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宇宁之为君折腰 第143章 试探亲事

李世民登基三月，政通人和，百废俱兴。前朝文武大臣与圣人上下一心，后宫长孙氏温柔贤淑，致使后宫祥和安顺，更在三月里连嫁三女以冲喜事，转瞬间，阖宫上下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时任左武候大将军、兼任吏部尚书的长孙无忌回至国公府，其妻高氏迎其回居室，二人夜谈之间，论起长子冲的婚事：“老爷，冲儿今年已十年又五，寻常世家门阀子弟早已是定下了亲事，但老爷却一直不肯为冲儿相看，如今冲儿房中得了人开了脸，说是做个通房，也得早些寻个正房娘子，往后好安顿后院才是。”

高氏是长孙无忌亲舅父高士廉之女，高士廉出生北齐皇族，乃北齐乐安王高励之子。早年间，长孙无忌与皇后长孙氏失怙，受其父长孙晟族人欺辱，二人投奔舅父高士廉。高士廉不仅待二人亲如骨血，更是费尽心思为长孙无忌谋取前程，为长孙氏与当时不过是隋朝唐国公二公子的李世民保媒，这才有了后来的佳话。可以说，没有舅父高士廉，便没有他长孙无忌和妹妹长孙氏的后来。

到了长孙无忌及冠之年，高士廉将女儿高氏许配给他，更是亲上加亲。长孙无忌念其大恩，在舅父跟前发誓，与高氏相亲如宾，携手百年。多年间，高氏为其生儿育女、打理门楣，称得上是贤妻良母，但高氏却是个独断之辈，整个长孙府里，高氏说一不二。

长孙无忌听了高氏之言，为其在长孙冲成婚前便寻了丫头开脸之事并未不悦，却是有些恼怒其余之事：“这几日你寻个由头，进宫探望娘娘玉体，冲儿已是到了年岁，其婚事很多时候由不得我们做主。若是圣人娘娘能够为冲儿谋个好婚事，也是我们长孙府的福气。”

长孙府乃是国公之尊，若不出意外，长孙冲最少也是承袭侯爵之位。高氏虽然独断，却亦是聪慧之人，听出了长孙无忌隐言：“老爷是说，圣人娘娘有意与咱们冲儿结亲？莫非是长乐殿下？可妾身听闻，那街坊传的，不是说长乐殿下要做和亲公主远嫁突厥阿诗勒部吗？”

长乐公主说起来也是长孙无忌亲眼瞧着长成的外甥女，作舅父的哪有不疼爱的。如今这高氏对于长乐婚事的无稽之谈竟然是从这坊间传闻里听来的，长孙无忌这才知晓了流言之厉害：“胡说！太上皇虽是与突厥阿诗勒部定下了和亲之事，但也未曾定下是哪位公主。你如此大放厥词，是看着我长孙府是外戚，好大喜功了？早在玄武门之前，我便和娘娘说过关于冲儿的婚事，那时候娘娘便有意让长乐与冲儿结亲。”

见夫婿恼怒，高氏忙垂首道歉：“是妾身失言了……”

到底是结发之妻，长孙无忌还是心软，执起箸筷，夹起菜肴放在高氏的碗中：“此事怨不得你，坊间传闻如此厉害，必有隐太子巢喇王旧臣作祟。有些话，听了就烂在腹中，明日入宫与娘娘叙旧，万万不可提及此事，现如今娘娘已不再过问前朝之事，你须得谨记。这旧臣之事，我自与陛下有议。”

见夫婿递了台阶，高氏也只得顺着下了，一顿晚羹吃得味同嚼蜡，趁着长孙无忌去书房温书之时。高氏唤来了其子长孙冲。

长孙冲十五岁的年纪，却已是眉如翠羽,肌如凝脂,朱唇轻启,俊目流盼,宛如画中翩翩公子。见了母亲，行了拜礼：“深夜传唤，不知母亲有何事交与孩儿？”

高氏搅着手中的帕子，有些堵心：“冲儿已是十五年纪，除了如今房里的小高氏，可还有心仪之女，母亲为你求来做妻。”

骤然听闻母亲之意，长孙冲也是个少年人，哪儿有不慕少艾之时，顿时思起一人。只道是人如风後入江云,情似雨馀黏地絮：“回母亲，孩儿……倒是心中有一人，只是……这桩婚事还得圣人与娘娘首肯。”

待他说出此话，高氏哪里还不知晓长子心中所念慕之人是谁。娘娘虽有四女，但是论起青梅竹马情意，倒只有长乐公主一人最为厚重：“既是如此，明日母亲入宫探望娘娘。试着为你探探娘娘的心意。”

得了高氏首肯，长孙冲是满面红光：“多谢母亲为儿筹划，日后若是娶了媳妇，定是与媳妇一道孝顺母亲，共享天伦！”

虽说高氏也是亲眼瞧着长乐公主长成的，但是长孙氏所生的四女里，她唯独对长乐的态度平平。或许是从那双眼睛里面瞧见了圣上的身影，而高氏的性子和圣人的性子在早年间便是合不来。虽说她出身渤海高氏，亦是大族贵女，但如今怎的也大不过皇族。

也罢，孩儿喜欢，她便去走这一趟。若是真的以后长乐进了门，先君臣后婆媳，两人合不到一块儿去。她大不了就让老爷致仕之后，两人回庄子上，不相往来便是。

这样想着，高氏第二日便一早递了牌子，入了大明宫。

走在这宫道之上，远远儿的见着了一辆马车走了过来，马车前挂着的牌上写着“长乐”二字。从前是外甥女与舅母，如今是公主与命妇，高氏也只得俯身欠礼。

马车内，为了给阿耶阿娘祈福的李丽质昨夜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好容易在子时末安眠，这卯时又起了身，脸上的倦色是上妆都难以盖住。等到走到马车之前，其苍白的面色引起了皓都的注意：“殿下，可是昨夜未曾歇好？”

早知爱女要祈福的事，李世民便将皓都拨给了丽质，护其周全。李丽质见今日护送带队之人是皓都，心下也安心了许多：“只是为这突厥入京之时担忧，皓郎君费心了。”

再有三月，突厥各部使臣就要入京，届时殿下的婚事一定会在大殿之上当着众使臣重提，如若是想不出法子来，那大唐的颜面以及众部之间的联盟便不复存在。

皓都再是忧心，也不知现下该如何去宽慰她，只是伸出了手，当这布满茧子的手如往年那样在自己跟前出现时，丽质都会放心地搭上去，踩着马奴的背，用了力气撑住这手，便可以稳稳当当地上了马车。往前是如此，往后……不知道还是否会是如此了。

待车驾里面传来李丽质有些绵长的呼吸声，皓都心里也安心了下来。马车驶得缓慢，皓都带队也轻了脚步，不知走了多久，就瞧见远方来了命妇，本是该回避。但近些了看，发现竟是赵国夫人在俯身行礼，本该是殿下回礼相见，但殿下好容易安眠。他只得停下了马车，先行礼拜见：“皓都见过赵国夫人。”

赵国夫人乃是高氏的诰命。因着这出身，高氏是瞧不上皓都，不过皓都眼下也是圣人委以重任之人，所以高氏面上自然也得过得去才行：“皓郎君多礼，这长乐殿下可是要出宫？”

皓都颔首称是：“今日殿下得了诏令，出宫往大慈恩寺为圣人娘娘祈福。昨夜殿下因着心事难以入眠，在车上困倦了，还请夫人多担待。可需臣唤殿下与夫人叙旧？”

“不必了，”高氏之言语明显是冷了下来，“臣妇今日前来是为了拜会娘娘，既是殿下要事在身，还是早些去早些回宫的好，免得被外间流言所伤，毕竟玉体康健才是重中之重。”

对高氏的措辞，皓都心里是不满的，但也只得忍着，待高氏离去，皓都才重新起了车马，前行至大慈恩寺。

等回过神来，高氏也发觉自己方才那番言论不妥。如今老爷虽然身居高位，君臣一心，但难保有心人要参他。若不是昨夜被老爷小小训斥一番，心中攒着气，今日也不会失言，好在皓都不是个多语之人，这也让她放心了些。

缓行的车马已经行至大慈恩寺前，丽质才堪堪醒来，闻见了这香火气息，叫着身边的宫婢整理了仪容，这才扶着皓都的手，踩着马奴的背下了车架。

寺中已有住持前来接应：“阿弥陀佛，长乐公主驾临，老衲见礼了。”

李丽质恭顺回了佛礼：“此番前来，便是叨扰大师了。国事将近，本宫欲为父皇母后祈福，还请住持便宜行事。”

“殿下说笑了，香火已备好，还请殿下挪尊步至正殿之上。”

从寺门口至正殿也有一段路程，皓都因着要贴身护着她，离得近了些：“属下有要事，思来想去，还是得禀报殿下。”

往日皓都在自己身边总是冷若冰霜，今日竟是开了口，丽质岂有不允之理：“皓郎君请言。”

皓都正言道：“今日殿下出宫之时，途中车马遇上了赵国夫人，夫人所言京中已传殿下预备和亲北上之流言。臣观其颜色，不似和善之相。”

闻此言，丽质长叹一声：“难为皓郎君了。舅母向来不喜我，这些日子，听阿娘与舅父所言，是该表兄定亲之时。阿娘说过，有意将我许给表兄，舅母该是知晓了这些，才故意说此言语来激我。”

她说得如此淡然，殊不知，在听到“有意将她许配给长孙冲”之言时，皓都那握着剑身的手，是越发紧了，这剑鞘上都差点被握出了裂痕，如血色充满的掌心，红得就似那正在滴血的心一般。

当真是，有苦有情口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