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是一场盛大雨季 第11章 第十章

郁闷了一整晚的骆辰还是在第二天早上六点之前起床去赶公交车了。

推开门走出去，外面的世界是寂静阴暗的一片。

当夏日失去了烈日骄阳，乌云满天，不是台风快要降临了，就是意味着磨人的雨季就又要到来了。

更加可怕的是，虽然失去了阳光，但气温却没有丝毫的降低，最高温度依旧维持在三十五度上下，最低温度也是超过了三十。在闷热的低气压下，每一次的呼吸都显得艰难无比。

骆辰放慢了脚步，就担心自己走着走着就要喘不上起来，昏倒过去了。

虽然换做是晴日，以他一晚上失眠、冷水洗头、早起还没吃早饭的状态，也非常容易昏倒过去。

少年实在是太累了。身体疲惫，心态更是疲惫。

他背上的小蓝书包里装载着一家子的希望，是骆致远一整个月全勤工作的成果，是沉重的生活压力。

压得他根本直不起自己的腰杆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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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也是支撑到站台了。

林瑜浩他们四个早就在了，看见骆辰步履蹒跚的样子，连忙跑过来关心道。

“辰哥，早饭！”苏耀将早就准备好的饭团子递给骆辰。

看到食物的少年总算是振作起来了一些。

他连忙剥开塑料袋子，然后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了。

对于这个年纪的男生来说，正是青春好动、能量消耗巨大且胃口海量的时候。

昨天晚上那一碗面条根本无法填补少年的饥饿。

饭团其实也没办法让骆辰的状态恢复到巅峰时期，但是少年已经十分满足了。

即使再也无法恢复到从前很少担忧温饱的时候，少年也很知足了。

有这样一群爱他、关心着他、悉心维护着他的家人在身边，少年已经感受到了无比的幸福。

生活在带给你破缺的同时，也会赠予你一卷胶带，供你在时光与成长中慢慢将这些破缺的地方修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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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袋子饭团很快就进了骆辰的肚子里。

“辰哥，我这还有点零食，你路上吃吧！”孟宇坤慷慨解囊，将自己的零食分享了出去。

骆辰看着满书包的薯片和小面包，着实是有些小心动的，但还是没好意思拿。

等到公交车到站，骆辰刚准备迈上台阶，却在突然间视线恍惚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下来。

得亏身后的林瑜浩一把就将他抱住了，然后像拎小孩一样将他护上了公交车。

在壮汉柔软的怀抱里，骆辰感受到了久违的安详，视线重新清晰起来，脑子里的晕眩感不一会儿也就消散了。

骆辰隐隐还能感觉到自己书包最外层的拉链正在悄悄被人拉开，然后被塞入了什么东西，发出轻微的咔嚓音，然后拉链又在须臾之间很快被合上了。

骆辰眼眶里一阵温热与湿润，就好比今日清晨的天气一样，有些难受，同时又有些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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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又在公交车上睡了一路。

挨到学校后，骆辰总算是恢复了些力气，起码走上三楼是没有问题的。

“我还是自己走上去吧。”骆辰仍旧在楼梯口拦住了林瑜浩他们几个。

“不行，起码得有个人陪着吧。”林瑜浩态度强硬地说道。

原本在骆辰面前唯唯诺诺的几人这会儿全部霸道起来了。

“……”骆辰拗不过，也便答应过去了。

四人像是中了彩票一样的欢喜，都争前恐后地上前来搀扶骆辰。

“我来吧！”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了。

“嗯？”四人抓了个空，然后四脸疑惑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鹿纪然一步一步扶着骆辰上楼了。

骆辰也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小子把我们辰哥带走吗？”魏子翔指着鹿纪然的背影说道。

“辰哥没有指示，我们……”孟宇坤犹豫着，没有上楼去。

“我说的是，起码得有一个人陪着辰哥，也没说这个人得从我们四个里面挑啊。”林瑜浩自圆其说道。

“那我们……走不走？”苏耀依靠在楼梯口的扶手，脚步已经拐向走廊那边了。

“走吧，他又不是什么坏人，是能趁着我们辰哥身体虚弱时把他拐走欺负怎么着？”林瑜浩转过身来，放心将骆辰交给了他亲爱的同桌。

然后四人便大踏步轻盈地离开了。

***

鹿纪然是全程搀扶着骆辰进入教室的。

早自习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老师还没有到教室，班里其他同学或是在两眼放空、浑水摸鱼，或是在火热聊天中，用聊天声来充当读书声，还有的正在埋头补作业，手速分分钟都能破了吉斯尼记录。

可是当校霸和少爷依偎着走进教室的时候，众人仿佛突然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一般，转头看戏的动作堪比男团女团般整齐划一，然后又不约而同地肆意绽放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尤其是部分女生，掐着同桌的隔壁，激动的样子，好像见到了什么世界奇观一样，若不是骆辰及时抛出了一个凌厉的眼神，恐怕下一秒她们便要忍耐不住尖叫起来了。

这一切都打破了骆辰原来的计划。

只想要低调地在学校里过完平凡普通的一天，难道真的有这么困难吗？

***

两人落座在了角落里，然后共同发出一阵深沉的叹息。

放下书包，刚想掏出课本来，班主任张女士就走进教室里来了。

“你们都没吃饱饭吗？怎么就这点声音？要不站起来读？”

还是那些听上去能够让人敢怒而不敢言的话语，没办法表现出来，只能窝囊地憋在心里，翻着快要跃出教室的白眼，然后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不自觉地加大音量来。

张艳萍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想要全班起立朗读的想法立马就打消了。

此时，一道读书声传遍了教室里每个人的耳朵，响彻云霄、如雷贯耳的。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这个嗓音既熟悉，又有些陌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但又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很有岁月年代感的声音。

张女士还在四处搜寻这道声音的来源，突然，她便在最意外的角落，很是意外地看到了一个少年——将语文课本竖立在课桌上，然后器宇轩昂、中气十足地放声朗读着。

难以置信！

太阳真的会从西边升上来。

班里其他同学好不容易响起来的声音又轻微起来了。

他们的目光跟着张女士的脚步自觉移动过来，最终落定在了大魔王的身上。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华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少年一本正经地，顾着自己朗读，形象生动，十分投入，感情满溢，仿佛真的置身于春江花月夜之中。

张艳萍看得目瞪口呆，真的有在怀疑这个小子又吃错什么药了。

看了很久他才终于醒悟过来——这个小子应该又是在玩抽象。

罢了罢了，能够朗读出来就行，也不管你到底是真心的还是虚情假意装装的了，有效果就行。

然后张女士便从教室后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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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骆辰的抽象只会停留在班主任在的时候，却没有想到，即使教室里没有老师，他依旧保持着最初的音量，一点放松下来的趋势都没有。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骆辰朗读得越发忘情。

班里其他的学霸不甘落后，也跟着加大了音量——在其他方面的出彩度没办法比过骆校霸，难不成在学习态度上还比不过这个拽拽的家伙了吗？

高二（4）班沸腾得一片，老周走过都欣喜地竖了个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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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坐在校霸身边的鹿纪然满脸的迷茫，眼神中全是吃惊——嗯？这就是学霸吗？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本来还想趁着早读时间跟这位校霸好好聊聊的，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机会了。

那便等到下课再找机会吧。

却没想到，下课铃声刚响起，学霸便上去交完作业了，然后又立马走出教室，走向厕所那边了。

一点空隙都没有给鹿纪然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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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纪然望着他桀骜的背影，心里有些难受。

“他这是在故意避着我吗？”鹿纪然在心里自言自语道，“莫非是真的生气了？”

可是骆辰看上去并不是那种会斤斤计较的人啊。

这两天相处下来，他人真的很温和善良啊，昨天傍晚自习课上还特地辅导自己完成数学作业呢？

两人昨天放学甚至还一起并肩下楼来着呢。

只是……没办法一起走出校门而已……

或许，这件事真的堵得骆辰心里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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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校霸对待有些事情，也不是满不在乎的啊！

鹿纪然恍然大悟了。

他想要道歉说明的**更加强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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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辰是踩着上课铃声回到教室的。

第一节课还是数学，像是一枚催眠药一样，大早上的，让本就困顿的早六人更加“微醺了”。

他们使出全力控制着自己的上眼皮，极力抵抗着它们的降落，有的稍微不留神，猛然睁开眼来，然后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痛感过后，能够换来片刻的清醒。

至于那些没有来得及睁开眼来惩罚大腿的，便就这么沉沦下去，磕了不下十个头，终于睡倒在自己的数学卷子上了。

数学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只顾着自己讲解题目，也没有多在乎下面这群熊猫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

他观望过去，唯一可以得知的是，角落里那位学霸，以及他的少爷同桌，两人听得都很认真，努力记着解题步骤，一点困意都没有。

这也总算是给了他一点继续教学下去的勇气和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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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过两节漫漫的数学课，便是大课间了。

外面阴沉的天好像快要下雨的样子，因此原本安排在大课间的跑操便也取消了。

班里顿时一阵激烈的呐喊欢呼声，有的甚至还将卷子甩到了地上，刚想伸出罪恶的脚去踏几下，就对上了班主任尖锐的眼神，然后立马心虚地将卷子捡起来，缓缓铺展开来捋平，亲昵地爱抚了几下。

骆辰并没有多大的心情起伏，对于他这样的慢跑爱好者来说，跑操的取消其实是有些遗憾的。

但是看到外面阴沉压抑的环境，骆辰的遗憾顿时就被安抚了。

他冷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边拆开早上孟宇坤偷偷塞给他的薯片吃，一边又开始埋头写数学卷子了。

同桌鹿纪然手里紧张地按压着圆珠笔，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吵得骆辰有些难受。

“你笔坏了？”骆辰问道。

“啊……嗯……没有没有……我只是……”鹿纪然满脸的慌乱和心虚，幸亏瞟到了自己只写了一个“解”字的卷子，然后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合理的借口来，“我只是找不到这道题的思路，有些苦恼。”

鹿纪然语气中的小心思明眼人一下子便能看穿。

而骆辰就是这样的明眼人。

“我来教你吧，这些都是小意思。”

明眼人虽是看穿了小心思，却还是甘愿上钩了。

这次，鹿纪然虽然还是天真可爱的小白兔，但却从猎物变成了捕食者，骆辰便是那兔子窝边草。

“你在这里添一条辅助线，然后运用这个公式……”

骆辰认认真真、一步一步详细地讲解着，连鲜美飘香的薯片都没顾得上吃，一心为学霸少爷讲解着题目。

少爷虽是非常感激学霸的帮助，但却还是没怎么听懂。

“这样就可以了，你OK吗？”骆辰看着鹿纪然眼中的疑惑，仿佛已经看到了答案。

“没有。”鹿纪然诚实地摇了摇头。

“你这基础着实有些薄弱呀。”

“没办法，志不在此。”

“那你经商头脑应该非常灵光吧，家里这么有钱，一定从小就耳濡目染了。”

“嗯……我其实不太熟悉……”

“嗯……以后慢慢培养，会好的。”骆辰却是一直关注着他的潜力。

“我不太会花钱，平时随身的奢侈品都是父母买的并且要求佩戴的，并不是我本愿……”

鹿纪然唯唯诺诺地说道。

“看得出来。”

“那晚在你家做了客以后，我其实也跟家里人有过商讨……结果……”

“我看到了。”

“不过，昨晚那次争取倒是挺成功的。”

“我也看到了。”

“我想跟你道个歉的，但……”

“你不用道歉……是我的责任……你是无辜的……”骆辰自然地将心情不好的原因揽在了自己身上。

“还是有我部分原因在的，是我家里人唐突冒犯了，他们只是听闻了一些风雨，却没在现实中见到过你，所以有些……实在是太冒昧了……我向他们好好解释了一番……”

“真的不用道歉，这些雨点在雨季面前，根本不会对我造成太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