠怒,只是静静地等着楚云赫说话。
“够了,别吵了。”楚云赫一手扶住额头,“运河的事寡人心意已决,三天之内寡人要看到开凿的图纸,都退下吧。”说完楚云赫看向芈攸宁,朝他使了个眼色。
芈攸宁立刻心领神会,这是要他一会儿去找他一趟。
到了书房,芈攸宁先是听楚云赫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帮老东西,就是不想干活,说这样那样的理由还不是因为不想从国库里拿钱,别以为寡人不知道,交上来的税有多少都入了他们的口袋,还敢大言不惭说怕劳民伤财。”
看到楚云赫为了这事愁成这样,芈攸宁下意识开始心疼他:“好了,别生气了,他们再怎么不愿意这运河也得凿,你准备派谁去接手这事?”
“都水司的那帮人,一个个的就会好吃懒做,养他们干什么?”
“都水司的活相交于其他职位轻松一些,闲些也正常,毕竟运河这东西也不是年年都凿。”芈攸宁温声说道。
楚云赫望向芈攸宁,满眼的温柔:“你就替他们说话吧,也不知道你是跟他们一伙儿的还是跟寡人一伙儿的。”
一听楚云赫这语气,芈攸宁就知道他心情好了,笑了笑说道:“我自然向着你啊。”
对于这句话,楚云赫还挺受用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过来,到寡人旁边来。”
芈攸宁走到楚云赫旁边,主动牵起了他的手,说:“叫我过来干嘛?”
“明知故问。”说着楚云赫用力一拽,芈攸宁便坐到了自己腿上,“运河的事你去办,好不好?”
“我?为什么不找都水司的人?我不了解挖运河的相关事宜啊。”
“不能这么说。”楚云赫不以为意,“上次开凿运河都多久之前了,朝堂上有几个了解的,而且我也信不过都水司那帮人,要是一些小事寡人便找别人做去了,但是如此大的事,关乎苏州百姓的性命,交给你寡人才放心。”说完还亲了亲芈攸宁的下巴。
“行,那我明日去趟都水司,看看他们怎么设计图纸。”
“好。”楚云赫用自己的额头抵住芈攸宁的,“还是寡人的阿宁好。”说罢还在芈攸宁的脖颈间蹭了蹭。
三天时间都水司加急设计出了图纸,芈攸宁便拿着图纸给楚云赫看。
画的倒是有模有样,估计也和芈攸宁有关系,要是他这几日没去都水司看着估计不仅画不完,画出来的成品肯定也是对付的。
“我明日便启程去吧,毕竟这种事越快越好,百姓等不起。”芈攸宁道。
楚云赫点了点头,说:“行,那你路上注意安全,你再带些粮食好给百姓发一发。”
之后芈攸宁便赶往了苏州一带,临走时楚云赫还依依不舍的抱着芈攸宁好一顿腻歪。
明明派人走的是他,现在不舍得的还是他。
旱情比想象中要严重,芈攸宁到了之后立刻见了当地的郡守,正赶上午饭时间呢,芈攸宁就跑到郡守府上去了。
郡守一听丞相大人来了,饭都不吃了,立刻跑到前厅去迎接。
与郡守交流了开凿运河的事,便立刻开始征人,只要家里有壮年男丁的都被招去挖运河了。
临行时,芈攸宁还带了都水司的一个官吏,但是干活的时候芈攸宁还是很多事都亲力亲为,监督开凿的进度还有放粮什么的,甚至连发放给各家各户用来抚恤的银两都是他跟着一起挨家挨户送的。
“丞相大人,您每天日理万机的,这些琐事就小的来吧。”郡守跟在芈攸宁身后,脸上堆着谄媚的笑,讨好道。
“不行,事关百姓,我必须亲力亲为,才好回去交差。”
“那分发粮食银两这种琐碎事您还是别操心了,吩咐给下面的人做就好了。”见芈攸宁没说话,郡守有立刻补充道,“这天也不早了,刚才我听说都水司的那位大人找您呢,说有事,您看......”
一听有事,芈攸宁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思虑再三决定回去找那个都水司的小官,发粮食和银两的活就给郡守做了。
原本事情都在按计划进行,直到有一天芈攸宁正跟人商议着接下来的路线该怎么挖,就听见外面一阵吵吵嚷嚷,有女人的叫喊声还有小孩子的哭声。
芈攸宁边出去查看,发现是一群人来府衙闹事,正在被府兵制服。
“怎么回事?”芈攸宁开口问道。
“闹事的,丞相大人不用担心,一会儿就......”没等郡守说话,芈攸宁立刻追问道:“为什么闹事?”
“还能为什么,嫌钱给的少呗。”
“少?每家平均能摊上少说三四两银子,粮食也有四五斗,还嫌少?”芈攸宁听着,深深地皱起了眉。
“都是帮刁民!贪婪的很。”郡守骂道。
此时,底下一个女人忽然急了,喊道:“朝廷就是狗屁!每家每户就给那么几个铜板,发的粮食也就够煮半锅米汤的!还说什么丞相来了,狗官!”
她刚骂完,郡守便立刻吩咐府兵道:“刁民!快给本官拿下,敢对丞相大人指手画脚。”说完转头对芈攸宁道:“丞相大人见笑了。”但芈攸宁的眉毛皱得更深了。
府兵正准备用武力把人请走,芈攸宁便喊道:“慢着!”府兵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丞相大人,您......”郡守刚想说话,就被芈攸宁怼了回去,“你闭嘴!”说完大步走向那个哭喊的女人,俯下身,问道:“这位大姐,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女人见芈攸宁态度还算可以,声音也就没刚才那么无理,道:“还能什么意思?发的几个破钱就把我家爷们儿招走挖运河去了,前几天回来受了伤,还被逼着继续干活儿,这人命就这么不值钱吗?”说着女人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哽咽。
芈攸宁回头瞪了一眼郡守,郡守立刻转过头不敢直视芈攸宁。
女人原本是跪在地上的,芈攸宁便把她扶了起来,声音温文尔雅:“大姐,听你的意思,发到你手里的钱并不多是吗?”
女人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已经不用接着问了,显而易见的,那些钱都进了谁的口袋。
“大姐,你住哪?我让府兵送你回去,关于发放的银两和粮食我三日之内一定会解决,请放心。”
女人似乎不太信任芈攸宁,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没想到芈攸宁直接塞给了女人一个银锭,足足十两银子:“这些钱你拿着,就当我给你赔礼道歉。”
女人立刻推脱道:“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芈攸宁没管女人的推脱,转手把钱塞给了旁边的小孩,回头对身后的府兵说:“把这些百姓都送回去。”府兵也不敢说不,立刻就送这些人回去了。
“是不是你?!”芈攸宁死死盯着郡守,“我说你怎么那么殷勤,原来在这等着呢,那之前我还没来的时候朝廷发放过来的粮食是不是也让你给贪了!”
郡守双腿发软站都站不住,扑通跪了下来。
“来人!”芈攸宁吩咐身后的小官,“把整个郡守府给我翻个底朝天,掘地三尺也要把他贪的钱找出来。”说完又看向郡守,“那粮食呢?你藏哪了!”
“我......我不知道啊,我根本,,,”郡守吓的话都说不明白。
芈攸宁失去耐心,一脚踹在郡守身上:“我让你说你就说!想死是不是?”
吓得郡守一边磕头一边说:“在城南的一个仓库里,都在那呢,丞相大人饶了小的吧,这些都不是小的自愿的啊,就是给我一万个胆我也不敢贪赈灾的粮食啊。”
芈攸宁一下抓住了重点:“不是自愿?谁指使你的?”
“是......是......”郡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既然你说不出来,那就是你贪的,把头砍了得了。”芈攸宁语气轻飘飘的威胁道。
“是张刺史啊!”郡守吓的声音都在颤抖,“是他逼我的,这么多年他贪了不少啊。”
芈攸宁吹下眼帘沉思了片刻,如果真的是张刺史,那事情或许就不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