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因用英文问:“你是什么人?”
唐颂用英文回答:“中国人。”
“小兄弟,你们是道长请的翻译吗?”蒋孝琬见唐徐两人穿着长衫,猜两人跟他一样。
徐图回道:“不是,我们在太清宫清修。”
蒋孝琬和斯坦因对视一眼,并没把两个年轻人放在眼里。
“道长,我曾看过一本古书,上面说三藏法师曾在敦煌开设讲坛,传播佛音。”蒋孝琬并不理会唐颂的说法,对王道士微微一笑,“这莫高窟佛窟众多,精美绝伦,不知是不是三藏法师路过此地后,留下了佛光,孝琬才疏学浅,还请道长指教一二。”
王道士真诚道:“哎呀,贫道来到此地也不过数年,若先生真要请教,还请去西云观问问那些老道长。”
“道长你说三藏法师讲经时会不会留下一些真经在敦煌名寺。”蒋孝琬锲而不舍,“比如就像莫高窟这种佛光普照之地?”
王道士不怎么识字,更没看过什么古书,听了蒋孝琬的话,倒觉得自己运气真是好,竟阴差阳错守在了唐僧讲经的福地。
徐图冷笑道:“蒋先生真是博览群书,我是学历史的,平时也爱看些古籍,还从未听过有这本书,学生能否请教请教一二?”
蒋孝琬见自己的谎被识破,讪讪一笑,只说是自己年轻时看的,倒不记得书名了。
蒋孝琬见这两个年轻人伶牙俐齿,读过书还会洋文,并不像这个老道士一样好摆弄,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与王道士闲说了几句之后,带着斯坦因离开了太清宫。
斯坦因离开后,唐徐两人松了口气。
徐图对王道士说道:“阿菩,这洋人不是什么善茬,以后你能不见他就不见。”
“我觉得这个洋居士人还不错,不像上次那个洋人。”王道士对斯坦因的印象不错。一个不远万里从天竺来莫高窟礼佛的居士再坏能坏到哪儿?而且这个洋居士跟他一样都喜欢三藏法师,那就更不可能心存歹念了。
“二位先生,你们说藏经洞的经卷会不会真的是三藏法师从佛祖那儿取得的真经?”王道士满怀希冀,今日那洋居士的话让他产生了一些隐隐的期待,他希望得到两个读书人的认可。
徐图无奈扶额,道:“怎么可能!阿菩,那些经卷很多是唐代留下的不假,但是跟唐僧真没关系。”
“怎么不可能?”王道士固持己见,“玄奘西行取回三藏经书,一藏为五千零四十八,说不准玄奘带了两藏回长安见唐皇,留了一藏经书在藏经洞咧。”
唐徐对视一眼,一时不知道怎么跟王道士解释。
“阿菩,你不会认为《西游记》讲的是史实吧?”徐图皱眉问道。
“那当然。”
徐图惊了,又问:“你不会认为真的有什么魏征梦中斩龙王,西海龙王三太子变白马吧?”
王道士当然觉得这些都是真的,但见徐图一脸惊诧,怕这读书人又笑自己,冷哼两声便去了正堂念经。
唐颂拍拍徐图的肩膀,让他不要为这些小事懊恼,毕竟现在是1907,不是2007,敦煌宗教氛围又浓厚,王道士信这些也很正常。
唐颂又道:“再说我们不是还遇见了天神,我还去了趟山海之境呢,也许这世界真的有佛祖孙悟空西海龙王三太子。”
“这完全不是一码事,我们遇见的是真神,但《西游记》是多方故事杂糅而成……”
徐图喋喋不休,唐颂却觉得这些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防住斯坦因。
她望着远处烟沙,陷入沉思。
——
斯坦因和蒋孝琬回到营地,开始商量对策。
“蒋,我觉得这个道士非常荒诞,明明不是佛教徒,却喜欢玄奘,真是令人费解。”斯坦因抱起自己的狗,揉着松软的狗毛。
“博士,我觉得这正是一个突破口。”
“What?”
“中国有个成语叫投其所好。”蒋孝琬双眼含笑,“今天你讲天竺时,那老道明显神驰神往,说起唐僧西游更是没完没了,我瞧着那道士似乎信了我随口扯的谎。”
虽然那两个年轻人当面戳破了自己的谎言,但那个道士似乎没有听进去。
斯坦因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手里用力揉搓着狗头,道:“那道士简直就是个文盲,连我这个外国人都知道《西游记》不过是你们中国的神话书,他居然还当真了,哈哈哈哈哈哈——”
“博士,你先听我讲。”蒋孝琬将狗儿从斯坦因手里解救出来,“我们正好可以从这里做文章,然后设法拿到经书。”
“什么意思?”
蒋孝琬笑道:“既然他信《西游记》,那我们就给他来个《东游记》。”
“我没明白。”
蒋孝琬见他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叹了口气,解释道:“那道士不是信你是从天竺来的居士吗?博士你就演出戏,说自己是佛祖座下,专门从雷音寺到敦煌取回三藏真经的。”
“哦,老天,蒋,你脑子没有出故障吧。”斯坦因听完蒋孝琬的计策,哭笑不得,“那个道士能信这么蹩脚的谎言?”
“博士,你信不信不重要,关键是他信不信。”蒋孝琬轻柔地抚摸狗儿的脊背,“如果你觉得我的计策不可行,你想出更好的计策了吗?”
斯坦因思索一阵,说可以直接让中国官府出面,反正王县令看起来很好说话,只要照旧送些钱给他,应该可以撬开藏经洞的大门。
这招对于中国官员来说最是管用,斯坦因从第一次来中国考察就用这招,从未失手过。
“不不不,那王县令看起来是个烟鬼,其实骨子里清高极了,根本不吃你那一套。”蒋孝琬进敦煌时就派人去县衙送过礼,礼物被原封不动退了回来,还是他亲自上门晓之以情,说是为了考古,那县令才勉强收了礼物,搞了那次接风宴会。
听完蒋孝琬的解释,斯坦因有些急躁,问:“那怎么办?我的经费就那么多,根本买不了藏经洞的经卷。”自从扎依德伯克向他隐晦透露了那些经卷的价格,他便打消了“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想法。
“古书有云,上兵伐谋,攻心为上。博士,你就照我说的做吧。”
斯坦因看着这个清瘦的中国男人,勾起唇角,恭敬地向他行了个中国的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