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个子男生一边跟着人群往公交车上挤,一边忍不住八卦地探询道:“整个学期都快熬过去了,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和她吵起来?”
说到这里,诺尔特露出了冷笑的表情:“你知道我今天在食堂看见什么?”
看到她和一个大一新生坐在一起吃饭。
那绝对是刚上大学的菜鸟,错不了,从气质上就能一眼看出来。
诺尔特在家乡的高中上学的时候,在火车上遇到过一个很刻薄的亚洲女生。
周末,诺尔特和同伴一起坐火车去其他地方玩,遇到了她,他觉得他有点一见钟情了。
在同伴的起哄下,他向那个女生要联系方式。
她的回答是:“你年纪太小了,对不起。”
太刻薄了,为此他伤了很久的心。
上大学后诺尔特来这个学校念本科,今年是大三,他抽时间参加了一个导师的研讨会。导师开设的这个研讨课主要面向博士,但其他有兴趣的学生也可以参加。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刻薄的亚洲女生,但她没认出他,研讨课上了一个学期,她都没认出他半点来。
诺尔特不动声色。直到今天他破防了。
“说我年纪小,那个大一新生难道年纪不小吗?他甚至比我小!”
诺尔特情绪上来了,白皙的脸颊上浮起愤怒的淡红色。
高个子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坐上公交车后,就不闲聊了。
诺尔特转头看向车窗外。
太刻薄了太双标了,她再一次伤了他的心。
他不会再看她一眼。
……
舒识微从沙丁鱼罐头公交车里走出来。
她在外面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感觉整个大脑都舒服了。
不过,从宿舍往回走的路上她从来不敢松懈。
因为这一带环境比较好,养狗人多,附近还有一个养马场,时常会有大堆大堆的马粪落在地上,还没来得及铺上干草处理掉。
她小心翼翼地回到宿舍,洗手换衣服洗澡一气呵成,然后躺倒在床上。
舒服了。
人生最惬意的时刻莫过干干净净地爬上床,没有要赶的schedule。
休息了一会儿,她才慢吞吞地起来煮饭。
共用厨房内已经打扫干净了,真是多谢那些清洁人员。
巧的是,小孩哥也在厨房内。
克劳斯灿烂地冲她打招呼。
她礼貌地回复一句。
年轻人太有活力了,上完一天课还能像这样精力充沛双眼炯炯,她着实佩服羡慕。
克劳斯正大动干戈地捣鼓一锅意面,她瞅了一眼,卖相还可以。
而她是时候在毛头小洋人面前打破中国人都很会做饭的刻板印象了。
倒也不是不会,就是懒得做。
她拿出彩椒,用小刀挖掉上方的梗和里面的籽,洗干净,这便形成了一个“碗”,她把两个鸡蛋磕开,磕进彩椒里。
这样的话,无论是做打散的蒸鸡蛋还是没打散的蒸蛋,她都不用多洗一个碗。
毕竟洗蒸过鸡蛋的碗是世界上十大酷刑之一,尤其是没加那么多水的蒸蛋。
舒识微看过不少自称做懒人饭的美食博主。
但当他们拿出一个蒜开始拍蒜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视频她不用看了。
真正的懒人是不会从拍蒜开始做起的。
真正的懒人连锅都不想拿起来。
“好酷!”一边的克劳斯看到她把鸡蛋磕进彩椒里的操作,忍不住哇塞出了声。
她有点赧然的同时还有点微妙的骄傲,解释道:“只是因为懒而已。”
她把彩椒鸡蛋碗放在盘子里,送进微波炉里叮了几分钟。
趁这个空档,她拿出电饭煲,淘好米,放上蒸架。从超市买的鸡腿洗一洗,放进碗里倒上酱油直接蒸。
要让她提前腌一会儿是不可能的。
大功告成。
有肉有鸡蛋有菜有米饭,完美的晚饭。
“那个锅真的什么都能做吗?”克劳斯好奇地问她。
她指着电饭煲:“这个?”
克劳斯点头:“是的是的,我听说它连蛋糕都能做!”
不知道小孩哥从哪里听来的,这么先进。
舒识微在电饭煲的功能区上找到了“蛋糕”那一档:“这里确实写着蛋糕这一档的,但我从来不做,应该可以做吧。”
克劳斯凑到电饭煲面前:“肉,粥,米饭,蛋糕,酸奶——耶?酸奶都可以吗?”
是她不熟悉的领域。
舒识微随口道:“大概吧。”
微波炉传来了结束的滴滴声,两人的对话也到此结束。她戴上手套从微波炉中取出彩椒鸡蛋。
克劳斯很会察言观色,他看出她端着碗要回房间了,便主动道:“祝你好胃口。”
她一边往厨房门的方向走一边道:“谢谢,你也是。”
克劳斯三两步走到她前面,帮她把门打开。
“谢谢。”
“不客气。”
直到此刻为止都是正常普通的社交,还算不上朋友,就是礼貌的熟人。
舒识微以为她能像往常一样如同躲避球选手般规避所有无效的社交,没想到这次是真的撞大霉了。
当天晚上,她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隔壁房间克劳斯也正好出门,两人走的是反方向。
两扇门距离太近,没有给人任何反应的机会。
舒识微感觉自己像拉布拉多一样乱七八糟地扎猛子扎进了水里。
她有点不太能呼吸的错觉。
尤其是在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胸肌的触感后,她的头脑空白一片。
身高和气场上的包围感像网罗一样罩下来。
呼吸声和衣料摩擦声夹杂在一起的背景杂音在耳朵里放大,在感官上盖过了慌忙道歉的声音。
“对不起抱歉。”
“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
对方比她还慌,条件反射地扶住她的时候手都在微微发抖。
她冷静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放下扶着她的手。
克劳斯没有和她对视,尴尬又慌乱地朝自己的方向走开:“对不起。”
【克劳斯】:对不起。我猜想是因为我迈步太大了,下次走路的时候我会尽量不分神。
再次收到消息的舒识微陷入思考,片刻后得出结论。
是的,就是小孩哥的错。
不是她的错。
第一次差点撞到,第二次直接撞到,应该都是因为小孩哥长腿大跨步,像一阵风一样从她面前旋过来旋过去。
当然,回复的时候可不能直接说“是的这是你的错”。那样就太不礼貌了。
【舒识微】:没关系,我也有错。
结结实实地虚伪了一把。
实际上她心里一点都不这么想。
……
次日,舒识微随便吃了点东西出门坐公交车去图书馆。
天气渐渐热了,宿舍里没空调,还是得去图书馆蹭点凉快的。
上午十一点食堂开门。
巧合的是,克劳斯又和她碰面了。
小孩哥今天走路速度好像确实放慢了一点,比起昨天来,他脸上的笑意也显得有些腼腆。
“对不起。”克劳斯自然地端着餐盘坐到她对面,坐下的时候微微欠身。
事实上,舒识微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他要反反复复对这件事感到抱歉。
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出来:“没关系。但是你为什么要一直感到抱歉?”
或许是她的目光有点过于像长辈的审视了,克劳斯刻意躲避她的目光几秒后,抬起手摸了摸眉毛,紧张得耳朵红了起来。
“我不确定,”他小声说,“……也许是因为找不到别的话题,所以只能这样说。”
他的声音有点轻,舒识微没听清:“嗯?抱歉没听清。”
克劳斯转身从书包里拿出一包Haribo金色版小熊软糖递给她:“给你。”
舒识微想她可能确实和年轻人有代沟了。
她搞不清楚小孩哥的行为逻辑。
“谢谢,你等等。”
她接过小熊软糖,转身从随身的包里翻出一包卫龙来。
上次看到亚超有好几个teenager在找卫龙辣条,在门口嗦得很欢快。因为卫龙比起其他辣味食品来说更甜,所以洋人接受程度良好。或许小孩哥也会喜欢这个吗?
“你或许会喜欢,我不确定,但你可以尝尝。”她把卫龙放在桌子上,推给克劳斯。
既然小孩哥搞抽象让她感到一头雾水,那就别怪她也以牙还牙地放大招了。
克劳斯显然也懵了。
他脸颊有些红,接过卫龙翻过来翻过去地看:“刚才我说的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和你找到话题,所以才一直揪着那件事不放的。”
舒识微愣了一下:“哦。没关系。”
克劳斯诧异她怎么没把话接下去,他抬起眼,这才发现餐桌旁边站了一个看起来脾气很坏的男生。
是诺尔特。
刚才,舒识微看到诺尔特走过来的一瞬间,感到整个局面都快崩坏了。她试图低下头避免和他注视,但诺尔特还是走过来了。
诺尔特径直走到两人旁边,手里还端着餐盘,却没有挑个空位坐下的意思,而是眼神冷冰冰地注视着舒识微。
他看起来快要气炸了,眉毛往下压着,嘴唇也紧紧抿着。
舒识微和他对视了一眼,脑内轰然充满了问号。
……破防哥不会还在为昨天的学术讨论而感到愤怒吧?这不对吧?这个世界上原来还存在那么较真的人吗?
不就是观点不同吗?值得这么破防吗?难道他非要说服她不成?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学术刺猬吗?……
“哈喽?”她尝试着打破僵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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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